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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食之家 樂蜀 4046 字 1個月前

桓翌動手,他們也就會策應。桓翌這裡一動手,五百裡外的那些荊州兵日夜馳騁,不過兩日就要到建康。就算聖上要勤王的軍隊到建康來,怕也是比不過桓翌的軍隊先到。」

☆、第164章 16.4

鳳儀宮。

太皇太後庾氏臉色發白,聽著眼前腰懸利劍站著的桓翌貌似謙恭,實則語氣強硬的說話。

桓翌訴說著當今皇帝所謂的那些荒唐無道的罪狀,最後他要求太皇太後為了天下蒼生著想,為了朝臣們不寒心,廢掉當今皇帝,另外立一個更加賢明的皇子為帝。

庾氏聽完,半天沒說話。

還在半個時辰前,鳳儀宮前站著的內侍驚慌失措地跑進來向她稟告說大將軍桓翌帶領兩千身穿甲冑的兵士進了宮,直奔鳳儀宮而來。那時候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老了,所以會產生幻覺,聽到這樣的話。

畢竟桓翌病入膏肓之事她也曉得,那還是她的孫子,當今皇帝曹安來向她請安的時候告訴她的。皇帝說,這是天祐景朝,桓翌若是病死,皇族就少了一個大威脅和隱患。言下之意是,他巴不得桓翌病死。

論起來,桓翌是太皇太後的女婿,她的小女兒南康大長公主就是桓翌的妻子。

於公,她希望桓翌如皇帝所願,一命嗚呼了好。

於私,她希望桓翌不要死,否則她疼愛的小女兒就要成為寡.婦了。桓翌雖然說不上對小女兒不好,可也過得去,小女兒每次進宮來見她的時候,跟庾氏說起家庭生活,貌似過得還不錯。

這是一種矛盾的心理,也隻有在她這個位置上的女人才會有。

但此時,桓翌腰懸利劍站在她麵前,以武力要挾她這個是他嶽母的人下詔廢掉根本就無過錯的皇帝曹安,她就想這個人怎麼不死?他使用詐術,哄騙皇帝和宗室,以及諸位大臣,最後卻發動政變逼宮,要廢掉當今皇帝立威,狼子野心終於大白於天下。她能想到,桓翌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廢掉了年長的皇帝,立一個年紀小的皇子為帝,他就能控製皇帝還有朝政,為所欲為了。恐怕,他最終還是想要這曹家的天下。

這會兒太皇太後有點兒怨自己的小女兒南康大長公主,為什麼她就不能向她這個母親透露一點兒桓翌的陰謀呢。所謂的血濃於水她就怎麼全部能忘掉?到底她是皇家的公主啊,她的血裡麵流淌著曹氏家族的血液。

或者這就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句話的來源?

到夫家生兒育女,日子久了,大多數的女人就會忘記娘家,以夫家的利益為上。太皇太後庾氏,不也是把曹家當成自己的家嗎?她早已與曹家融為一體,什麼事隻會為曹家謀算。

太皇太後坐在榻上,有一陣子有點兒頭暈眼花,好一會兒,她穩住了,耳朵裡也重新鑽入了桓翌那粗豪的話語聲,一聲聲提醒著桓大將軍的中氣十足和強勢。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幻聽。

太皇太後重新又看向桓翌,她道:「三娘她前日進宮來說她最近那頭痛的老病根兒又發了,這會兒好些了嗎?」

桓翌一愣,他沒有想到太皇太後這會兒居然跟他說這個,好像在她看來,他腰懸利劍,帶著兩千精兵進宮來就是來嘮家常的?難道她不明白此事的嚴重性嗎?還是因為她年紀太大,腦子已經糊塗了。

太皇太後庾氏今年七十三歲了,滿頭銀髮,老態龍鍾。

不過太皇太後和顏悅色地問起他的妻子南康大長公主,讓桓翌想起了眼前這個人是他的嶽母,想起了當年他尚還是公主的曹道福時,太皇太後如何笑瞇瞇地接受兩人的行禮,還有說的那些祝福的話,這讓他瞬間有點兒赧然。

桓翌道:「今日好些了,估摸著是前段兒日子受了風寒,故而頭疼。」

這話可是不老實,真實的原因是南康大長公主知道他裝病,然後推測出了他可能對當今皇帝不利,然後內心憂慮,連續好多天失眠,最後頭疼。南康大長公主雖然有頭疼的老毛病,可是最近五年都沒有再犯了。

太皇太後聽得出來桓翌話語軟了些,這其實就是她提女兒的頭疼的目的,她要借此提醒桓翌,他還是他的女婿呢,不要相逼太急。

「那就好。」太皇太後點點頭,接著話鋒一轉,「我可以下詔廢掉當今皇帝,但是,你得答應我,皇帝被廢後,不要取他的性命,還是讓他衣食無憂地過往後的日子。還有,也不要殺.戮宗室,畢竟你還是我曹家的駙馬,你娶的是我曹家的女兒,不然,你讓我女兒如何再跟曹家的親戚們見麵?不管你想怎麼對待他們,但請你不要大開殺戒,不然有損陰德,不利子孫。若是你能答應我,就在我麵前發個誓,那我就按照你的意思做。可要是你不願意,那我也就不會答應你下詔廢掉當今皇帝,寧願自絕於你跟前。」

話音剛落,就見到太皇太後從榻上的熊皮褥子下抽出了一把鋒利的短劍,然後拔|出|來,將劍尖對準了自己的脖子。

這是她聽到內侍跑進來稟告桓翌帶領甲兵進了皇宮直奔自己的鳳儀宮而來時,從榻上的那小幾的屜子裡拿出來,放到自己身下的熊皮褥子下的。她雖然老了,可是自從年輕時候進宮開始,她就備下了這樣一柄短劍,從不離開左右。一早,她的父親就告訴她,宮中波譎雲詭,充滿爭鬥,她隨時要戒備意外事件的發生。當無人可以倚靠時,她隻能倚靠自己。這柄短劍她用來防身,五十來年了,隻用過兩次,那兩次都是有宮中的宮女被人買通,想對她不利,結果卻被她刺傷了。她沒有想到,這柄短劍還有用來自裁的一天。

桓翌見狀,嚇了一大跳,他趕忙阻止:「太皇太後,切勿如此,快,快放下手中的劍。您如此做,令我無地自容。我今日進宮,並不想逼迫您……」

太皇太後覷著他冷笑,心中想,真是口是心非,厚顏無恥,明明他做出如此反叛之事,還說他不想逼迫自己。要是他帶兵進宮都不是逼迫,那什麼又叫做逼迫呢。她已經想好,自己也已經七十三歲了,也活不了多少年了,她今日就是拚著自己的命不要,也不會配合桓翌寫什麼廢掉皇帝的詔書,在他不答應自己的條件下。

要是他敢逼死自己,那麼他就更加失去了道義。他敢自己廢立皇帝嗎?再怎麼樣,他也要借自己的名義才敢,否則他怎麼能堵得住天下人之口?

在今日這種情況下,皇帝注定會被拉下皇位,皇族處於桓翌的刀口之下,她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力量來保住他們的性命。雖然誓言對於桓翌這種奸臣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麼約束力,可是太皇太後還是要為皇子皇孫們爭取。她希望桓翌到底還有點兒良知。

桓翌當然明白要是太皇太後不配合他,就這麼自殺身亡了,他的如意算盤恐怕又要出問題。

作為當今威望最高的太皇太後,隻有她下詔廢掉當今皇帝曹安,才具有合法性。他就算權大如天,但也不敢以他的名義去廢立皇帝,他沒資格。而且他這樣做了,反倒宣示了他政權的不合法性,那麼全天下的人都會討伐他,更別說那些領兵的各地豪族了。他們也許巴不得他幹出這樣的蠢事來。那樣一來,他們就有理由來攻打他了。

再有,桓翌私心裡還是當太皇太後為他的嶽母的,今|日|逼|宮,他就沒想過要讓太皇太後死。不然,他回去怎麼麵對南康大長公主,好歹兩人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他儘管不怎麼愛她了,可是兩人卻成了親人。他對親人一慣是好的,也難以割捨。

好吧,從各方麵來說,他都需要太皇太後的配合,所以,太皇太後提出不要殺.戮曹氏宗族的子孫作為寫下廢立詔書的條件,他就不殺他們,答應她。

「我桓翌今日起誓,絕對不會殺.戮曹氏子孫,保他們衣食無憂,若是違背此誓言,必遭天譴。」桓翌當著太皇太後的麵舉起右手,指著上天宣誓。

太皇太後審視了一會兒桓翌的表情,猜測著他到底能有幾分真心,不過,已經這樣了,她不信也得信。↓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最終,她緩慢放下了手中的短劍,虛弱道:「我權且信你,也答應你,一會兒就寫下詔書,廢掉皇帝。隻不過,你想立何人為帝,也說給我聽一聽。」

桓翌對於立何人為帝,那可是早就想好了的。

現今武帝的子孫裡麵,年紀最小的皇子就是南平王曹桂,他今年隻有六歲,生母為李夫人。李夫人為武帝做王爺時,納的身邊的一個婢女做侍妾,後來武帝做了皇帝,就把為他生下曹桂的姓李的妾室封了夫人。李夫人的出身低,娘家早就沒人了,所以,立曹桂為皇帝,對於桓翌來說,那是最容易控製的。

「就立南平王為帝吧,臣覺著他像先帝。」桓翌答。

太皇太後對於桓翌說出立這個皇子為新帝,那是一點兒都不驚訝,她早就知道桓翌會說出讓這個皇子做皇帝。南平王年紀最小,母親又出身低微,根本無母族可倚靠。他要做了皇帝,桓翌掌控他可說是易如反掌。

桓翌居然還說南平王像先帝,像她最.寵.愛的小兒子,完全是一派胡言。南平王性子懦弱,樣子也是像李夫人,根本就跟她的小兒子曹盛不像。

不過,這會兒糾結這個根本就沒有什麼用了。

太皇太後長歎一口氣,道:「好,就依你。等我寫了詔書,你就讓人打開宮門,另外讓皇帝他們進城回宮吧。」

「是,太皇太後。」桓翌答應。

太皇太後便叫人拿了帛來,在上麵寫下了桓翌要求寫的那些當今皇帝無德,廢掉他,另外立南平王曹桂為帝的話,還加上了因為新皇帝年紀下,桓翌作為唯一的輔政大臣錄尚書事,總理朝政的話,最後加蓋了太皇太後的印。

「拿去吧。」太皇太後將那道加蓋了她的印的廢立詔書遞給了桓翌,最後不忘提醒,「不要忘了你的誓言。」

桓翌高興地接過去廢立詔書,拿在手裡仔細地看了一遍,見上頭跟自己說的話一字不差,遂對庾氏道:「太皇太後放心,從今以後,您就好好頤養天年吧。我會讓公主常常進宮來看您。」

太皇太後「嗯」一聲垂下了頭,她覺得似乎自己全身的力氣都沒了。回想五十多年前進宮時,那個時候的她看著這巍巍宮城,無端地心中升起豪情,她攢著勁兒地在這宮城裡活了五十多年,原想到這股勁兒要到死的時候才會消失不見。但這會兒她還沒死,就沒勁兒了。

她不無悲慼地想,或者她是要死了吧……

——

曹安被廢,曹桂登基,新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