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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胡聽了這話,手肘不輕不重地杵了下稚氣滿滿的謝見君,“快彆逗人家了。”

“如何?我是你夫君一事兒這般拿不出手?還不許我與旁人說?”謝見君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預料之中雲胡麵色緋紅,抱著算盤快步消失在他麵前。

小夫郎臉皮薄,聽不得這般不害臊的話,他越是靦腆害羞,謝見君便越愛逗他,整個人追在他身後,趕都趕不走,像隻拚命搖尾巴,用以獲得主人垂憐的大狗子似的,好些人來鋪子裡都瞧見了。

於是京中便改了話頭,說左丞大人傾慕之情過甚,夫人不堪其擾。

雲胡聽了這話就要反駁,謝見君反倒樂在其中,還勸他這外麵說什麼也無妨,日子總歸是關起門來自個兒過,若事事都要受外人影響,可得有多累。

雲胡雖覺得這話也在理,但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使喚他了,有時見他來了甘盈齋還主動趕他走。

一來二往,京中又傳左丞夫人厭煩這位大人了。

謠言越傳越離譜,雲胡澄清不過來,終是歇了心思,安心地顧著自個兒的事情。

上京下過幾場雪後,便正經入了寒冬,王喜從甘州傳信來,說曹溪分鋪的生意如今紅紅火火,有滿香樓這個大客人在,合意果不愁賣,有時供應不及,還會被商戶變著法子地催著要貨,他當下要在甘州曹溪兩邊來回跑,不過有周時雁幫著解憂,尚且能照顧得過來。

兩間鋪子的賬本隨書信一並被送來上京,雲胡掃過了兩眼後就丟給昌多去核算,他在甘州時便有意培養昌多負責甘盈齋的生意,到這兒也不例外,昌多這孩子跟在身邊多年,品性秉直,性情端正,他用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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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至,朝中六部都忙了起來,就連平日裡最閒的禮部也忙著接待前來進貢的外使,籌備年末的祭祀和除夕盛典,整日裡大夥兒步履匆匆,尋常時候碰麵,尚且能搭上句話,嘮兩句閒磕,如今點點頭,就算是打招呼了。

謝見君到底知道季晏禮先前為何說他這會兒有的忙了,打前幾日,尚書大人方旬便以偶感風寒,身子不適為由請了病假,聖上感念其年事已高,身子骨不似年輕時康健,不僅給賜了補品,容他好生在家歇息,還許太醫入府給診治調養身子,遂這戶部一應事務,就都落在謝見君和右丞身上。

這年關下要招撫安置流民,要蠲免受災之地的積欠賠累的賦稅,還要從國庫掏錢出來撫恤救濟貧老的百姓,權量市糴,評估物價,以及將各地呈報上來的稅賦名冊整理入庫。

他成日裡窩在座椅上幾乎不動彈,隻恨不得自己能分出三頭六臂來,不過三五日光景,人眼見著都憔悴了不少,宋沅禮從他跟前經過,打趣了兩句,轉日就被丟了半山高的文書,美其名曰“身為戶部主事,理應為聖上分憂”。

這理由尋得合理合規,宋沅禮隻得咬碎了牙往肚裡咽,抱著能將他淹沒的文書,在一眾同僚幸災樂禍的揶揄聲中,被謝見君當牛馬一般使喚。

趕著朝中封印,京裡出了一件大事兒。

季宴禮上書告發東騎將軍吳道言為表軍功,鋌而走險謊報殺敵人數,貪汙受賄、跋扈瀆職。

他這次彈劾的證據準備地極為充分,不僅將那位前來通風報信的吳道言府中下人帶到崇文帝麵前,更是把貪汙賬冊一並呈給了崇文帝。

崇文帝當場震怒,連發了好幾道詔書,將吳道言召回上京問罪,罷撤官職,沒收家產,於午門前斬首曝屍。

刑部順藤摸瓜,幾番追查下來,竟發現兵部侍郎等在內的一百三十二名官員也都牽涉其中,他們這些人擅用職權,結黨營私,貪墨軍餉,致使北境將士食不果腹,衣不暖體,不但打了敗仗,還平白丟了城池。

涉及到皇權動蕩,崇文帝自然不肯姑息,遂所有涉案官員,一律與吳道言同罪處置。

午門前一連喧嚷了好幾日,直到年前才清靜下來,朝中乍一缺失了這麼多官員位置,年後開印,太子和三皇子指定又得爭上些時候。

但上京城的百姓們哪裡知曉朝中的明爭暗鬥,熱熱鬨鬨的年味一出來,這股子陰沉的蕭條勁兒便被衝淡了去。

第242章

雲胡也在忙著過年,今年不同於以往,謝見君升了官,又回了上京在崇文帝手底下做活,自然少不得要同京中的官員交際走動,剛入臘月,府中進進出出送年禮的車便沒停下,登門的拜帖更是如雪花一般絡繹不絕。

許是打聽到左丞大人的弟弟耽擱到如今年紀,還尚未定%e4%ba%b2,前來拜訪的官眷們,但凡家中有適齡的孩子,便都有意無意地探雲胡的口風,想趁此機會跟謝家攀上姻緣。

彆看這謝見君農家子出身,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身世背景,但奈何人家命好,去服徭役還能攀上師文宣,師文宣是何等人來?當年為避風頭自請下放到衢州做知府,回來還照樣能做吏部尚書,崇文帝的肱股之臣。

彆看隻是三品,可朝中什麼大大小小的事兒,不得過問他老人家?謝見君做了他的得意門生,往後的日子彆提得有多順當了。

一個個都精的跟猴事兒,哪能看不出這點道道兒?誰能把他那個拿著最是要緊的弟弟給娶回家,誰就能平步青雲上九天。

滿崽硬著頭皮跟著接待了幾回,看清這群人是奔著自己而來後,果斷借口要陪昌多去祭拜他爹娘,一大早躲了出去。

幾日連綿的大雪,壓斷了枯枝,人踏上去,踩得咯吱作響。

滿崽跺了跺被凍得僵硬的腳,呼出兩口白汽,見昌多圍跪在兩處高起的土丘之間默默地添土鋤草,他極輕地歎了口氣。

這兒葬著昌多的爹娘,當初師文宣讓秦師爺特地找風水先生相看過,依山傍水,是個好地方,就是冬日裡山路濕滑泥濘,不太好走,方才他們倆相互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費了小半個時辰才爬上來的。

“爹,娘,孩兒不孝,這麼久不曾來看過您二老。”昌多將墳墓兩邊的雜草都清理乾淨後,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他早該來的,剛從甘州回來時,雲胡就問過他是否過來祭拜,但那會兒家中一團糟,他不好趕在這個節骨眼上,遂將此事拖到了年節下。

“爹,娘,這幾年我過得很好,個子長高了,人也壯實了,不過模樣也變了點,但還是像你們的,等將來咱們見麵,你們可彆不認識我…”他徑自說著,聲音像是泡在水中似的透著濕漉漉的潮氣。

“你們不用擔心我,主君一家都是大善人,待我頂頂好…”雖說他當初入謝府,打的是給滿崽尋個貼身侍從的名義,但這些年府裡府外的人都看得清楚,謝見君和雲胡一直當他弟弟教養,吃穿用度不比滿崽差,還許他念書識字,昌多心裡明白,謝家於他有恩,他忘不了。

麵前遞過來一方帕子,他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麵。

“叔伯,嬸子…”滿崽在一旁也拜了拜,“你們安心,我會保護好昌多的,阿兄說了,一朝若碰到合適的人,定然會給昌多選個好人家,還得在京中安頓,不會叫人欺負了他去。”

昌多破涕而笑,點了點滿崽的額頭,“小小年紀,不害臊。”

“這咋了?”滿崽不以為意,“你若不想嫁人也無妨,阿兄和雲胡也說了,他們願意養你一輩子。”

“那你呢?你何時嫁個好人家?”昌多微翹著眉眼問道。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季子彧喜歡滿崽,可唯獨滿崽自己不知道。

“我我…”滿崽少見的慌亂神色,季子彧的身影打腦袋中一晃而過,他下意識攥緊%e8%83%b8`前的木哨,“阿兄說我還小哩,你年長我二歲,要嫁人也是你先嫁人!”

“好好好…”昌多笑了笑,沒再繼續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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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雲層遮掩了暖意,山上冷了起來,昌多燒完黃紙,把火苗蓋滅,“走吧,咱們該回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行!”滿崽將他扶起來,將墓碑前的貢品稍作收拾後,二人又相互攙著下山。

“留你在馬車上烤火就好了,不該讓你跟著我折騰,這麼冷的天,在家中歇息不更舒坦?”往山下走的路上,聽著滿崽一連串打噴嚏,昌多心疼道。

“我既是說了要陪你,豈能容你一人上山?”滿崽搓熱掌心,貼在臉頰上,嘀嘀咕咕道:“我不想待在家裡,不是要學勞什子管賬持家,就是同那些登門拜訪的人虛與委蛇。”他曉得雲胡是為了他好,可他跟那些哥兒實在玩不到一起去。

他不明白,好好的哥兒,偏生得一身英氣都沒有,簪花抹粉,說話細聲細氣,連走路都扭捏極了,出門在外,玩不儘興也就罷了,還要動不動被身後嬤嬤耳提麵命,他不過是想邀他們一同踢蹴鞠,便被以不合禮數為由婉拒了,實在無趣。

“昌多,等會兒咱們回了城去薈萃樓吃完晚飯再回吧?”他扯扯昌多的衣袖,“聽說他們新換了掌廚的大師傅,手藝好的很呢。”

昌多最是縱著他,被纏著撒兩句嬌便繳械投降,“那讓陸叔先回,晚些吃完再來接咱二人?”

“聽你的!”滿崽麵露喜色,一把掀開帷簾,“陸叔,咱們改道去薈萃樓。”

今日趕車的是陸正明,年節下城中魚龍混雜,他被謝見君安排護送兩小隻出門,聞言,他扯緊韁繩,“兩位小公子可坐好了。”

還有幾天過年,城門口的守衛多了起來,連審查都變得嚴格,三人跟著隊伍排了有些時候才進城,但好在時辰尚早,去薈萃樓時還有最後一間廂房。

滿崽常來此處,店中小廝見著便諂笑著上前來引他進門,“謝小公子,還請您上二樓。”

走廊儘頭正挨著兩間廂房,打跟前經過時,他不經意往半掩的屋中瞄了一眼,當即腳步一頓。

“怎麼了?”昌多察覺到異常,“是有認識的……”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拽進一旁的空廂房裡。

“是季同甫……”滿崽手抵在%e5%94%87邊,輕聲道:“可真晦氣,大年下的,還能遇到這宵小之徒……”

昌多知道二人起過衝突,又曉得滿崽瞧不上季同甫,遂勸說他道:“咱們今日來薈萃樓是為了吃飯,不興被掃了興致。”,說著,他招手將小廝喚來跟前,“上幾道你們這大師傅的招牌菜,再送一壺熱茶來。”

小廝不知所以,雖覺得奇怪,但礙於身份沒敢發問,領了吩咐便小跑著出了門。

門一關,滿崽便像是沒了骨頭似的癱坐在椅子上,“就是他欺負人,還對季子彧出言不遜!”

“那你這是替他打抱不平?”昌多笑。

滿崽一聽,忙替自己辯解,“我看不過眼罷了,你尚且不知道我的性子?若他那般對你不敬,腦袋都要給他擰下來!”

他話音剛落,隔著一道牆,季同甫的聲音從隔壁廂房傳來,“他算什麼?我爹是禮部尚書,晾他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