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頁(1 / 1)

在殿前壓了一頭,勉勉強強忍到崇文帝起身回了後殿,便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太子見他氣急敗壞,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出了尚書房還抿嘴直樂嗬。

師文宣好心提醒,“殿下切莫鬆懈,三皇子吃了這麼大的暗虧,想必不會善罷甘休,殿下要小心他卷土重來。”

“老師所言,學生定當謹記在心。”太子正了正神色,恭敬回話。

他輕咳了兩聲,驟然回眸望向跟在他二人身後出來的謝見君,笑眯眯地讚許道:“謝卿才學淵博,執政有方,實乃百姓之福。”

“微臣不敢當……”謝見君趕忙推%e8%84%b1,“若非有殿下和先生的鼎力相助,單靠微臣區區幾句薄言,實在難以成事。”雖說太子隻是在崇文帝跟前怒懟了三皇子幾句,但這功勞,他可不敢往自己身上攔。

“謝卿未免太過自謙,正所謂‘賢者任重而行恭,知者功大而辭順,’孤正是看中了謝卿身上這份濟世愛民的赤誠之心,隻可惜三弟眼拙,不識英才。”說這話時,太子的語氣倒是聽著真有幾分惋惜。

謝見君訥訥地陪笑兩聲,以方旬還在等自己回戶部述職為由,匆匆告退。

目送他的身影漸行漸遠,師文宣微眯了眯眼、“太子殿下覺得老夫這學生如何?”

“他能站在孤這一邊,自當是極好的,若他同方旬一般,兩邊不靠,孤亦能容忍一二,但要是跟錯了主子……”太子側目,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老師,您教過我的,不能為己所用者,即費之,還望老師到時候彆舍不得。”

師文宣心中一驚,須臾,艱難地點了點頭。

————

“季子彧,今個兒都要放榜了,你還賴在榻上磨嘰什麼呢!”滿崽將門板拍得邦邦作響。

“來了來了!”季子彧手忙腳亂地係好最後一粒扣子,“這就收拾好了!”

他提上靴子,將將拉開門閂,被滿崽撞了個滿懷,當即便紅了耳梢,“對、對不起、我起晚了。”他磕磕絆絆地替自己找補道,雙手僵在半空中,不知該往哪裡放。

“你真是沉得住氣,倒顯得我著急了。”滿崽站穩身子,微微歪頭,“你眼底怎麼發青?難不成是太緊張了,昨夜沒睡好?”

“是、是、”季子彧麵露尷尬,他哪裡是緊張沒睡好?分明是生了不該有的妄念,大冷天不得不澆了自己一頭冰水。

滿崽不知所因,自顧自地墊腳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我阿兄不是說了嗎?平常心!平常心!反正橫豎都是一刀,大不了被宴禮阿兄罵的時候,我讓阿兄給你求情。”

“無妨,我有你給求的平安福,一準能得償所願。”季子彧笑道,他用力地壓壓自己的%e8%83%b8口,那是藏著不可言說的小心思的地方。

“行吧,左右都有我呢!”滿崽見他神色還算是輕鬆,自己也偷摸舒了口氣。

待二人趕到禮部南苑時,此處已經被前來蹲榜之人裡裡外外地圍了個水泄不通。

“走,咱們先去茶肆等著。”滿崽瞧著擠不進去,果斷提議去對麵的嵐風閣。

得知最後一間廂房已經被定了出去,他拉著季子彧尋了處偏僻的地方坐下,“小二,來一壺春景,再上兩碟子點心。”

“好勒!”小二喜著臉應了一聲,將手中的白巾往肩膀上一搭,掉頭就往樓下跑。

哪知走得急,正好同上樓的一行人撞在了一起。

為首一身雲緞錦袍的貴公子,滿臉嫌惡地將小二踹倒在地,“哪來的雜碎玩意兒,不長眼的狗東西,竟敢衝撞小爺。”

原是亂糟糟的茶肆驟然安靜下來,連滿崽的眸光也被吸引了過來。

“不過是撞了一下,何至於如此苛刻?”他猛地起身,快行兩步將小二從地上扶起來。

“你是誰?小爺我教訓人,還容得你插手?”那人吊著眉,斜睨了滿崽一眼,見他穿著素樸,眸中的譏諷更甚,“滾開,彆在這兒多管閒事。”

“季同甫,你把嘴給我放乾淨點。”緊隨而來的季子彧將滿崽擋在自己身後。

“你認識啊?”滿崽挑眉。

“是……”季子彧遲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說啊,你怎麼不說了?”季同甫似笑非笑,“瞧我都給忘了,不過一個妾生的小雜種,能有什麼拿得出手的身份?早些年還不是跪在地上給我當馬騎……”

隨行的公子哥們齊齊哄堂大笑,那尖利的笑聲聽著彆提有多刺耳了。

“好吵……”滿崽掏了掏耳朵,“子彧,我怎麼聽著有狗吠聲?”

季子彧緊繃的嘴角微微抽[dòng]了一下,不等他開口,滿崽繼續道:“算了,好歹咱們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為人者,不與畜生一般見識的道理還是懂的,子彧,你今日既是來等放榜,可彆沾染了晦氣。”

如此明晃晃的指桑罵槐,季同甫哪裡能忍?他當即揚手就要給滿崽一巴掌,掄至半空被季子彧攔下,

“小雜種,你居然敢攔我?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誰?”

後麵這句話,他是對著滿崽說的。

滿崽並非傻子,哪怕一開始不知道,觀望到現在也看明白了,這季同甫應就是季東林的二兒子,季府那位嫡母的獨子,但那又如何?

他最是看不慣此等囂張跋扈,倚強淩弱之人,更何況是當著他和那麼多人的麵,公然辱罵季子彧,遂再開口時,嘴裡難免也刻薄了起來,“怎麼,你是還沒斷奶嗎?”

他這話一出,擠在茶肆裡看熱鬨的書生都禁不住“噗嗤”笑出聲,但礙於季同甫的身份,很快便隱了下去。

“你信不信讓我爹治你的罪?”季同甫氣急敗壞,“我爹可是禮部尚書!你這般不把我放在眼裡,就等著被京兆府尹抓走挨板子吃牢飯吧!”

“季同甫……”季子彧麵色陰沉得厲害,他牙關咬得咯吱作響,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齒縫間吐出來,“我在這兒,你動他試試……”

“你、你、”季同甫已有好些年不曾同季子彧打過交道了,還當他是那個小時候任自己隨意欺辱,連哭都不敢出聲的小可憐,如今見他烏瞳幽深,眼神銳利,似是能射出寒冰,手心裡竟冒起了汗。

眾人見勢不好,趕忙上來打圓場。

“都給我滾開!”季同甫打小沒受過除季宴禮以外的任何委屈,一想到自己今日不光吃了癟,還失了麵子,一時惱羞成怒,撥開麵前的公子哥便揚長而去。

滿崽搖搖頭,輕嘖了一聲,“我還當有多大本事呢。”

“今日之事,謝謝你替我出頭。”季子彧咽下心中的那口濁氣,努力讓自己的臉色瞧著不那麼難看。

“行了,彆整這虛頭巴腦的了,我又不是不了解你?之所以能忍這麼久,是怕你爹發難於禮阿兄吧。”滿崽一副了然模樣。

被猜中心思,季子彧無奈地笑了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阿兄在朝中處境本就艱難,我不想再給他找麻煩,更不想讓你委屈。”他聲音越來越小,到末了那句話,滿崽即便湊的很近,也未能聽清。

好在他心大,又自認體貼,拉著季子彧做回原來的位置後,擔心他受其影響,便主動說起自己聽來的榜下捉婿的趣事兒。

“我說你呀,等會兒放榜,可得小心那些前來搶%e4%ba%b2的豪紳富商們……不過,若是能因此碰著心儀之人,你也算是賺了。”

“謝書淮……”季子彧倏爾捂住滿崽的雙耳,“你真的看不出我的心意嗎?”

“你說什麼?”聽不見聲音的滿崽努力辨認著他的口型,“你是不是閒的?好端端地捂著我耳朵乾嘛?”

季子彧收回手,聲音極輕地低喃道:“我真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啊?”滿崽滿頭霧水,剛想問問此話何意,麵前人已經起身,“底下人多,你在這裡待會兒,我看完榜便上來尋你。”

三兩步的功夫,季子彧已然消失在茶肆中,滿崽仰麵灌下一盞熱茶,緊扣在杯盞邊緣的指節微微泛白。!思!兔!網!

*

杏榜剛一張貼出來,立時就被烏泱泱的人群團團圍了起來。

“中了!我中了!”不知是誰吆喝了一聲,立時就有家丁衝開人群,一左一右地將人架走了。

季子彧見狀,便沒往前麵擠,想著等會兒人少了,再去看看自己中沒中,哪知有相識的同窗鑽到跟前,從尾往前仔仔細細地掃了一遍後,驀然大聲吆喝起來,“子彧,是解元!你中解元了!”

刹那間,人潮湧動,大夥兒的眸光齊刷刷地望了過來,都想要一睹解元風采,那些盼著榜下捉婿的富貴老爺們更是蠢蠢欲動,打著如何都要將他搶回家中的主意,好許給小女做婚配。

季子彧被圍在中間寸步難行。

俶爾,一戴半扇狐狸麵具的小少年攥住他的手腕,拚著勁兒將他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拽出來,“書呆子,還愣著作甚?快跑啊!”

秋日暖陽傾斜而下,給少年的身影染上碎碎點點的星芒,手腕處傳來的溫熱觸?感,猶如春日裡肆意生長的藤蔓,又好似冬夜洶湧燃燒的篝火,明媚而熱烈,將季子彧整個人都浸潤在一片歡愉之中,連眸底的脈脈情愫,竟都忘了掩藏。

第235章

季子彧高中解元的消息,不出二刻就傳遍了整個上京城。

謝見君也從陸正明那兒得知了喜訊,當即便吩咐他將庫房中原本備好的賀禮送去季府。

陸正明領了吩咐沒著急走,“大人,屬下打聽到,那季家的二公子也中了,是四十七名……”

謝見君正逗弄著坐在%e8%85%bf上咿呀學語的小祈安,聞之怔了一下,想起此人正是子彧同父異母的嫡兄,便低低地應了一聲,“他在國子監讀書多年,又受名士夙儒教誨,一場鄉試,於他沒什麼難的。”

“是…”陸正明早料到謝見君是這般反應,然他想說的並非如此,但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引子,遂猶猶豫豫,不曉得自己當講不當講。

謝見君餘光中瞥見他少有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遂開口詢問道,“如何?還有旁的要緊事兒?”

陸正明張了張口,適逢一陣風起,卷動碎枯葉嘩嘩作響,半掩的書房門從外吹開。

“阿爹!”祈安撐著謝見君的胳臂站起身來,手指著雕花木門,軟聲軟氣道:“阿爹,你看,風有咱們屋子的鑰匙,它可以自己開門!”

“是嘛。”謝見君被他這稚語逗笑,落在他身上的眸光裡噙滿了化不開的溫柔。察覺到吹進屋的風有幾分涼意,擔心身弱的小家夥受寒,他朝著陸正明使了個眼色,差使他去將門重新掩好。

哪知,

“等等…”一雙白淨的手抵住門扉,隨之進門的,正是起早外出,剛剛回來的雲胡。

陸正明收回搭在門栓上的手,躬身做了個禮,讓開了進屋的地兒。

“爹爹!”乍一見自家爹爹的身影,祈安興奮地蹦躂起來,張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