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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之春 劉八寶 4524 字 1個月前

緊張起來,一把搶過那封情書攥在手裡,變得有些尷尬。

“打開看看啊。”陳藩促狹地看他。

“……你不生氣?”賀春景敏銳察覺到事有蹊蹺,“你該不會騙我的吧,這是情書嗎?”

該不會一打開裡麵畫了隻很逼真的蟑螂吧。

最近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玩意兒先開始的,在全年級掀起這麼一股歪門邪道的整蠱風氣,甚至還有膽大的學生往作業本上畫被拍死的蟑螂蚊子嚇唬老師。

賀春景覺得有詐。

“我有什麼好生氣的,真是情書,打開看看。”陳藩用胳膊拐拐他。

賀春景更警惕了,瞄了兩眼周圍的人,壓低聲音道:“這是誰給我的情書?”

“你真想知道?”陳藩眯著眼睛,嘴角上勾著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嗯。”賀春景點點頭,把情書攥得有點發潮。

“我。”

“啊?”

“我給你的。”陳藩說。

“你給我的。”賀春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情書。”

“對。”陳藩爽快的一口認下。

“你有病啊?”賀春景瞪他瞪得都快大小眼了。

“嘶——你這人,能不能浪漫點……”陳藩被他的反應逗得又好笑又無奈,“寫了一整節晚課呢,你打開看看。”

還未等賀春景再說什麼,窗外轟隆隆劈下一道巨雷,走廊裡此起彼伏驚呼聲叫成一片。六月天氣變得快,走個樓梯的功夫,不願落山的太陽就被烏雲罩住了。

正趕上兩人下到一樓走廊,不遠處就是教學樓的玻璃推拉門。人群中有自認為跑得快的,趕在落雨之前衝了出去,還有的跑慢了,豆大的雨點往身上砸,隻好扯著校服蒙頭狂奔。

“雷陣雨,幾分鐘就過去了,在這等一會兒吧。”

賀春景踮著腳望了望門外,從豔陽高照到暴雨傾盆隻用了短短幾秒鐘。

好在泥土和水腥味被穿堂涼風帶進樓裡,吹消了走廊裡學生們的暑汗,等雨停也就變得不那麼難熬了。

阻滯在一樓的人太多,賀春景怕有誰擠壞陳藩的傷%e8%85%bf,於是撥開人群把陳藩往牆角處送,兩人又沿著牆根蹭了一陣,艱難地摸到玻璃門口來了。

抬眼便是模糊了整個世界的滂沱水色,晦暗天光被隔在玻璃門外,屋裡是嘈雜擁擠的人群在抱怨突如其來的大雨,無奈地等待積雨雲收工。

陳藩一個轉身,把賀春景護在自己和玻璃之間。

他伸手撐著門框,肥大寬闊的袖子垂下來,剛好將兩人的臉龐隔絕在人群之外,製造出一個半私密的角落。賀春景最近又長了個子,隻比陳藩矮半個頭,稍微抬一抬下巴就能和陳藩對上視線。

“情書,打開看看。”陳藩低著頭悶笑,“反正一時半會兒這雨也停不了。”

賀春景臉上燒得快要滾沸,順著陳藩構造出的這方小天地望出去,一張張焦急的臉龐都在盼雨停,沒有人注意到被衣袖和肢體遮掩住的他們。

手心被紙條堅硬的邊角戳得發癢,賀春景忍不住低頭把那小信封翻來覆去看了一遍,但沒急著拆開。

“怎麼,不好意思看?”陳藩整個人貼近了幾分,湊到賀春景耳邊問,“要是不敢看,我給你口述一遍也是一樣的。”

“不,不用。”賀春景幾乎是在囁嚅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一些先前做朋友時不好意思做的事情,都變得理所當然;而好些個本該習以為常的事,卻因這一層關係的改變而微妙起來。

譬如現在,他們隻是麵對麵站著,彼此間的距離略微近了些,這就讓賀春景耳垂熱得發癢。

多巴胺作祟,使他想起宿舍裡赤誠而坦蕩的一場對話。

天空中又滾過一道響雷,賀春景猛然回神,看到眼前陳藩笑%e5%90%9f%e5%90%9f的臉。

“又瞎琢磨什麼呢,”陳藩瞄了眼他桃一樣漲紅起來的麵皮,壞心眼地問,“春心蕩漾的。”

被無情點破的賀春景立時有些惱了,想要屈膝踹他,又怕碰到陳藩沒好利索的傷處,隻好轉而推對方的肚子,可又拿不準會不會碰到什麼不該碰的地方,伸出去的手便又朝上一拐,擋在二人%e8%83%b8`前。

“這麼多人呢!你發什麼瘋!”

“又沒有人看見。”陳藩外頭靠在撐起的手臂上,肆無忌憚。

“你起來,我現在要看情書。行了吧!”賀春景無奈道,“起開起開,給我騰個地方。”

陳藩聞言直起腰,點點頭:“那你看。”

手心攥著的硬紙角戳得更深,賀春景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把它慢慢展開。

紙麵上一個字也沒有。

單畫了一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巨大蟑螂。

這個狗人!!!

“你這——”

賀春景氣急敗壞,剛才那些旖旎情思被暴雨淋了個煙消雲散。

他把紙條塞回陳藩懷裡,抬手隻想給這人臉上再狠狠來一下。

狗人一直憋笑等他上鉤,眼下吭哧吭哧憋得快撅過去。見自己詭計得逞,陳藩反應十分迅速地抓住賀春景招呼過來的拳頭,往牆上一按,整個人順勢壓過去,借著襯衫袖子的遮掩,結結實實%e5%90%bb住了他。

門外的淋漓暴雨痛擊地麵,蓋住亂到一塌糊塗的急促呼吸,喘熄間不自覺地哼唧聲把賀春景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驟然偏過頭尋回理智,動作太急,側臉上被蹭出一道曖昧溼潤的痕跡。他紅著臉,草草用手背把口水漬蹭了,目光無處安放,隻得欲蓋彌彰盯著外麵操場上的萬點水坑。

雨勢漸弱,有人試探著朝食堂跑去,堵在教學樓門口的人群出現一絲鬆動。

“走嗎?”陳藩啞著嗓子問。

“去哪?”賀春景把問題拋回給他。

“宿舍,你還想去哪。”

“不去。”賀春景仰起頭往後靠,玻璃門板冰塊似的貼在背後,幫他一點一點冷靜下來。

陳藩吃吃笑了:“怎麼,生氣了?”

賀春景不說話,想起那隻中性筆塗出來的大蟑螂,用眼神對陳藩發出嚴厲譴責。

不曾想這人還有後手,陳首長從不打無準備的仗。

“我拿錯了,剛才那個是給胖子的。”陳藩伸手在褲兜裡撈了兩把,又撈出個差不多大小的紙條,也是平行四邊形缺了倆角,“這個才是給你的。”

賀春景再信他有鬼,伸手就要給他打飛,陳藩趕緊往回一收:“不是,這回真是情書了,你看看。”

“放狗%e5%b1%81。”賀春景推開他就要走,又被扯回來。

陳藩一麵盯著他,一麵三下兩下打開了信紙,作勢吸了一大口氣就要朗讀。

賀春景嚇得劈手把情書奪下來:“看看看!我看!你閉嘴!”

陳藩笑得發抖。

打開之後並不是想象中的長篇大論倒牙酸話,說是情書,按內容含量劃分還不如說是張小紙條。

定睛一看,好家夥,《牡丹亭》裡兩段山桃紅叫他淨撿著帶顏色的寫,紙麵上短短幾句話,夠語文老師氣死八回的。

“……你上晚課就乾這個!”

賀春景紅著臉支支吾吾半天,把紙條團進手裡,欲蓋彌彰錯開眼睛罵他不務正業。

“剛才語文課上講寶黛釵讀《西廂記》、《牡丹亭》,我這不就想起來這一段了,”陳藩刻意壓低了聲音,“越想它,越想你,你說怎麼辦吧。”

“涼拌。”

賀春景臊得慌也燥得慌,他懷疑現在陳藩拿出打火機蹲下一打火,自己能比神舟七號早登天。

說話間,背後的人散得差不多了,開始有路過的學生朝他們倆所處的玻璃角落好奇張望。

被幾個路過的姑娘用奇異的眼神洗禮過,賀春景再繃不住了,拱起身子泥鰍似的往外鑽,走了沒兩步腕子上梏了一隻修長有力的手。

“快放暑假了,學校暑假不留住宿生。”▓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陳藩瘸著%e8%85%bf追他,這會兒正齜牙咧嘴笑朝他笑。

“去年說開春之後一起修整我家的園子,春天事多沒趕上,夏天總趕得上了吧。”

賀春景向來沒有什麼堅定意誌力,他聽花言巧語,吃糖衣炮彈,他是全天下對陳藩最心軟的人。

這次也不例外。

零八年的仲夏,賀春景再次回到了陳藩家的荒園。

第82章 過不去的坎兒

小半年不見,二世已經長得和毛腸一般大。

“二世!那個不是給你玩的!快放下!”

賀春景攆在小臘腸的%e5%b1%81%e8%82%a1後頭大喊,從廚房追到客臥,終於把紅色福娃從狗嘴裡解救下來。

仔細看看,還好隻是被口水打濕一小片,沒有咬破開線。賀春景鬆了口氣,抽了張紙巾把娃娃擦乾淨了,重新放回福娃盒子裡。

春節時陳藩曾說想要暑假去北京看奧運會,隻可惜現在他的%e8%85%bf仍不能承受長時間的行走跑跳,這計劃也就不得不擱置。

賀春景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於是在奧運開幕前夕掏了掏快見底的錢包,到百貨大樓擠了一套最經濟實惠的毛絨小福娃拎回來。

晚上吃過飯,剛巧湘姨給電視換台換到一支火爆全國的MV。

我家大門常打開,開放懷抱等你,賀春景借著BGM順勢把這套福娃玩偶塞給陳藩,叫他擁抱一下奧運氣息。

“你買的?”陳藩挺詫異。

“沒有,今天我在大街上看見個小孩手裡拎著,我當街打劫搶過來的,警察追了我二裡地,給我跑岔了氣了。”賀春景瞪他。

陳藩嘎嘎亂笑,把盒子拆開,五顏六色的娃娃被他挨個拿出來點名:“貝貝,晶晶,歡歡,迎迎,妮妮。北京歡迎你,是吧。”

“藩藩。”賀春景點了點中間巴掌大的火娃,“貝貝晶晶藩藩迎迎妮妮,這樣你比較有參與感。”

陳藩大手一揮,把左邊的熊貓娃娃拎出來:“景景。”

“要參與也不能把你落下啊,咱倆到哪都在一起。”他說。

賀春景認栽了,他知道自己玩肉麻的根本玩不過陳藩,伸手把兩個稍息出列的毛絨玩偶擺回盒子裡:“行,咱倆到哪都在一起。”

陳藩很是受用,把這套玩偶擺在大廳博古架正中間,周圍一圈幾百歲的老東西欲哭無淚,很難想象自己跟這零售價不過八十塊的流水線產品居然一個待遇。

賀春景在心裡跟這群鍋碗瓢盆老祖宗默默道歉,古董誠可貴,但愛情價更高,再說這東西上升一下理念價值就是奧林匹克精神的延續和寄托,換算過來也勉強能算個夏商周的資曆,各位若是有靈可切莫見怪啊。

奧運當天家裡三個人各抱了一個毛絨娃娃蹲在電視前,吳湘說自己家有個妮妮頭飾這樣的風箏,她爸爸小時候做給她的,但許多年沒有出去放過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放得起來。

閒聊時賀春景手機震了震,低頭一看,聯係人顯示一串手機號碼,雖然沒存聯係人姓名,但賀春景知道那是陳玉輝。

他看也沒看,直接刪掉了短信。

看完開幕式,陳藩的手機也響了,賀春景有點僵硬地看著他到陽台接電話。

接完電話走回來的陳藩臉色不大好,說是樓映雪的電話,丁芳生了個男孩。

賀春景聽了有點犯惡心,問他要去看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