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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 浪山 4333 字 1個月前

而現實與虛擬的區彆就在於,現實世界是變化的,人是變化的,關係也是變化的。

十三歲生日合照的那個瞬間,是他與應淮關係最好的時刻,不管他有多舍不得,多希望能在這個瞬間存好檔,等到五年後打開——十八歲的謝祈枝遇到二十三歲的應淮,他沐浴在五年後九月的日光下,笑咪咪地彎下腰說:“應淮哥哥,好久不見了。”

他和應淮像過去一樣要好……這是不可能的。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哥哥與應淮的關係急轉直下,明明誰都沒有錯,卻隻能走向分道揚鑣的結局;看著應家驚人的崩塌,應淮被迫從一個自由懶散愛睡覺的男高中生身份裡一夜長大,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謝祈枝的世界。

謝祈枝很想念應淮,可是應淮不想他。

他在應淮的世界裡變得越來越不重要,最後連一片影子都沒有剩下。

十七歲生日的前一周,謝祈枝在複習時接到哥哥的電話,他突然提起來,於是謝祈枝也給應淮發消息——

【突然想到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也是17歲,應淮哥哥,還有一個星期我就和那時候的你一樣大了,我們之間相差的五年六十個月一千八百多天……是不是也可以被追平?】

謝祈枝習慣了應淮的不回應。

有的時候,他會刻意把應淮這個人和戴墨鏡的小白狗頭像分離開,應淮離開了他的世界,可是小白狗還是五年前的小白狗,他可以把它當成一個樹洞,當作他思念的出口。

所以,應淮回不回應都沒關係。

可是一周後,應淮回複了——小白狗:【TD】

謝祈枝被他氣笑了,原來分不開啊,小白狗就是應淮,這個沒有感情的壞蛋!

收到消息的下一秒,他就把應淮拉黑了。

謝祈枝從沒有這麼清醒地意識到,人和人的關係是沒有辦法存檔的。

最開始,謝祈枝是應淮喜歡的弟弟,他會關心他,會主動逗他哄他,送他長命鎖,祝他長命百歲;後來,謝祈枝是應淮偶爾見一麵的、謝執藍的弟弟,他們日漸生疏,說得最多的話是謝祈枝抱怨學習好累的時候,他簡單回複的一句早點睡;再後來,謝祈枝隻是應淮列表裡無關緊要的一個,是應淮早已經忘記姓名,甚至覺得聒噪煩人的陌生人。

謝祈枝留戀以前的應淮,討厭現在的應淮,但他們其實是同一個應淮。

住進應淮家裡的第一個晚上,謝祈枝失眠了。

已是深夜,萬籟俱寂,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覺,推門走出去給自己倒了杯水。

應淮的臥室在謝祈枝房間的對麵,從下午開始就一直緊閉著。

謝祈枝一口氣喝光了水,拿著空玻璃杯站在應淮臥室門口,想起他在關門前對自己說,下午自己安排,安靜點彆吵到他,然後就沒有出來了。

謝祈枝乖乖聽他的話,點外賣都備注好彆敲門,此刻卻忽然起了一陣無名火,見不得自己失眠他卻睡得安安穩穩,很想假裝走錯房間,然後手滑摔個杯子弄醒他。

左手握住門把手,輕輕擰了一下,沒擰開。

謝祈枝一愣,又試了一下依舊沒打開才反應過來,應淮把房間門反鎖了。

他眨了眨眼睛,第一反應居然不是生氣,而是意外——什麼人在自己家裡睡覺還反鎖門的?!

◇ 第29章 香味

失眠的後果就是第二天九點才起床,遮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室內漆黑一片。

謝祈枝打了個哈欠,手臂慢騰騰地伸出被子,手表亮起,顯示時間是9:02。

他猛地彈射起來,洗漱換睡衣,左手還在係扣子裡就急匆匆地擰開門——有人出現在了臥室門口,白色短袖灰色衛褲,很居家的打扮。見他已經起床,應淮半抬起的手臂放了下去,微低下頭說:“早。”

謝祈枝沒回話,“砰”的一下,房門又關上了。

應淮:“……”

謝祈枝閃回浴室洗漱台前,先把短袖襯衫的扣子扣好,穿戴整齊後,打濕了手,把亂翹的頭發按下去,徹底捋直了才重新走出去。

應淮已經不在那兒了。

“叮”一聲,麵包烤好彈了出來。

應淮將盤子擺在餐桌上,抬起頭,有個人剛出房間門就被麵包機的動靜嚇一跳。

謝祈枝先是左顧右盼,鎖定罪魁禍首是麵包機後飛快地往餐桌方向瞥了一眼,神情像隻警覺的鬆鼠,以為應淮沒注意到自己,便若無其事地走過去。

今天的早餐是吐司麵包配黃油,煎蛋、酸奶和小番茄。

謝祈枝有些懷疑地打量坐在對麵的應淮:“這些都是你準備的?”

“不是。”應淮說,“我隻負責端盤子。”

啊?謝祈枝愣了愣,還有彆人在嗎?

應淮看他一眼,問道:“你沒看到?”

謝祈枝從他輕描淡寫的態度裡揣測到了某種可能,整個人都拘謹了起來。

餐邊櫃旁一棵綠植阻擋了他的視線,他看不到廚房移門裡麵是否存在第三個人,自己錯失的這幾年裡,也根本無從得知應淮的感情狀況,有沒有和其他人在一起。

謝祈枝攥緊手指,明明知道沒有介意的立場和理由,心裡還是有些空落落的,抿了抿%e5%94%87角,故作輕鬆地問:“誰啊?”

應淮支著下頜看他,一抬下巴,示意謝祈枝往身後看:“出來了。”

謝祈枝回頭,隻有一陣風從露台灌進來,涼絲絲的,拂動他淺色的額發。

身後家具裝潢一片安靜,沒看到第三個人的痕跡。

“島台後麵靠左邊一點。”應淮指揮謝祈枝的視線方向。

謝祈枝不想去看,垂下細絨絨的眼睫毛,沉默幾秒,有些難過地抬起眼,忽然聽到他漫不經心的嗓音,“我們家的家養小精靈,Bunny。”

謝祈枝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家養小精靈Bunny是什麼。

有人為了合理化自己的胡說八道,還給這個不存在的東西隨口起了個名字。

應淮喝了口咖啡,不緊不慢地問:“不打個招呼?”

“我打什麼招呼?”謝祈枝真不知道自己剛剛在緊張什麼,藍眼睛瞪得滾圓,“應淮你無不無聊!”

應淮看著謝祈枝瞪人的模樣,像隻氣急敗壞的貓,黑白分明的眉眼不著痕跡地彎了彎。他敲了下桌麵,並不怎麼認真地斥了一句:“叫我什麼呢,沒大沒小。”

謝祈枝沒搭理他,低頭咬了一大口烤麵包。

謝祈枝隨餐吃了藥後,幫著應淮把餐具收進洗碗櫃裡,時間是9:35。

他真後悔自己將寶貴的十幾分鐘浪費在和應淮一起吃早餐上,早知道去便利店隨便買點應付一下。十點他要到學校找輔導員,現在快要來不及了。

謝祈枝背著包找到應淮,他剛回房間拿手機了,坐在落地窗旁邊的小沙發上,翻看將近一天裡錯過的消息。

手機震動起來的時候,謝祈枝鼓起勇氣喊他:“應哥。”

應淮抬眼,按了一下震動就停止了,他問:“什麼事?”

“我去學校要遲到了。”

應淮說:“等一下。”

半分鐘後,他說,“給你打了車,現在下樓吧。”

謝祈枝愣了兩秒:“你不送我嗎?”

應淮奇怪地問:“你12歲?還會走丟?”◤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謝祈枝找借口:“我不認路。”

手機第二次震動,應淮看一眼,隻說了句:“司機認識就行。”他不再看謝祈枝,接起電話,“我收到消息了,你說。”

謝祈枝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知道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送自己,轉頭往外走。

穿正裝的司機請謝祈枝喝水吃堅果,謝祈枝看了一眼,麵無表情地說:“我過敏,吃堅果會死。”

司機乾聲笑了笑,看出他心情不佳,沒再試圖與他閒聊,於是一路無話。

謝祈枝看著窗外飛掠的寫字樓,有些茫然地心想,在應淮這裡,自己到底算什麼呢?

他準備兩個人的早餐,開家養小精靈的玩笑,掛掉未知來電先聽自己說話的時候,謝祈枝以為他仍和從前一樣,離自己很近。

可當他收斂起散漫的笑意,無視自己的問話和存在,表現出任何一點拒絕的意思,謝祈枝都忍不住會為他的疏遠而難過。

所以早上的那點%e4%ba%b2近其實隻是因為他睡醒了精神好了,不管坐在那裡的是誰,他都可以順手逗一逗,和謝祈枝無關。

就算這幾年裡沒有過什麼第三人的介入,應淮沒有過彆的感情經曆,謝祈枝自己就已經是他和哥哥之間多餘的那個第三人了。

不然為什麼昨天應淮那麼困倦,卻還是願意聽哥哥的話,去機場接自己。今天他明明睡醒了,也沒什麼事,反而叫不動他送自己去學校?

因為在應淮心裡,哥哥的分量比他要重得多。

謝祈枝去學校是為了交自己的軍訓免訓證明,哥哥一定要醫生給他開的。他本來覺得自己沒有問題,可以參加軍訓,但輔導員了解到他的情況後,並不敢冒這個險。

一起在辦公室的還有一個藍頭發的男生,個子比謝祈枝略高一點,站在輔導員跟前,站姿有些吊兒郎當的。

他比謝祈枝早到幾分鐘,回頭見他進來,好奇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謝祈枝迎向他的目光,莫名覺得這個人的氣質有些熟悉,上挑眼,微笑%e5%94%87,看誰都自帶三分笑意。

輔導員說:“原則上這個月你們倆可以免訓了,但是軍訓期間不能隨意離開,要坐在旁邊觀訓。還有就是,軍訓免訓隻能拿及格分,可能會對你們以後考研升學有影響……”

從辦公室出去,藍頭發追了過來,和謝祈枝搭話:“你是什麼病?”

問得相當直接,但謝祈枝對他第一印象還不錯,並不覺得冒犯,簡單回答他:“肺病,剛做過手術。”

藍頭發噢了一聲,進電梯後從口袋裡掏出一瓶藥劑給他看:“那咱倆差不多,我哮喘。”

謝祈枝看了眼瓶身:“我知道,我用過這種藥。”

藍頭發碰了下謝祈枝的肩膀,更加熱情了:“家人啊!我中學的時候犯過一次病,他們都以為我是裝的,圍著我樂,我人還沒休克呢先給這群人氣個半死……你呢,你見過和你生一樣病的病友嗎?”

“小時候在英國住院的時候見過,不過沒接觸過。”謝祈枝和他解釋說,“患者之間距離太近容易交叉感染,會加重病情。”

藍頭發感慨:“那得這種病的得多孤獨啊,能接觸的理解不了,能理解的接觸不了。”

謝祈枝笑了笑說:“是啊。”

從電梯出去,離開主樓,陽光明晃晃地照在謝祈枝身上。

他今天穿的是件古巴領的短袖襯衫和五分短褲,寬鬆褲%e8%85%bf下的小%e8%85%bf筆直,在日光下白到晃眼。

藍頭發愣了愣,關注點倏地從肺病轉移到了謝祈枝過於醒目的白發藍眼上,忽然問:“你這頭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