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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之春 劉八寶 4464 字 1個月前

時候,趙素丹也會讓他從廚房端菜出去,三口人坐在桌邊熱騰騰地扒飯。

然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他這裡不好受,賀春景那邊也是一樣。

雖然八歲之前的記憶都模糊得差不多了,但是那種家庭溫馨的氛圍,隻要經曆過就一輩子都忘不了。

名為懷念的情緒攀上心頭,賀春景低頭送飯的時候鼻子尖微微發酸。

或許當自己%e8%84%b1離了不幸的原生家庭,和心愛的人重新組建起一個家,就是眼下這種感覺吧,他們二人不約而同地想。

同時,他們望向對方的眼神穿過一桌冒著熱氣的碗盤碟子交彙在半空裡,那一瞬間他們似乎都察覺到了對方在想什麼,於是電光火石般碰了一下,又紛紛欲蓋彌彰地轉眼看向了彆處。不可言說。

飯後陳藩很自覺地跑到廚房洗盤子,賀春景對於這一室小兩口過日子的氣氛誠然是有些不堪承受,回屋躺下裝死。可是他剛剛一覺睡頂了,在床上翻來覆去也沒能再次入睡,隻能在心裡默默數羊。

數到九九八十一隻的時候,陳藩進來了。

“看會兒電視?”陳藩見他在床上烙餅,知道這人是睡頂了。

“不想看。你剛才不是困不行了嘛,睡覺。”賀春景這會兒最怕開電視,萬一%e4%b9%b3品廠的新聞叫陳藩知道了就麻煩了。

“洗澡洗精神了。”陳藩站在床邊書架前頭晃悠,隨手抽了本詩集丟給賀春景,自己也擠到床上去。

賀春景立刻警覺了,撐著身子坐起來,往旁邊蹭了蹭:“乾什麼?”

陳藩也跟著他蹭了蹭,緊貼著賀春景,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睛:“反正咱倆都睡不著,你念故事給我聽。”

賀春景看他這樣頭皮都直發麻,推了他一把:“多大了你乾這事!”

沒成想陳藩更來勁了,哼哼唧唧還唱起來:“小妞兒我,年芳呀嘛一十六哇,起了個%e4%b9%b3名兒,荷花碗子叫大蓮呐~”

賀春景被陳大蓮嚇住了。

“姑娘我叫大蓮,俊俏那好容顏,似鮮花無人采,琵琶弦斷無人彈呀~”隻見陳藩一骨碌爬起來,滿臉羞答答抓著背心邊子顧盼生輝,在賀春景倍感驚悚的目光下逐漸與他貼近, “奴好比,貂蟬那個思呂布誒,又好比那個閻婆惜,坐樓想張三呐哎哎呀~”

“停停停停!”賀春景叫他撩撥得麵紅耳赤,縮進床旮旯沒處躲沒處藏的,“彆唱了!”

陳藩鬆了發條似的往床上一躺,虛弱道:“我在家陪了我媽三天,她一不高興就唱戲唱曲兒的,我現在腦子裡全是這些東西。”

他把剛剛那本書從%e5%b1%81%e8%82%a1底下摸出來,遞給賀春景:“就幫我換換腦子吧。”

這是陳藩第一次跟賀春景主動說起自己家的事。賀春景想起晚上陳藩剛進了門那副頹態,也確實從他表麵那層嬉皮笑臉底下瞧出來幾分疲憊,心裡一陣泛酸。

那是一本愛倫·坡的詩集。

屋外黑洞洞的,窗簾把路燈光推拒在外,整間屋子隻有他們二人所在的臥室熒熒點著燈。陳藩安靜地躺在賀春景身邊,賀春景能感受到有輕柔的吐息打在自己的腰側,他們二人%e8%85%bf碰著%e8%85%bf,皮膚溫熱。

隨手翻了一頁,賀春景輕聲念起來:那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了,在海濱的一個王國裡, 有一個女孩,你也許會知道 她的名字叫安娜貝爾麗;這女孩,她生前沒有彆的心事,除了愛我,也接受我的愛意。

那時我是個孩子,她也是一個孩子,在這海濱的王國裡;但我們相愛,以深於愛情的愛情,我,和我的安娜貝爾麗……

“在我的小情人,小情人……”一直閉目不語像是睡著了的陳藩忽然低語,“我生命,我新娘的身邊……”

賀春景啪嘰一下把詩集拍在他臉上。

陳藩哎呦一聲把書掀開,滿臉無辜又委屈地質問賀春景:“你怎麼突然打人呢!”

你說呢!賀春景瞪視陳藩。

陳藩抓起詩集,翻回《安娜貝爾·麗》的那一頁,指著下麵一行字:“我就是突然想起來我會背,我背兩句怎麼還不行了……”

賀春景見他言之鑿鑿,往書上瞥了一眼,臉上更熱了——雖然不是他指著的那一行,但他念的還真是詩裡麵的句子。

“怎麼,你以為我說的什麼?”陳藩裝大尾巴狼,故意湊近了跟賀春景犯賤。

賀春景看他這樣更來氣了,越過他,啪地關了台燈:“睡覺!”

黑暗裡傳來陳藩一陣噗嗤嗤的笑。

“你又認字了,你又高深了。”賀春景咬牙切齒盯著天花板,“那你叫我念什麼,你自己背不就完了。”

陳藩摸索著抓住賀春景的手,被賀春景賭氣掙開晾在一邊。

“沒有,也就是機緣巧合知道這一首。”他搓了搓床單,“以前看過幾部愛倫·坡小說改的電影,看過他的一些東西。”

賀春景對這些課外知識全然不知,將信將疑:“還有這種電影?”

“當然了,他的改編大多是懸疑驚悚類型,《魔鬼雙瞳》啊,《陷坑與鐘擺》啊什麼的。說起來其實挺多課外知識都是我看電影看來的,電影裡囊括各種東西方文藝碩果,算是博采眾長吧。”

陳藩搓完了床單手還不老實,去揪賀春景的大短褲褲%e8%85%bf,這次賀春景沒再躲他,對他那句“東西方文藝碩果”琢磨了一番。

“我前兩天看到一本陳老師的書,裡麵提到一個詞,我沒明白。”賀春景有些心虛,好在倆人這時候都兩眼一抹黑,誰也瞅不見誰臉上的表情,“你知道繆斯是什麼嗎?”

陳藩輕聲笑了。

“繆斯,希臘神話裡掌管藝術的女神,給予創作者愛與靈感。”他的聲音裡帶了些朦朧的睡意,“靈光一現,那就是繆斯的垂青。”

第31章 隻有錢胖子受傷的世界

聽到陳藩的解釋,賀春景那顆心感覺到有些踏實。

陳玉輝確實說過自己早些年是寫書的,年輕,有激情。言外之意就是隨著年歲漸長,激情消退,現在已經寫不大出什麼東西了。

按照陳藩的話來講,陳玉輝說想要自己做他的繆斯,意為在自己的身上找到了創作的靈感。

賀春景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如果自己身上發生過的故事能夠幫助陳老師重拾以前的創作熱情,那他們二人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他感到一陣輕鬆,什麼嘛,隻不過是要他做“本片根據真人真事改編”中的“真人真事”罷了。

而後賀春景意識到陳藩的出現,衝淡了他今日裡所接到的種種噩耗的煩悶與苦痛。

他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又像是入手了一枚定海針,陳藩把那些讓他感到不愉快的事情都隔絕在外,隻留下小小的一方專屬於他們二人的空間。

哪怕隻有一張雙人床這麼大。

賀春景在心底暗罵了自己一句沒骨氣,被糖衣炮彈轟過幾遍就敗下陣來,任由陳藩撒潑打滾發洋賤了。

窗外唰啦啦的雨聲不停歇,驟急驟緩,聽久了甚至錯覺它像海浪漲落聲。

陳藩翻了個身,麵朝著賀春景,似乎是真的睡過去了。他身上剛洗過澡的香皂味撲了賀春景一鼻子,賀春景在黑暗中辨不清他的五官,隻能在心裡大致描摹出陳藩的麵部輪廓。

夜雨催夢,賀春景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恍惚間他的手被輕輕握進了一個乾燥溫暖的掌心,但他沒有餘力再做追究。

他沉入鹽水之中。

兩個閒人懶覺睡到大上午才醒,扒開眼皮發現彼此躺在床上背心對褲衩,大眼瞪小眼,更要命的是兩個小兄弟頗有精神地頂在對方%e8%85%bf上,一時間他倆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賀春景本來還有點迷糊,陳藩一動彈,那東西在他大%e8%85%bf上重重刮蹭了一下,他才驀地瞪大眼睛反應過來。緊接著他活魚一般撲騰到床邊,扯了亂糟糟的毛巾被飛快地把自己裹進去,那架勢簡直像是現刨了個墳包給自己埋了,進行一陣短暫的與世長辭。↑思↑兔↑網↑

“那個……用不用我幫……”陳藩罕見的表現出一些尷尬,也可能是還沒有完全加載好開機項。

“不用!”賀春景暴吼出兩個字,仍是一動不動。

“那我先洗漱。”陳藩若無其事摸摸鼻子,翻身下了床。

賀春景不說話,躺在床上繼續裝死,逃避尷尬。等陳藩洗完出來他就一頭鑽進衛生間,用手接了冷水狠狠往臉上潑,等上下都冷靜了,他才發現一件更令他感到尷尬的事情——陳藩睡醒了就壓根沒打算走。

賀春景孑然一身,連後補的身份證都沒辦下來,找工作的事情也隻好暫時擱置了,出門沒處去隻能家裡蹲。陳藩放暑假,不寫作業,愛乾嘛乾嘛愛去哪去哪。

房子是陳玉輝的,賀春景沒道理把人家%e4%ba%b2侄子直接攆出去,也就是說,隻要陳藩不主動離開,他倆就得在這湊合過。

他撐著水池歎了口氣,這都什麼事兒啊。

賀春景心裡登時蹦出來兩個小人劈裡啪啦打架,一個說和陳藩在一起好,和陳藩在一起開心;另一個怒目橫眉破口大罵,再不離陳藩遠點當心把自己折進去,明知故犯,多下賤呐。

打了半天,生氣小人被氣死了,賀春景認命地推門出去。

陳藩這回徹底開機了,昨夜的脆弱頹喪一掃而空,站在廚房裡頭悠然自得地煎%e9%b8%a1蛋。陳玉輝前天買回來的吐司切片叫他煎的金黃酥脆,兩三片疊在一起切成九宮格,上頭摞了幾枚骰子大小的奶白色方塊。

“這是什麼?”賀春景指著有些融化的白色方塊問。

“雪糕,你們廠的那個。”陳藩輕快地答道,遞了雙筷子給他,“嘗嘗?”

吐司煎的時候撒了薄鹽,搭配鮮奶雪糕一起吃,%e5%94%87齒之間冰火鹹甜交織相融,酥鬆脆嫩的麵包裹上一層芬芳甜蜜的絲滑奶漿,賀春景頭一次知道這倆東西還能放在一起這麼搭配。

在他一口氣吃完半盤子的時候,陳藩伸手把筷子抽走了。

“吃煎蛋吧,大清早的,一冷一熱吃太多腸胃受不了。”陳藩把煎蛋盤子遞給他,“端桌上去。”

“受不了你還做。”賀春景瞪了陳藩一眼,在看到陳藩嘴角揚起熟悉的混賬笑容之後立刻補充,“這種菜!”

陳藩被他逗得大笑起來:“我發現你已經逐漸掌握了語言的藝術。”

“你跟胖子也這麼說話?”賀春景把盤子重重墩到桌麵上。

二人不約而同想象了一下陳藩對胖子百般調?戲,胖子羞怯閃躲的樣子,陳藩不禁打了個寒顫,感覺有點不適。

“那不是。怎麼交往,得分對誰。”陳藩拉開椅子坐下,“我把跟他那套搬過來咱倆用也不合適,一口一個兒子爸爸的。”

這倒是,賀春景自幼父母雙亡,聽不得這個。

不過陳藩這一番解釋讓他心裡豁然開朗了不少,聽起來陳藩還是拿他當成和胖子一樣的好朋友的,對自己這樣那樣也隻不過是朋友之間的特殊相處方式。

可能這人就是樂意對他……膩膩乎乎的呢?

賀春景不知怎麼,想明白這一點之後,忽然又有點小失落。

這一回做飯的和刷碗的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