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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吵嚷嚷忙著指責叱罵的人,哪裡能聽得見?

沈卓提起院中一把鏽跡斑斑的柴刀,緊閉著眼睛,破空揮了下去,“我說,都給我閉嘴!”

原先紮堆在一起的人,齊齊往兩側散開,避開了砍過來的柴刀,榮娘子反應慢,被柴刀的邊緣蹭到了臉上,汩汩鮮血順著額前滴落在地上。

“沈卓,你、你、”她似是腳下生根一般,早早地失了那股子掐著腰趾高氣昂的得意勁兒,看向沈卓的眸光中滿是恐懼。

然沈卓並未搭理,手攥著柴刀揮了幾下後,便將其刀鋒朝下,插進案板中。

他死死地盯著眾人,牙關咬得咯吱作響,“今日,我把話撂在這兒,方家的祖屋和田地,我沈卓絕不會霸占半分,將來一朝子春成%e4%ba%b2,自會給他一並帶走”

“方子春,是我同我夫君方聯的孩子,不是什麼雜種,你們若敢繼續造謠生事,我豁出一條命,也要跟你們同歸於儘,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斷斷不會怕牛鬼蛇神,但誰要再肖想惦記,要麼,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要麼就死在這把刀下,我自己爛命一條,丟了就丟了,諸位不怕,儘可以過來試試!”

大夥兒見著嘴皮子那般厲害,從不肯吃虧的榮娘子都悶著嘴不說話,一時被沈卓明晃晃的恨意嚇著了。

正當他們不知所措時,喬嘉年帶著人,不由分說地衝了進來,“何人在此鬨事?我等是知府大人手下的府役,賊子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他腰間的佩刀一拔,凜冽的寒光乍現,驚得眾人齊齊後退了半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額前冷汗稀溜溜地冒了起來。

第193章

諸人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打心眼裡就杵這官爺,喬嘉年手中佩刀一亮,他們麵麵相覷,誰也不敢開口說話。

沈卓從滔天的恨意中回過神來,餘光裡瞥見破了相的榮娘子狠掐了自己一把,欲上前伸冤,他快一步扔下沾血的柴刀,趕在榮娘子前麵,“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磕了好幾個響頭,額前都磕出了血印子。

“官爺,求求您給草民做主呐,草民活不了了!”

喬嘉年一半大小子,頂了老爹的府役職位,攏共還沒乾多久,何曾見過這陣仗?登時就嚇了一跳,慌亂間想起宋岩囑咐的話,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嚴肅道:“爾等有什麼冤屈,儘然可以向知府大人伸冤。”

“官爺,您彆聽他胡說!”慢一步的榮娘子跟著也跪伏在地,她臉頰上被蹭破的傷處已經止血,乾涸的血跡糊了半臉,瞧著就滲人,“俺們是他夫君的%e4%ba%b2戚,今個兒來此,是想幫著他收拾收拾屋子,奈何這小賤人……”

她話說到此處時,喬嘉年目光掃過來,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榮娘子立時改口,“是這哥兒失心瘋了,抓起柴刀就四處亂砍,官爺,您瞧瞧民女這臉上,劃破了個碗口大的疤呢!”

喬嘉年看看沈卓額前的血印子,又瞧瞧榮娘子臉上的傷,一時拿不住主意,同身後幾位府役一商量,當即就要帶眾人去府衙,交給知府大人定奪。

這下可算是一舀子滾水澆熱油,炸起鍋了。

跟著從老家過來的人裡麵,多數都是和方家漢子沒多大牽扯的%e4%ba%b2戚關係,他三叔公搖人過來時,隻撂下話,說是等著讓沈卓將田契和地契吐出來,請他們在村裡大擺三天的流水宴席,這才呼啦呼啦來了好些人,眼下一聽要去府衙,大夥兒倏地慌了神,紛紛四下逃竄起來,一時間,窄仄的小院裡擁堵得不成樣子。

“官爺,俺們不認識他們,俺們就是路過來湊湊熱鬨……”

“是啊是啊,俺們這就走!保準被給官爺添麻煩!”

沈卓冷眼瞧著方才還指著自己鼻子罵喪門星的眾人,齊刷刷地改了口,他心中濁氣難吞,伸手扯住喬嘉年的褲腳,啞著嗓子哀求道:“官爺,彆放他們走!就是他們想逼死草民,搶草民的東西……草民對天發誓,今日所說之言,絕無半點虛假!”

喬嘉年垂眸見他一副形銷骨立的瘦弱模樣,又聽聞他口中的話,當即便持刀擋在了院門口,“今個兒在這兒的人,一個也不許放過,全都帶去府衙!”

林林總總二十來個人,都被捆住雙手,仿若栓螞蚱一般,被押著從小院中走出來。

頭回見府役押送這麼多人,浩浩蕩蕩地過街,百姓們都像是尋著樂子似的,齊齊跟在身後,一路到了府衙。

謝見君正忙著看趙田遞上來的,關於東雲山穀子生長進程的文書,冷不丁聽底下人來報,說喬嘉年不知為了何事,羈押了大半城的百姓過來。

他霎時兩眼一黑,想著這小子是在折騰什麼,好端端的出了啥事,竟抓了這麼多人,然等到一行人烏泱泱擠在府衙大堂時,他見著為首衣衫破舊,滿是塵土,額前還洇著血絲的沈卓,心裡忽然一下子明白過來了。

先前他讓宋岩加強對青魚街的巡視,看來是碰著方家吃絕戶的%e4%ba%b2戚上門鬨事兒了。

這案子並不難判,老方家的事情,這些時日鄰裡鄰居的,或多或少都有耳聞,得知今日這陣仗,便都窩在府衙門外,墊著腳尖,想看看知府大人如何懲治這夥人。

沈卓先是“咣咣咣”連叩了幾個頭,砸得青石磚都“邦邦”作響,眾人看他可憐,心裡那杆秤不知不覺地就歪向了他。

就聽著他泫然欲泣地講述著夫君死後,自己所遭遇的種種事兒,娘家厭嫌,不肯讓他進門避難,婆家%e4%ba%b2戚為了那點薄產,欺辱他父子倆,那心窩子軟的人乍一聽這話,都跟著紅了眼眶。

縱有%e4%ba%b2戚反駁,說自己不曾加害於卓哥兒,也被青魚街的鄰居駁斥了去,他們雖是避嫌,怕沾染一身腥而閉門不聞,可人人心裡都有一杆秤,那吃絕戶的,就是喪儘天良,看人家卓哥兒家裡沒有主事的頂梁柱,便趁火打劫,可不是良心被狼叼走了?

謝見君今個兒亦是斂去了往常溫溫和和的笑意,著底下人拿過祖屋的房契和地契,仔細地核對過屋主的身份後,當下就判了案。

“凡今日尋釁滋事者,惡意侵占他人家產者,皆杖三十!”

他擲出三支白頭簽,隨即就有府役上前接了簽,要帶人下去行刑。

乍一聽挨板子,立馬就有人喊冤,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三叔公請他們來時,啥話也沒說,要提前知曉是吃絕戶,定然給個雄心豹子膽,都不敢摻和!

謝見君手中的驚堂木,重重地拍在案桌上,“不問問何事,你便跟著過來,就不怕被人赤條條地賣去黑煤窯?”

那人不說話了,他自知理由找得蹩腳,心裡止不住地咒罵著挑事兒的三叔公,又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跪在前麵的沈卓。

早知這哥兒如此不安分,他就不燙這趟渾水了,這下子好了,竹籃打水一場空,沒撈著那點蚊子肉,反而還得挨頓板子。

本以為這知府大人會挑著領頭鬨事的人責罰一通,沒成想待大夥兒都一視同仁。

一時之間,衙內隻餘著竹板捶打皮肉的悶鈍聲,和從被塞住的口中溢出的叫喚聲。

沈卓俯首跪在案前,一動不動,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麼,謝見君眸光不經意地掃過去,隻覺得這哥兒心裡還藏著事兒。

果不然三十板子打完,等到府役接二連三將挨了罰的諸人抬上來。

沈卓挺直了腰杆,借由自己和子春的安危受到了威脅一事兒,求謝見君徹查這些時日闖入他家中砸磚石丟汙物的賊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事兒說難辦也不難辦,說容易也不容易,當下這個時代,一來沒有監控查證,二來抓不到實質性的證據,謝見君末了便從這些尋釁之人口中套話。

有膽小者,因著挨了板子,早就嚇破了膽,這會兒隻肖得稍稍威脅兩句,便都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吐露了出來。

弄了半天,搞事情的人,是榮娘子一家。

他們家離著沈卓家最近,又著急要霸占那祖屋,給兒子兒媳騰地方,便琢磨出了這些齷齪法子,意在逼退沈卓帶子春離開,就連青魚街上造謠沈卓克夫克子,是瘟貨,喪門星的傳言,也是出自這家人之手。

榮娘子的兒子在府衙大堂上更是大放厥詞,說卓哥兒肚子不爭氣,生了個不頂事的小哥兒,徒留這家中祖產無人繼承,按道理,早晚都是要給他的,他不過先要過來而已,省的卓哥兒一朝人沒了,那屋子住著晦氣。

謝見君生被氣笑了,心道這勞什子歪理落在這人口中,還能說的如此理直氣壯,也是種本事。

曉得跟這種人講不來道理,趕著民怨沸騰,百姓齊齊為沈卓叫苦之時,又扔下了兩支紅頭簽。

劈裡啪啦又是一頓竹板子,榮娘子的兒子消停了,滿嘴隻聽著“哎呦哎呦”的呼痛聲。

就這還沒完,旁人是吃絕戶,打頓板子,給個警示,能讓他們心生畏懼,不敢再打老方家祖產的主意,但榮娘子一家行事惡劣,還占了個損害他人財務的罪名,當下就被謝見君下了大牢,沒個一年半載的,鐵定是出不來了。

至此,纏繞在沈卓心頭多日的重石,終於穩穩妥妥地墜了地。

知府大人懲治了吃絕戶和鬨事的人,還私下裡命人補助了自家夫君的喪葬費和救濟金,他對這往後的日子,生出了幾分希冀,想著手裡有銀錢,還有能賺錢的活計,隻要不坐吃山空,他和子春定然能越過越好。

方家的三間臥房塌了兩間,一大一小老是擠在那一處小屋子裡吃喝拉撒,總歸不是長久之計,他盤算著先將院子裡的雜物收整出來,就尋匠人過來再把屋子重新搭一下。

“我說,卓哥兒……”前來幫忙的婆子,瞧見沈卓近日來臉色較之前紅潤了些許,人也看著精神了幾分,心裡有些不平,“你如今跟老方家的%e4%ba%b2戚撕破了臉,還鬨上了公堂……好歹同出一脈,子春又是老方家的種,你不該把事情給做絕了呐……”

“可不就是嘛,你當時太衝動了,不為自己考慮,也得想想子春,這子春要嫁人的,到時候婆母一打聽,他家中隻有一個爹爹,還跟阿爹家的%e4%ba%b2眷都斷了關係,說不定之後怎麼磋磨他呢。”

另一年紀稍大些的哥兒跟著搭腔,他當年夫君走了後,也被%e4%ba%b2戚上門打秋風,最後為了平事,生生讓出去老家一套屋子和二十畝良田,憑什麼沈卓就有官府撐腰?什麼也沒丟,到頭來還過得這麼滋潤,他可聞見了,這家昨日燉肉了!

“卓哥兒,這將來你要是有個好歹,哪裡能容得下你?”

沈卓被說得一愣一愣,心裡氣這些人站著說話不腰疼,要幫襯的時候獨善其身,過後又來諸葛亮,但失了當日的壯膽,他這會兒有些無措,不知道該反駁些什麼。

“誰說沒地方容他?”院外冷不丁響起清脆溫和的聲音。

幾人目光一下子轉到了院門口,就看雲胡輕搖著銀白折扇,大搖大擺地提步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