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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師府裡的茶,好喝嗎?”師文宣問。

謝見君被問得一怔,他茫茫然抬眸,瞧這剛回神的迷糊模樣,生怕旁人瞧不出他方才神思都跑到天外去了。

“先生府裡的茶自然是上品,隻是學生單見淺聞,識不出這是什麼茶,若是有幸多品上一品,想來能長長見識……”

他話說得直白又坦蕩,絲毫不介意在朝中眾臣麵前暴露自己沒見過多少世麵的鄙陋。

屋中一聲短促的哂笑轉瞬即逝。

師文宣無奈地搖搖頭,“你呐,就知道惦記為師府上這點好東西……也罷,等會兒走時,為師讓秦師爺給你備上兩罐,這可是陛下的禦賜之物,為師尋常都舍不得喝。”

謝見君莞爾,“那學生便先行謝過先生割愛。”方才那浸著嘲諷的哂笑聲雖不大,但足夠讓屋內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師文宣當著眾臣的麵兒,一邊說自己舍不得喝聖上的禦賜好茶,一邊還說要送他兩罐,擺明了是在明目張膽地偏護他。

這份情,他得承。

故而再說起互市一事時,他主動開口,“與其在當下吵得天翻地覆,不如靜待初六開印,聖上收到軍報,心中自有謀算。”

師文宣也很是讚同,他強撐著精神頭聽眾人%e9%b8%a1一嘴鴨一嘴爭吵到現在,已是極限,雖說沒能商量出個決策來,但也借由此事,將眾人的態度看了個分明,他擺擺手,有些疲憊道:“今個兒是年初一,老夫瞧著天色不早了,諸位還請回吧。”

知道這是趕客的意思,大夥兒相繼起身拜彆,三三兩兩地結伴往外走。

謝見君和季宴禮走在最後。

走出幾步,季宴禮猛地回頭,像篤定似的問他道:“師弟,你是讚同開放互市的,對嗎?”

謝見君笑了笑,對他的話既沒有認同,但也沒有否認。

“說說你的想法唄……”季宴禮不依不饒,仿若就想從他這兒得到一個答案,“我可記得殿試那年,聖上問你,邊境連綿戰亂,國庫空虛,是要加征賦稅,還是仁政愛民,取締苛捐?你當時就提出過要兩國互市通商,如今西戎歪打正著,倒是和你想到一起去了……”

“想得再多,聖上不點頭也白搭。”謝見君沒好氣道。同一堵南牆,他又不是頭一回撞。

“說的也是。”季宴禮訕訕地乾笑兩聲,沒再把這個話茬繼續下去。

柳雲煙聽聞散場了,忙喚人攔住要出府門的謝見君。

“這藥盒裡裝的是黎大夫特地配的山楂丸,有消食開胃之效,下回若祈安積食,儘可以哄著他吃一粒,這藥丸味甘,他一準能吃得下……”

“這兩個虎頭娃娃是我閒來無事同嬤嬤們一起繡的,原是想等著今日祈安和大福過來,贈予他二人的,現下隻能由你代勞了……”

“還有這個,白雲寺住持開過光的白玉雙魚佩,回頭讓滿崽係在腰間,隨身帶著,他時常同子彧去城郊戲耍,出門在外,可保他平安。”

柳雲煙拉著謝見君絮絮叨叨地叮囑了許多,似是為兒行千裡而擔憂的娘%e4%ba%b2,處處將一切都打理穩妥,攏共三個孩子,她一個也沒落下。

謝見君心裡暖烘烘的,臨走,他又被塞了一馬車的補品,柳雲煙說是給雲胡,和他府裡那位安養天年的老先生滋補身子用,當然,也沒落下那兩罐上等的茶葉,師文宣授意,讓秦師爺專門送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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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兩輛馬車在府門口相遇。

大福跟常庭晚在演武場瘋玩了一下午,這會兒睡得直打鼾,連雲胡抱他下馬車,都未曾驚醒。

“我來……”謝見君理所當然地接過好大兒,瞧著小夫郎麵露倦意,他心疼道:“今日赴宴,當真是辛苦你了。”

“還好,公主殿下這回隻同我閒聊,沒說些彆的話,倒是你兒子……”雲胡墊腳瞧了一眼大福,順手給他掖緊了身上的毛裘,“差點讓小常將軍給拐到軍營去呢。”

“還有這等事兒?”謝見君悶聲笑。

“瞧瞧……”雲胡往身後一指,正巧遇著陸正明從馬車車廂裡掏出一把長弓,那長弓一看就出自能工巧匠之手,在沙場浸潤數年,沾染了些許的血氣,“小常將軍送給大福的,說將來等他長大了,能上陣殺敵之時,便將自己心愛的長槍再贈予他,倆人還拉了勾呢……”

謝見君腦海中警鈴大作,自家小樹苗還沒長大,竟就這樣被人惦記上了!他單手抱著大福,騰出空來牽住小夫郎,飛也似地往府裡走,一麵走著,一麵警惕地說道,“這之後,公主再邀請你去公主府做客,得先打聽清楚常知衍在不在!”

“好好好,若是小常將軍在,我保準不帶大福同往。”雲胡曉得他是舍不得孩子吃這份苦頭,遂好脾氣地依著他。

倆人各自出門了一整日,說好的南巷看雜耍也失了言,謝見君自覺有愧於滿崽和祈安,便舉手保證,說明日趕上天好,一定會帶他們去。

本以為大福能一覺睡到天亮,不成想剛把他放回到榻上,這小子就醒了。

“阿爹,我今日去演武場了,有好多好多的士兵呐!”

“那演武場寬闊得很,一眼望不到邊,能容得下我跟小世子在草地上滾來滾去!”

“小常將軍誇我箭術高超,還送我一把長弓,讓我好生練習,擇日要考校我呢……”

大抵是頭回去這種地方,大福興奮地拉著謝見君喋喋不休,連遞到嘴邊的魚肉都顧不得吃。

“阿爹,你知道嗎?演武場的士兵們都不怕冷,他們在圍場上騎馬耍大刀,全光著膀子呢,羞羞……”大福說著,作勢捂住眼睛,旁人見了,還真以為他害羞了。

“哥哥,什麼叫羞羞?”在家和小叔叔窩了一日的祈安,此時瞪著水靈靈的圓眸,滿是好奇地發問。

大福透過指間的縫隙望了他一眼,而後一板正經地解答道,“羞羞就是你尿褲子被阿爹和爹爹發現了……”

第246章

說是休年假,但從初一到初五,謝見君是真沒閒下,他和雲胡各自忙活著應對一封接一封的請帖,倆人除了同床共枕,白日裡連麵都沒見上幾回,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特地騰出了大半日的時間,帶著三個孩子一同去南巷看了雜耍。

那雜耍班子聽說是從北邊過來的,一個個身形壯碩,手臂上肌肉虯結,走索,戲獅,鑽火圈,翻筋鬥,耍弄起來甚是有意思,連謝見君見慣了這些把戲的人都挪不開眼,更彆提看什麼也覺得稀奇的孩子們了,大福和祈安像兩個瘦猴又蹦又跳,吆喝得嗓子都啞了。

看完南巷的雜耍,滿崽嚷嚷著肚子餓了,謝見君原是想帶他們去薈萃樓大搓一頓,奈何幾個孩子見著路邊的糖渣葫蘆烤山栗直咽口水。他大手一揮,四人沿長街,一路從街頭吃到了巷尾,尋常不許惦記的零嘴,他這次沒攔著,想著好不容易能出來玩,就是得要孩子們玩個儘興。

但玩儘興的代價是兩小隻都吃得積食了,半夜捂著肚子在榻上打滾,氣得雲胡揪著他耳朵好一通念叨。

年初一柳雲煙送的消食開胃的山楂丸正好派上用場,謝見君連夜從庫房裡翻找出來,給祈安和大福一人吃了一粒,已經睡著的滿崽也被叫起來,迷迷瞪瞪地往嘴裡塞山楂丸。

往後幾日再出門聽書看戲放花燈,雲胡耳提麵命,便不許謝見君太給縱著了。

玩玩鬨鬨,轉瞬就到初六開印的日子。¤思¤兔¤在¤線¤閱¤讀¤

原本開印三日內不用上早朝,各部官員隻肖得處理年假期間積攢下來的冗雜政務即可,謝見君還想討個清閒,不成想初五當晚,宮中內侍遞來聖上口諭,說是明日一早上朝,請諸位大臣切莫邇晚。

客客氣氣送走內侍後,聯想到年初一在尚書府聽來的消息,謝見君猜測,大抵是西戎求和,以及想要在西北邊境開放互市通商的軍報呈到了崇文帝麵前,崇文帝著急讓眾臣給出出主意。

轉日上朝。

剛走出府沒多久,宋沅禮就鑽了他的馬車,開口便道:“見君,你知道嗎?出大事兒了!”

簾子一開一合,寒氣灌入車廂中,謝見君被凍得打了個激靈,他張了張口,正想說這西戎的事兒,難不成已經鬨得滿城皆知了?

哪知下一刻,宋沅禮搶先道:“我聽青哥兒說,今年冠北,宛平,中都等五個州府暴雪,那大雪平底厚五尺呢!不少民居都被壓塌了,百姓流離失所,又冷又沒有東西吃,當真是遭罪!”

這……謝見君咋%e8%88%8c,這的確是出大事兒了,隻是倆人想岔了。

“我還聽說,冠北縣城有一戶人家娶媳婦,正趕上風雪,那迎%e4%ba%b2的隊伍久久不歸,本以為是受困於%e4%ba%b2家家中,然半個月後%e4%ba%b2家尋來,才知女子被接走後再無音訊,兩家當即去縣衙報了官,那衙門派了捕快,同兩家人府裡的家丁,沿著接%e4%ba%b2隊伍行走的路線尋了兩日,末了在一處破廟將人找到,但此時送%e4%ba%b2和迎%e4%ba%b2的加起來數十餘人,都被餓死在破廟之中了。”

宋沅禮一麵說著,一麵唏噓不已。

“雪虐風饕,陛下斷不會眼睜睜看著百姓受苦於危難之間,今日上朝,興許就是為了此事。”謝見君拍拍他的肩頭揣測道。

“隻是不知這回又要派哪位皇子前去賑災,安撫民心……”宋沅禮掰著手指頭,自顧自地分析起來,“這七皇子剛從欽南回來,想來一時半會兒不能再被安排出京了,年前朝中又少了那麼多官員,緊緊張張……不過沒準是讓太子去,或者是三皇子?朝中就數他們倆……”

“咳咳……”謝見君輕咳了兩聲,不動聲色地打斷了他沒說完的話,“快到宮門腳下了。”

宋沅禮揭開帷簾的一角,果真離著宮門還有三五步的距離,打老遠望去,有早到的朝臣,正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低聲交談,畏寒的還躲在自家馬車上烤火爐,等著宮門下鑰。

雖說眾人都是個忙個的,但他知道,這裡麵的耳目多著呢。

他收回手,整個人又散漫地攤回到車裡,“上京好是好,就是哪哪兒都不如甘州自在,哪怕是在戶部做個小主事兒,整日還是提心吊膽,生怕做錯什麼,說錯什麼,昨夜青哥兒說我有白頭發了呢……”

謝見君掃了一眼他那滿頭烏黑的墨發,哪裡有白頭發的影子?遂道:“你模樣生得稚氣,有白發,反而映得成熟,之後青哥兒便不會說你總像個孩子一樣了。”

宋沅禮聽著這話有些不對勁,他摸不清謝見君是在安慰自己,還是揶揄,索性裹緊了厚裘跳下馬車,回身又裝模做樣地拱了拱手,“左丞大人,下官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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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宮門外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由內侍們引進太和殿。

早朝,意料之中提了五洲雪災的事兒,暴雪斷斷續續下了數月,城中薪食俱儘,民凍餓死者日以千數,五州知府實在扛不住了,連發幾道奏章過來求助於朝廷。

有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