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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之春 劉八寶 4481 字 1個月前

了。

兩個小姑娘吵著要獎勵的狀態逐漸變得異樣,開始顯現出一種歇斯底裡的瘋狂。趙博濤把兩人往外推了推,跟沙發上的男人們使了眼色。

他們紛紛從口袋裡抽出錫紙板,開始將其中藥粒一片片掰進手裡。

唐銘也沒閒著,走到一旁桌子前,從托盤裡倒了兩小杯烈酒,分給兩個神色迷離、癡癡盯著藥片的女孩子。

那兩個孩子得了藥,吃飯似的大口吞進嘴裡,又將烈酒灌下喉嚨。

像是十分熟悉了這一切,兩人全程沒有一點猶豫和磕絆,就連飲下高度數的酒液,愣是一聲嗆咳都沒發出來。

賀春景抱著懷裡抽噎個不停的小小身體,僵硬地看著這一切。

“來一杯?”唐銘將同樣滿滿一杯琥珀色酒液遞到他嘴邊。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又一次走到了地獄邊境,腳下即是深淵。

不過也正說明他尋覓已久,終於看見了隱藏在荊棘叢後的入口。

投影儀光線掃過,趙博濤的臉白得像死人。他高高挑起的嘴角與向下笑彎的眉毛組合在一起,像戴了一副驚悚又惡心的麵具。

賀老師,那人催促道,快嘗嘗吧。

第122章 破局

“賀老師,”女孩子哭得厲害,鯰魚劉海都被眼淚打濕,彎彎曲曲粘在側臉上,“王冰死了。”

竹舟市第一實驗中學的教學樓窗外,正下著春天第一場雨。

楊雨婷瘦成蘆柴棒一樣的身體裹在寬大校服裡發抖。她校服洗得很乾淨,隔著半米外都能聞見噴香的味道,袖口白色條紋處,用紅筆畫著一朵洗褪了色的小花。

王冰給她畫的小花。

賀春景站在走廊上,手腳僵硬,身後的教導主任和安保人員如臨大敵。

課間活動休息的學生們被趕回教室,木板門阻隔住每一雙探究的眼睛,無數雙耳朵貼在牆上,企圖聽到些風聲。

“你先下來,這不是你的錯。”賀春景聽見自己說,“是老師沒能及時糾正你們,一切都是我的責任。犯錯的是我,不是你,楊雨婷,你不要懲罰自己。”

“老師,我知道錯了,我已經戒了,但我知道是我害了王冰,是我害死了她。”

楊雨婷坐在窗台上,背後窗戶裡湧進來的風夾著雨絲,水珠合著空氣裡的塵埃飛土落在她身上。乾淨的藍色校服一點、一點被染臟,棕黃色的泥點子密密麻麻爬上她的後背和肩膀。

被洇濕的校服香味愈發濃鬱。

“她媽媽把她送去了一個地方,說是要給她戒藥,”楊雨婷淚流滿麵,幾欲崩潰,“但她在電話裡偷偷跟我說,她在那裡很舒服,她就舒服得快要死在那了,然後,然後,她就真的再也沒信兒了!”

他想衝過去把人從窗台上拽下來,又怕在電光火石間,那孩子向後輕輕一仰,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是我,是我不該帶她吃藥,千錯萬錯,是我害她!”

她將袖口那一小塊布料緊緊捏在手中,壓在心口上,哭得撕心裂肺。

“是我害她!”

細細碎碎的抽泣聲響在賀春景耳邊,將他的神思一把扯回了當下。

%e8%88%8c根被酒精燒得又麻又澀,“果兒”騎在他身上細聲細氣地哭,對麵兩個磕了藥的女孩已經陷入米幻之中。她們一麵傻笑,一麵抬著手衝空氣亂抓。

“賀老師怯了。”

趙博濤說的不是問句,而是在陳述事實。

“不過也晚了,今天的果兒已經摘給你,嘗一口,咱們就算一路人。”

女孩子們聲音甜膩膩的哼唧,一屋子男人耐心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尤其是那兩個保鏢似的大塊頭,臉色愈發陰沉凶狠。

局麵發展到至此,賀春景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做點什麼,或許真的就走不出這間屋子了。

唐銘冰涼的手從頸後撫上來,捏了捏:“賀老師彆緊張,就當嘗個鮮。多少人頭次也吃不慣,但吃好了,以後還常想著這口呢。”

這話說得透風,趙博濤眼珠一翻,充滿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唐銘。”

唐銘自知失言,立刻閉了嘴,走到一旁站著。

賀春景後脊梁已經被冷汗浸透,他想吐,又覺得喉嚨口像被人掐著,吐不出東西,也喘不進空氣。

他慢慢伸出一隻手,貼在了“果兒”臉上,又用了點力道將她的臉抬起來。

小孩嚇得眼珠拚命往下轉,一眼也不敢看他。

手底下觸?感涼且軟,這孩子臉上還有一層薄薄的軟肉,要再等上三五年,這層軟肉才會消失,人也才發育成大姑娘。

到底為什麼會有人對小孩子存這種心思呢。

賀春景垂著眼睛瞧她,手指從額頭描摹到頰側,指腹輕輕抹了一把肉嘟嘟花苞樣的紅嘴%e5%94%87。

而後他將目光轉向沙發山,兩個嗑嗨了的姑娘。

“她們吃的什麼?右美沙芬、普瑞巴林,還是鹽酸舍曲林?”燈光太暗,賀春景拿不準自己看到的是什麼。

趙博濤眯了眯眼睛:“賀老師懂得不少。”

“我以前班上的學生也乾這個,見過。”賀春景伸手把身上女孩的鬢發捋到耳後,“果兒不吃?”

“果兒乾淨著呢。”趙博濤咧開嘴,“你放心。”

在他旁邊保鏢模樣的男人似乎憋得難受,把小姑娘纖細蒼白的手臂攥得發白,大聲清了清嗓子,意為催賀春景快辦正事,他們也好跟著瀟灑。

“……我沒想到是這麼個證明法。”賀春景忽然說。

趙博濤聞言,皺眉看向賀春景,似乎有些厭煩了賀春景一而再、再而三的推%e8%84%b1遲疑。

他把手底下藥勁過去渾身癱軟的小女孩推給身邊的高大保鏢,咂了咂嘴,神色逐漸變冷。

賀春景的視線越過“果兒”肩頭,銳利射向沙發上的趙博濤,下一秒卻又在臉上融出一個稍顯窘迫的笑:“不好意思,趙校長,這口果兒我真吃不下。”

趙博濤哼笑道:“這話可得想好了再說。”

“您誤會了,我沒有彆的意思。”賀春景狀似不舍地捏了捏身上女孩的腰,又順手拍了兩下她的小%e5%b1%81%e8%82%a1,“但我家裡有人了。”

“這算什麼事兒,”趙博濤皮笑肉不笑地瞄了一眼唐銘,“小唐老師也有老婆。”

“哦,我倒沒有老婆。”賀春景跟著看了眼唐銘,轉而笑起來,“連女朋友也沒談過。”

他看似自如,實則發根沁出一層冷汗。若非逼不得已,賀春景絕不會把賀存一牽扯進來,可若是不把賀存一暴露出來,他又能用誰圓上這個謊?

賀春景眼前忽然跳出一雙眼睛,眼光中盛滿了猜忌、厭惡,以及被自己屢次戲耍哄騙過後的疲憊。

他要求助於陳藩嗎,要將自己痛下決心%e4%ba%b2手推遠的這個人,再一次拉回泥沼做救命稻草嗎?

但他在短時間內真想不出來其他可以破局的方法,要既能不碰“果兒”,又能讓趙博濤知道,自己和他們是“一路人”。

“後門走慣了,”賀春景顴骨發酸,假裝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繼續拖延道,“我光用前麵行不通。”

果然,趙博濤那雙耷拉眼皮的小三角眼一下子睜大了。

賀春景見他麵色變化,明白自己的機會來了,於是咬著牙添油加醋:“所以剛才我真挺為難,這事兒說出來吧,不大合適,不說吧,我還真是有心無力。”

“怎麼個有心無力?”趙博濤確實沒料到還有這麼個情況,瞪著眼睛追問了一句。

“……這不是誠心臊我嘛,”賀春景一副我也不裝了的樣子,抱娃娃似的拍了拍“果兒”的後背, “您要帶個半大小子過來,我還能將就。但對著這麼嬌滴滴的果兒,我可真是沒什麼好嘗的。”

賀春景轉了轉眼睛,瞄上了沙發上麵色不善的高大男人:“您不介意的話,他也行。”

那男人臉都綠了:“我介意。”╩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趙博濤嘖他一聲:“你閉嘴。”

男人便悻悻閉上了嘴,隻不過落到賀春景身上的目光仍嫌惡得要命。

賀春景不以為意地咧嘴朝他笑笑。

“看不出來啊,賀老師,”趙博濤很快從這小小插曲裡抽離出來,又恢複成先前陰鬱毒辣的樣子,“哦……我記著你家裡是有一個小子。”

賀春景嗬嗬假笑出來,意有所指:“養子。”

一邊說著,他一邊抱著懷裡的女孩子輕輕拍她的後背,像在安慰她彆害怕。

趙博濤聽懂了,也跟著臉上褶子夾褶子地笑開,用手顫巍巍隔空點點賀春景的位置,口中發出“哦——”的了悟聲。

下一句,他便輕飄飄地說:“剛好今天人齊,把那孩子叫來看看吧。”

賀春景的手頓住了。

“啊,他……挺內向的,我怕到這玩不開,再掃了您的興。”賀春景臉上的表情有些掛不住。

“叫來看看。”趙博濤的笑容不知什麼時候斂了,淡淡道。

“……那我出去打個電話,”賀春景硬著頭皮起身,指了指正在沙發上咿咿呀呀亂叫的兩個姑娘,“屋裡不大方便。”

趙博濤動動手指,立在牆邊的唐銘就走過來,把“果兒”拎起來,拖到一旁的椅子上坐著。

賀春景冒著冷汗往外走,回手關門的時候,門板卻被後麵伸來的一隻手阻住了。

唐銘嬉皮笑臉地跟在賀春景身後:“我想著賀老師愛迷路,這一來一回,還是我帶著走吧。”

吸煙處設在一樓,是間連通室內外的玻璃屋。

玻璃牆自地麵有一米左右的通透部分,一米往上就變成毛玻璃,隔絕視線。

唐銘借口吸煙走進去,留賀春景在門外打電話。

賀春景看他一雙%e8%85%bf停在距離門縫不遠的地方,知道他還在監聽。可幸好對方瞧不見自己的臉色,賀春景捏著手機頹然靠在一旁石牆上,一直壓抑著的不安與恐懼傾瀉出來,他無聲地大口喘氣,像被拋上岸的魚。

他真的要喊賀存一過來嗎?

儘管他可以和那孩子解釋,說這是一場配合警方的秘密行動,這一切全都是假的,是演的,是逼不得已的……但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他在麵對如此情景之後,真的能絲毫不受影響嗎?

於情於理,哪怕是為了一個好的、正義的、救贖的目的,他怎麼能讓一個十幾歲的小孩,扮演被成年人豢養的玩物?

這種事牽扯他一個就夠了,不應該再去糟踐賀存一。

賀春景額頭緊緊抵著石牆,腦子裡亂哄哄。

各種或是荒謬的,或是恐怖的念頭輪番跳出來,思緒翻湧間,一個深藏在記憶深處的名字驀然出現,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賀春景努力了很多年,將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封存起來,刻意地不去觸碰。可今晚的事情對他的刺激實在太大,讓他不得不想起一張遙遠的、有些模糊了的臉。

金絲眼鏡架在鼻梁上,鏡片隨著低頭微笑的動作,反射出青綠色的冷光。

“果兒”在他大%e8%85%bf上坐過的灼熱感還在,那兩個嗑藥姑娘長長的尖叫聲還刺在他的腦海,賀春景的呼吸急促起來,眼前閃過被利刃劃碎的種種畫麵。

恍惚間他耳邊有快門聲響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