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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之春 劉八寶 4534 字 1個月前

的小皮夾子,數出來裡麵有三千塊。

加上之前曹東亮給的八千,湊成一萬一,勉強能夠在陳藩麵前糊弄過關。

他給陳藩打了個電話,叫他直接去之前那家包子粥鋪等著,晚上依照先前說好的去吃羊肉砂鍋。放下電話,他在原地跳了跳,又對著鏡子練習了很多次微笑、大笑、開懷大笑,直笑得臉都僵了,這才拍拍臉頰出門去。

陳藩還在那天同樣的位置上等他。

賀春景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倏地生出一種隔世之感。

明明早晨還在同一張床上膩乎乎地醒來,上午還無比緊密地分享同一個擁抱,可到了晚上,再見的這一分,這一秒,兩人明明隻隔了一個不算寬闊的過道,賀春景卻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遠得追也追不上,走也走不完。

他覺得自己此生再無法觸碰陳藩的背影了。

或許是因為之前尚且懷著一線希望,而現在,失去所有資本的賀春景,注定不能再與陳藩一同踐行諾言。

賀春景幾乎要當場落荒而逃,他先前對著鏡子練習的一切若無其事的表演統統都在這一刻作廢了,他不知道要怎麼麵對陳藩,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戴起一隻承載著謊言的麵具,蒙混過最後的一個夜晚。

他的手在發抖,腳步虛軟得不成樣子。

掐了掐手心,賀春景強打起精神走過去,告訴自己至少要把這頓飯好好吃完。

“我來了。”

賀春景自以為影帝附體,動作流暢、表情自然,他漫不經心地拉開椅子,坐在陳藩對麵笑盈盈地看他。

可陳藩敏銳得像隻野獸。

“怎麼哭過?今天他們欺負你了?”

第一眼見他,陳藩就皺著眉頭問了起來。

第96章 愛你

賀春景啞口無言。

他快速整理了一番自己剛剛想出的種種借口,最後還是選擇把桌邊的菜單遞給陳藩,帶著點撒嬌的意味耍賴:“沒有,先點菜吧,邊吃邊說。”

陳藩也不逼問他,點了菜之後站起身去盛自助小鹹菜。

回來時,陳藩把碟子往桌麵啪嗒一放,也不回到賀春景對麵落座,反而用胯骨撞了撞賀春景的側身:“坐裡邊去。”

兩人從麵對麵改為肩並肩。

陳藩偷偷在桌子下麵捉住賀春景發冷的手,焐在掌心裡捏了捏:“今天怎麼樣?怎麼哭得眼睛都腫了。”

賀春景這才有了幾分實感,他這才真的從刮著冰冷山風的墓園裡回到人世裡,坐在了陳藩的跟前。

他不輕不重地回握了陳藩一下,像是離岸的人望著土地抓了一把船舷,本能先於思考,刻舟求劍的荒謬感隨之襲來。

借著服務員上菜的時機,賀春景不舍地鬆開了陳藩。

羊肉砂鍋並著家常小炒被端上桌,賀春景報喜不報憂,說自己已經把事情都辦妥了。

“出來之後我又去了一趟墓園,上墳的時候覺得挺對不起我爸媽的,就哭了一通。”賀春景狀似不經意地挑了一筷子粉絲,又把上麵大塊的辣椒皮挑到紙巾上,“彆的沒啥。”

“我就該跟你一起去的,怎麼去看叔叔阿姨也不喊我一聲。”陳藩嘴上責怪他,手上很誠實的夾了一大堆羊肉卷放進賀春景的碟子裡。

“虧了你沒去,我哭得賊難看。”賀春景含糊不清地說,鼓著腮幫子朝陳藩傻樂。

他越這麼沒心沒肺的說話,陳藩就越心疼。

“他們給你多少錢?”陳藩問這話的時候有點小心翼翼。

“一萬多吧,有點少,但是他們說會幫我打點爸媽的墓地。”賀春景抿抿嘴,複又開口。

“一萬多?你們這房價多少,這也太少了吧,一萬多!”陳大少爺瞪著眼睛,不相信自己櫃裡兩件上衣能頂人家半套房子。

“你,都市闊少,這就不懂得我們小城鎮的房價了吧?”賀春景夾了一筷子小油菜堵他的嘴。

住百萬級私人彆墅的陳少爺確實沒關注過這小破地的房價,咯吱咯吱嚼起青菜來。一邊嚼還一邊嘟嘟囔囔深表不滿,說這點錢放在小地方好花,拿到大城市又不下蛋,哪能供得起四年大學生活。

念叨了幾句,又十分珍而重之地囑咐賀春景:“回去之後就不要動這筆錢了,吃住還像往常那樣在咱們家就行,這錢留著以後上了大學再用。”

賀春景樂了:“少爺都走了,我憑啥還留在那讓人伺候。”

“憑你是少爺童養媳。”陳藩嘴上一點沒把門的。

“去你的。”賀春景拿肘彎拐了他一下。

他回去之後不可能再去陳藩的彆墅住了,但他不想在分彆前最後的時光裡和陳藩掰扯這個,也便不再反駁。

賀春景歪著腦袋看陳藩拱起嘴巴嗦粉絲的側臉,看著看著笑起來,把陳藩笑得莫名其妙:“乾什麼?”

“終於發現了一個……你不那麼好看的樣子,”賀春景從鼻子裡噗噗噴氣,笑得像個漏氣皮球,“就剛才吃粉絲那段。”

陳藩立刻橫眉豎眼,滿臉的匪夷所思,看起來像要把賀春景捶死,又像要把賀春景%e4%ba%b2死。

他克製了一下,而後抽了張紙巾墊在領口,坐直身板,用兩根筷子夾住一小撮粉絲順時針轉個沒完,直到筷子上結結實實纏了一小坨粉絲。陳藩優雅地將那一坨砂鍋粉絲舉起來,像是吃一塊小蛋糕那樣平平穩穩送進嘴裡,最後扯下領口的紙巾擦了擦嘴,折疊起來放在桌上。

“現在呢?”陳藩微笑著望向賀春景。

賀春景笑得趴在桌上起不來:“現在差一支香檳酒。”

陳藩試著用兩根指頭托起小茶盅,被燙得縮了一下手,賀春景立刻不敢繼續鬨了,把他的手抓住,揣進懷裡:“行了行了,又沒說我不喜歡,你什麼樣我都喜歡。”

所以才會看了又看,想把每一個角度,每一種樣子,每一句話都鑿進記憶裡。

陳藩的手在他懷裡巧妙地一翻,手掌隔著起了球的毛衣貼在賀春景心口上,手底下咚咚激蕩著的節奏震得他掌心發麻。

穿圍裙的大娘在結賬間隙朝他們望了一眼,賀春景與她對上目光,沒閃躲,反而笑了笑。

“陳藩。”賀春景單手撐在桌子上托著臉,用隻有陳藩能聽見的音量輕聲說:“我想%e4%ba%b2你。”

又是一劑猛藥,陳藩在接二連三的震驚中終於反過味兒來:“你今天真的不大對勁,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彆逼我回去嚴刑拷問你。”

“我就是了卻一樁心頭大事,高興的。”賀春景收回手,從碗邊揀起筷子,“再說怎麼你想%e4%ba%b2我就行,我想%e4%ba%b2你還得嚴刑拷問呢,不%e4%ba%b2算了。”

陳藩哪聽得這個,呼拉一下站起來:“%e4%ba%b2%e4%ba%b2%e4%ba%b2,回旅店。”

賀春景笑成一隻大蝦米,彎著腰揩眼淚:“先吃你的飯!”

陳藩哪有心思吃飯,胡亂吃了幾口,剩餘時光就虎視眈眈在旁邊看著賀春景,好像對方一聲令下,他立刻扛起人就破門而出。

賀春景沒給他這個破壞公物的機會,慢條斯理吃完了飯,拉著陳藩的手在街上走。

下過雪的夜空又紅又亮,好像上天也覺晝短苦夜長,做出餘暉仍在的模樣。

“你耍我。”

陳藩乾巴巴地指責。

他急得腳下都要蹭出火星子了,賀春景還是慢悠悠的走在一旁,任憑他怎麼往前拖拽都不提速。

“我哪有。”賀春景理直氣壯。

“你說你要%e4%ba%b2我來著,但你沒有。”陳藩表情嚴肅地指正。

“我又沒說什麼時候%e4%ba%b2。”賀春景今晚倒是比陳藩還能耍賴。

“……等你回去的,”陳藩咬牙切齒,正月十五鬨花燈,街上人多,他不好直接行動,“看我%e4%ba%b2不死你。”

他們倆跟著人潮往前走,從周圍人的話語中模糊拚湊出了穆昆河上今晚有活動的消息,於是心有靈犀地誰也沒有拐進仙客來旅館的胡同,一直走到大橋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果然,河岸上紮了幾處巨型花燈,大黃牛,小老鼠,風調雨順,五穀豐登,人民團結好熱情。

他倆怕被人流衝散了,兩隻手緊緊握著,一並插在陳藩的衣兜裡,暖烘烘熱乎乎。

陳藩低頭看了賀春景一眼,見對方正昂著腦袋研究花燈結構,滿臉寫著認真。陳藩心裡兀地流出一股熱浪,驀然回首燈火闌珊有什麼好的,怎麼都不如踏踏實實把人攥在手裡,挨在身邊,一轉頭就能看見。

可轉念一想,自己上衣內袋揣著車票機票,今日過後,就是漫長的分彆。

他忽然不能忍了。

賀春景手上一緊,整個人被拉扯得往前踉蹌幾步,抬頭看陳藩正把自己往穆昆橋下無人處拽。

“乾什麼去啊?”賀春景明知故問,吃吃地笑,“不去那,不去那,帶你去個好地方。”

陳藩腳步頓了一下,半信半疑:“再糊弄我今晚真就有你好看了。”

賀春景把人領到橋上去,大家擠在岸邊看花燈,大橋上被一片熱鬨景色襯得光線暗淡,路上沒有行人。

“在這看,那些燈也挺漂亮的。”賀春景指著他們剛剛在岸邊站過的地方,“你看那個。”

陳藩下意識望過去,卻在半途被揪住了領子,往下一拽——賀春景結結實實%e5%90%bb住了他。

陳藩嚇了一跳,但很快明白過來,反客為主,把肆意妄為的小耗子精迅速製服,%e4%ba%b2得眼冒金星。

賀春景到底還是含蓄慣了,起初還挺大方,到後來心裡退堂鼓打得比炮仗聲還響,連推帶搡強行把這個%e4%ba%b2%e5%90%bb給了結掉,拄在大橋扶欄上呼哧呼哧喘粗氣。

陳藩在他背後使壞心眼,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問:“還來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禮花表演恰好炸開在二人頭頂,賀春景臉上表情比天上的焰色反應還精彩,連滾帶爬地往外跑,表示不來了不來了,來不了了。

陳藩誌得意滿,扳回一局,攥著人的小爪子揣進兜裡,這回換他慢悠悠地往回踱。

賀春景被他扯著走,走著走著就靠在他懷裡。對麵偶有行人注目,賀春景也不避閃,他在相識的人中早就變得討嫌,陌生的人又與他無關。

他心下一鬆,反正今夜過後,他與這裡的任何人都不會再相見。

仙客來旅館門前,褪了色的燈箱仍在站崗。

賀春景合上窗簾,那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小白方塊徹底掩蓋在黑夜裡。

耳邊浴室的水聲停了,陳藩嘩啦推門出來,看見賀春景還在地上站著,有點詫異。

“怎麼還不睡覺?明天起得早,九點鐘咱們就得起床去車站,坐到省會之後你轉車回鬆津,我就直接去省會的機場。”

“等你一起睡。”賀春景打了個哈欠,坐在床邊,“我回鬆津的時間還是改晚一點吧,把你送到機場。”

陳藩嗤笑了聲:“那還是我先把你送上車,然後再去機場。”

“有必要麼?”賀春景不同意。

陳藩挑了挑眉毛,把這句話又還給他:“有必要麼?”

賀春景在嘴上從來討不到他的便宜,伸手追著戳陳藩的肚臍眼撒氣:“就你主意正!”

“這叫公平起見,要不咱倆還得因為這事兒吵半天,浪費時間。”陳藩偏身躲了兩下,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