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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換人

渝州江北機場。

南航CZ8817次航班準時抵達降落。

飛機在跑道上緩慢滑行,窗外是烈日,些微刺眼。

機艙裡涼風習習,乘客們陸續拿出手機關掉飛行模式,四麵八方的信息提示音和頭頂空姐悅耳的廣播播報同時響起——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已經抵達渝州江北機場,現在是北京時間上午十點整,機艙外麵的溫度為37攝氏度98華氏度,在指示燈關閉前請保持安全帶係好,請不要站立或打開行李架......”

經濟艙35K,江洵生把白色鴨%e8%88%8c帽扣回腦袋。

手裡爛如泥的劇本被他合上,周遭逐漸吵嚷。前麵的大叔大嬸一見如故,方言討論著家住何方,後麵的商務男操著一口純正的渝普接電話洽談生意。約莫兩分鐘。

飛機停穩打開艙門,客艙內的乘客開始有秩序地往外走,江洵生把鴨%e8%88%8c帽帽簷壓低了些,坐在原位沒動。

旁邊位置上坐著的人也沒動,此時正擺弄著手機,是江洵生的助理。

助理年齡小,比江洵生要小五歲,是個隻有高中學曆的小孩,叫丁南,上個月剛滿22。

他這會正忙著和劇組聯係,微信的交流告一段落,他轉頭看向江洵生,“哥!這次居然不用我們自己過去,劇組派車過來接,已經在停車場等著了!”

江洵生:“嗯。”

“這大劇組就是不一樣啊,咱一個男五號進組都來接!我們以前什麼時候有過這個待遇?”丁南很是激動。

江洵生又嗯了一聲,轉頭朝客艙內看了眼,見人已經下了五分之四,拍了拍丁南的肩,示意起身走。

隨身背包都放在行李架上。

江洵生拿下自己的斜挎單肩包,站在原地拉拉鏈塞劇本。

剛要轉身走,兩人聽到了過道後方傳來的一道男聲,熟悉的渝普,語氣聽上去十分不友善。

“拿不到就喊空姐,彆擋道,讓開!”

轉頭看去,出聲的就是適才扯著嗓子洽談商務的渝普男。

渝普男正皺著眉,手裡的電話還沒掛斷,看上去洽談結果不儘人意。而他麵前,一個小個子女生畏畏縮縮地收回了正往行李架上夠的手,窘迫地往座椅前挪了兩步,耳朵通紅低著頭,“......不好意思。”

看樣子像是女生的行李被擠到了行李架最裡麵,摸半天都沒摸到一角,擋住了渝普男的道,耽誤了他些時間。

避開渝普男,江洵生幾步走過去,朝行李架角落瞥了眼,問,“黃色?”

女生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江洵生在和自己說話,愣了兩秒才連忙點頭,“對!”

江洵生手一伸,拽出被擠到行李架最裡麵的那個黃色的雙肩包,遞給女生。

女生:“......謝,謝謝。”

江洵生:“沒事。”-

渝州的夏天是酷暑,八月更甚。

廊橋就已經能窺得些燥熱,江洵生撥弄頭發重戴了遍鴨%e8%88%8c帽,丁南在旁邊喋喋不休,看上去比江洵生還要興奮於這次合作。

丁南:“哥!我想想就覺得好激動!咱這次是跟曲導合作啊!雖說隻是男五,但這可是大導演手下的大銀幕男五!”

江洵生是個不折不扣的十八線。

出道三年半,目前手裡能挑的絕大部分都是草台班子小網劇,除了出道作,最高番位也不過是男三。如果非要用一句話來準確形容他在這個圈子裡的地位,那就是不戴口罩出現在大街上,都僅僅隻會被當代愛衝浪年輕路人感慨一句帥哥,再無後話。

“怎麼,還夢著我爆紅?”江洵生道。

丁南不好意思地摸了把後腦勺,“那倒也沒有,哥,我隻是覺得至少咱拍完這個電影,劇本的選擇麵可以更廣些,你可以挑你覺得有意思的角色,就像這回一樣。不用再因為沒戲可拍而將就了。”

進入航站樓,熱氣頓時散了不少。

兩人朝地下停車場走去,丁南又埋頭在微信裡和工作人員確定具體位置。

江洵生把手機從兜裡摸出來,剛關掉飛行模式,手機應景一震。

解鎖,江洵生看向了微信右上角的小紅點,點進去一看,陳哲飛的頭像上正立著個數字2,排在幾個置頂劇組群的下方。

陳哲飛,他的大學同學。

-陳哲飛:後天有空沒?

-陳哲飛:我回北市了,約飯約飯。

-江洵生:最近沒空,今天進組。

消息剛發出去,手機頁麵就彈出了陳哲飛發起的語音通話,江洵生按下接聽拿到耳邊。

“又進組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些打趣,“這回是瑪麗蘇青春校園劇裡為女主肝腦塗地的男班長,還是明明隻談戀愛卻打著都市職場劇幌子的炮灰主管?”

江洵生淡道:“兩種角色都演過,感興趣給你報劇名。”

陳哲飛笑了兩聲,吐槽:“得了吧,上趕著毒害我眼睛和大腦,我琢磨著,你怕是除了自己的片段,也沒看完過全集吧?”

“琢磨對了。”江洵生道。

陳哲飛一本正經:“這回又是什麼組啊?我真挺好奇還有什麼爛片是你沒涉獵過的......”

“挺多,我爭取再接再厲。”江洵生拉回話題,“這次進的是曲達曲導的組。”

“曲達?”陳哲飛的聲音明顯提高了至少三個調,“是我知道的那個曲達嗎?”

江洵生反問:“還有第二個叫曲達的導演?”

“那應該是沒有的。”陳哲飛一笑,感慨道,“我記得他電影前兩年拿過獎吧?雖然不是什麼頂尖導演,但勝在年輕,擦擦邊也能給扣個名導頭銜,厲害大發了你,都混進名導的組了。”

江洵生:“運氣好,反複試鏡試戲磨角色都花了兩個月時間,耗走了不少人。”

“兩個月?男二嗎?那耗兩個月也不是不行。”陳哲飛問。

江洵生估了個大概時長:“小配角,全片鏡頭三分鐘。”

“三分鐘你砸兩個月進去?”陳哲飛驚道,“有這時間,你多拍幾個小成本的男三男四,片酬不得甩它十萬八千裡?”

“畢竟是個剛嶄露頭角的年輕導演,組難進是正常的。試角色的過程中學到了不少東西,不算虧,這個角色挺有意思,值得。”江洵生說。

“你覺得值就值。組在哪兒啊?我來找你吃飯。”

江洵生:“渝州。”

“渝州啊......”陳哲飛嘖了一聲,“這正八月的,不得熱死?算了,和你吃口飯重要,我去就呆在空調房裡玩吧,過兩天見。”

掛斷和陳哲飛的通話,江洵生丁南正好拿完行李箱走到停車場。

曲達是現階段新生代導演裡名聲最旺的一位,自然派頭做得也足,劇組來接男五的都是輛價值不菲的商務車,江洵生看上去倒是平靜,丁南就差把“第一次見世麵”幾個字刻在臉上。

司機給兩人打開後車門,副駕坐著的製片助理簡單地進行了自我介紹。

丁南眼神裡藏不住的新奇和崇拜讓製片助理非常滿意,他說一句丁南給足麵子捧一句,整程路,嘴裡的話硬是沒踩過一次刹車,把劇組和曲導從裡到外變著花樣誇了五六遍。◇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車駛進劇組酒店,三人上了電梯,製片助理的馬%e5%b1%81還沒停下,“你們也知道,曲導的劇組競爭很激烈,雖說咱們這次拿到的是男五,但因為是群像片,加上這個角色很有魅力,演好了,肯定比彆家男二能賺到的知名度還多,所以想來演這個角色的人多得不行,一挑就挑了兩個月不止,這不,下周男五的戲就要開拍了,才真把演員定下來。你們也多擔待。”

把江洵生和丁南帶到指定房間,製片助理將房卡交給丁南,都轉身走了兩步才想起正事,連忙返回來又道,“哦對,總製片交代了,合同的事兒你們稍等,修正過的合同已經送到他那兒了,晚些過來和你簽。”

送走製片助理,丁南打開行李箱收拾東西,江洵生坐下,又把包裡劇本翻出來看了看。

曲導這電影是部諜戰片,江洵生爭取了兩個月的男五,是個非常經典的反差人物,如同製片助理所說,很有意思很有魅力,競爭也的確是除核心人物外最激烈的。

這人物是世家三公子,也是租界赫赫有名的浪子。

四分之三的鏡頭,都在刻畫他的混賬和草菅人命。剩下的四分之一鏡頭,是這個角色的死亡,被敵軍生擒,折磨了一整周,直到最後才告訴觀眾他其實是個臥底。

角色高光就是直到他死去,平民百姓都仍以為他隻是個混吃等死的公子哥,後勁足。江洵生很喜歡這個角色,於是花了兩個月時間去爭取這三分鐘。

同樣的,在得知合同臨時發現問題時,也肯先配合劇組節奏定妝進組,答應把合同簽約的步驟延後。

隨意翻了兩頁,江洵生起身和丁南一起收拾行李。剛收拾到一半,房間門被敲響。

丁南去開門,看見門外站著的總製片,立馬興奮地打了個招呼,正想請總製片進來坐,就見總製片揮了揮手,目光落在房間裡的江洵生身上,邊聳肩邊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兩手空空。

江洵生無言,視線從他的手移到眼睛。

總製片用著簡陋的演技抱歉癟嘴,“實在是不好意思江先生,男五的定角臨時出了些變故,我跟你道個歉,耽誤你不少時間又讓你白跑一趟,男五的演員,我們得換人。”

房間內適才的興奮一瞬間被席卷一空。

江洵生沒來得及開口,丁南先皺上了眉,“什麼意思?”

製片故作遺憾:“周晉華,雙金影帝。十分鐘前給我發了消息,說對這個男五很感興趣,可以特彆出演甚至願意適當降低以往對外報出的片酬......想來您也知道,這利弊都不需要權衡就很容易確定答案。那邊合同已經在簽了,您就,請便?”

總製片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臨走前還自認好心地撂下一句“來回機票劇組報銷”。

房間裡落針可聞,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江洵生越過丁南關上房間門,將劇本順手扔進垃圾桶,才打破了這份寧靜。

他扔得很隨意,像在扔幾張沒有價值的廢紙,看上去對這一插曲並沒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

相反,丁南十分憤怒,“哥!這簡直欺人太甚!我們前幾天定妝照都拍完了,憑什麼說換就換?我要去找曲導要個說法!明明定妝那天曲導還說這個角色非你莫屬!”

江洵生把剛拿出去的行李又放回行李箱,“沒必要。”

“為什麼?”丁南音量還沒下來。

江洵生平靜道:“周晉華是雙金影帝,還願意降低片酬,是個人都會選擇周晉華,誰來選結果都一樣。”

丁南蔫在原地:“......那他一個雙金影帝,哪兒犯得著降片酬來和我們搶男五號。”

江洵生:“他是呂珩爺爺捧出來的,順水推舟給呂珩做人情罷了。”

經這麼一點,丁南就是再慢半拍上也反應過來了周晉華呂珩的把戲。

丁南:“是呂珩授意他來溜我們玩!難怪,上回我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