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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話茬,“這各人有各人的思量和考究,我等替不得你做決定。但我想告訴你的是,一味地退讓,並不能這些人偃旗息鼓,隻會蹬鼻子上臉,巴不得騎到你頭上去……這事兒我深有體會。”

沈卓猛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興許是不相信堂堂知府夫人,還有遭受過冷臉的時候,但他什麼也沒說,摟緊了挨著他坐著的子春,須臾又乾巴巴地道了聲謝。

雲胡不再堅持,除了這檔子事兒,也沒什麼釣魚的心思了,索性就吩咐李盛源送沈卓父子倆回家,而他帶著滿崽去了趟醫館,想著這崽子今日不管不顧地下了河,扥得讓馮大夫把個脈,必要的時候,再開兩幅苦些的中藥,省得每每遇上事兒,都剃頭挑子一頭熱,直愣愣地往前衝。

“雲胡,你說那哥兒能聽得進你說的話嗎?”回程路上,滿崽悶悶不樂地問道,他實在是恨其不爭怒其不幸,但說到底,不是自個兒的家事,他說不得旁的,亦是不可能綁著沈卓是去報官。

“這聽不聽得進去,還是得靠他自己,我說的話,未必是對的,沒準他的考量,才是穩妥的。”雲胡不敢說,放到當年,他會做出什麼選擇,故而對於沈卓今日的顧慮,他能夠理解。

二人心思各異地回了家,徒留大福茫茫然,他咬著手指,眼巴巴地望著木桶中的“獨苗”,心想等會兒纏著王嬸給做成魚胙,他想吃了。

————

這邊,謝見君酉時散班,回到後院。

滿崽捧著剛從井裡撈上來的杏子,笑得眉眼彎彎地跟在他身後進了書房。

“阿兄,你嘗嘗今日剛送過來的甜杏,好吃著呢!我怕大福都吃了,特地給你留了些!快吃一個!”

謝見君怎麼瞧他這笑,都透著一股子的不懷好意,想起尋常這崽子有事兒相求於自己時,總是像今日一般殷勤,遂本著不願意拂了自家弟弟好心的原則,他還是接過浸得水靈靈的杏子,填進嘴裡。

果不然,

“阿兄,你能幫我個忙嗎?”滿崽一雙秋水杏眸瞪得溜圓,飽含濃濃期望的看著他。

下一刻,謝見君將一整個囫圇的杏子給吐了出來。

第192章

滿崽如何沒想到自家阿兄居然還能玩釜底抽薪這一套,他愣怔了一瞬,登時便氣急敗壞地撲上前去,“阿兄,你耍賴!我還沒說要幫什麼忙呢!”

謝見君悶悶地笑出聲,探手虛扶了扶他,“你先說說,我酌情考慮要不要幫你。”

這一提到正經事兒,滿崽神色明顯失落了起來,他手指磋磨著衣角,少頃才低低開口,“阿兄,你可還記得那幾日,城中暴雨,有一哥兒的夫君出門采買東西卻溺死了事兒嗎?”

“你們今日出門釣魚,遇著這哥兒了?”謝見君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見滿崽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便繼續追問道:“發生何事了?”

“就是……”打了一下午的腹稿,臨到說出口,滿崽有些躊躇,不曉得自己此舉算不算多管閒事兒,亦會不會給阿兄帶來什麼麻煩。

謝見君倒也不催促,耐著性子等他自個兒琢磨,修剪得圓潤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輕點著案桌。

約摸著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滿崽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似是做了個莫大的決定,他緊繃著小臉,正色道:“我們今日在河邊釣魚,碰著那哥兒跳河了……得虧是先生反應快,立時便下河將人撈了上來,一番搶救後才無恙。”

說這話時,小少年眼眸低低垂著,不敢跟阿兄對視,他雖記著遇事不可貿貿然衝動的囑托,可生死攸關的時候,哪裡還能顧得了這麼多?再說了,李盛源的確下河了,最終撈沈卓的功勞也是人家的。

謝見君瞧他這滿臉都寫著心虛的模樣,便知當時情況定然不是他說的這般,但如今人全須全尾地站在跟前,便沒再追究此事,“人撈上來了,那之後呢?這同你要我幫忙有什麼牽扯?”

“當然有!”滿崽坐直身子,憤憤然道:“阿兄,你都不知這些人有多過分!”

借著這話茬,他將從沈卓那兒聽來的事兒,都一五一十地道了出來,分明是旁人的家事,他說起來時,整個人氣鼓鼓的,似是膨脹起來的河豚,情至深處,不得要給那些人“邦邦”兩拳頭。

謝見君斟了一盞茶,遞到他跟前,“消消氣,消消氣。”

滿崽端起茶盞,仰麵一飲而儘,“阿兄,那哥兒不知道怎麼想的,我同雲胡勸他去報官,可嘴皮子也說破了,他都無動於衷,隻瞪著那雙灰白渾濁的眼眸瞧著我們倆,雲胡便再不許我多說話,最後讓先生送他父子倆回家去了。”

“他不願意報官伸張,興許是有他顧慮的事兒。”謝見君溫聲細語地安撫著“小河豚”,“你此番過來找我,是想讓我給他討個公道?”

被說破了心思,滿崽重重點頭,“阿兄,能行嗎?”

這下輪到謝見君踟躕了,其實並非是他不肯,他身為一州知府,本就該為百姓排憂解難,然則沈卓不肯報官,他也不能跑到人家家中去硬給治罪,要管閒事兒,就得有個合理的理由。

“阿兄,你幫幫忙吧!”等不來謝見君的回應,滿崽扯著他的衣袖晃了晃,軟軟地祈求道:“那哥兒一心尋死,跳河的時候,竟把自個兒腳腕和石頭都捆在一起了,他孩子那會就在岸上,也沒能把他喚回來呢。”

“好好,阿兄知道了,這事兒阿兄記下了。”謝見君不忍看自家崽子失望,便將此事兒給應了下來。

翌日,府衙點卯後,他將宋岩喚來跟前。

“青魚街那處沒了夫君的哥兒,如何安置的?”

“回稟大人……”宋岩拱手,“陸大人給批了一筆補助金和喪葬費,現今正在戶房一步步地走流程,不日便會送到他家中去。”

“先扣下,晚些再給。”謝見君吩咐道。依照著昨個兒滿崽的說法,方家那些吃絕戶的%e4%ba%b2戚連破屋子和兩畝薄田都想占為己有,若是這夥人知道這筆銀錢,還不得把沈卓父子倆生吞活剝了。

“另外……”他頓了頓聲,繼續說道:“本官聽聞,近些時日青魚街不甚安寧,常有匪徒出沒,你安排幾人,每日多去巡兩趟,若聽著家中有爭執聲,便叩門詢問一二,莫要讓匪徒禍害青魚街的百姓。”

“是,大人。”宋岩應得一頭霧水,趙田下東雲山盯著種穀後,他見天兒巡街,不曾聽說有匪徒。

想來既是知府大人安排下來的差事兒,他必當放在心中,好生操辦,故而從府衙出來,當即點了喬嘉年和另兩位府役,讓他三人這幾日都在青魚街巡邏,如果有要事發生,立即回來報告。

————

沈卓自那日被馬車送回家,街裡的風言風語更甚,有說他在外勾搭了漢子,夫君剛走,就忍不住把漢子帶回家,還有說他急於保住方家的祖屋,想給子春找個後爹。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哪怕他解釋過,都擋不住流言的傳播,原是對他還有幾分同情的人紛紛倒戈,就連他在外上工回來,宋婆子都麵露難色地說以後不能幫他帶子春了。

方家村裡的%e4%ba%b2戚也不知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竟夥同周娘子找上門。

一大早,

沈卓帶著子春還在睡著,就聽見門外“咣咣咣”地砸門聲。

“爹爹,好吵……”子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黏黏糊糊地抱怨道。▓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子春乖,在這兒待一會兒,爹爹瞧瞧去。”說著,沈卓麻利地套上外衫,掀開門簾時,那一對老舊的木門應聲倒地。

一行人氣勢洶洶地衝進門,領頭的漢子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聽上去都是些不入耳的醃臢話。

“方家大哥,你先前來我家時,我同我夫君尚且都好吃好喝地相待,如今您破門而入,如此行事,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沈卓望著園中他剛剛收拾好,又被扯亂的雜物,不滿地蹙了蹙眉頭。

“你彆叫我大哥,我們方家可不認你這不害臊的人!”漢子手指著沈卓,厲聲嗬斥道。

“哎呦,我的大侄子哎,你死的可真冤枉,屍骨未寒,你家那口子就帶著野男人回家了!”榮娘子拎著繡帕在一旁假意哭喪。

“嬸娘,我何曾有過野男人?!”沈卓替自己辯駁道,“當日我同子春在城外戲耍,濡濕了衣裳,正碰著甘盈齋的小雲掌櫃,他一時發善心,便讓府中家丁送我二人回家,不曉得被誰瞧見了,竟說得這般離譜!”

“你說是就是?這滿青魚街的鄰裡可都瞧見了!你就是克死我那大侄子一家人,迫不及待地讓自家姘頭登堂入室!”榮娘子看熱鬨不嫌事兒大,鼓動著上門找麻煩的老家%e4%ba%b2戚們,一塊兒發難沈卓。

她如意算盤敲得啪啪響,想來這群鄉巴佬一年到頭進不得幾次府城,即便爭去了方家祖屋,也沒多餘銀錢修繕,她正好能要過來,到時候把沈卓和那個不爭氣的小哥兒趕出去,自己霸占下。

“得虧了榮娘子在府城幫忙給盯著這小賤人,否則俺們到這會兒還蒙在鼓裡呢。”有人不經挑唆,當下便順著榮娘子的話茬發作起來。

“我就說俺們兄弟死得蹊蹺,那水頂多也就齊腰高,怎麼摔倒了還站不起來了?彆是這狐媚子同他姘頭合起夥來,把俺兄弟弄死了吧!”

“還不知道倆人啥時候爬一個炕頭上去了,保不齊那小雜種也是姘頭的種兒!”

一牽扯到子春身上,沈卓腦袋裡登時嗡的一聲響。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麵前這些手指著自己,喋喋不休潑臟水的%e4%ba%b2戚,心中一片悲涼。

他自認嫁進了方家,一直任勞任怨地伺候婆母和夫君,操持家務,照顧孩子,不說沒有功勞,如何也能論一論苦勞,可誰知,到最後,竟是落得這般下場。

沈卓僵立在院子裡,六月天日頭極盛,他卻冷得渾身直打顫,想說點什麼,話在嘴裡糅合成碎渣,再開口,啊啊啊地發不出聲。

那會兒自家夫君將將出事,他忙著下葬的瑣事,便想將子春先送回娘家過度幾日,可數次登門都未能進得去,末了一次,門開了一小道縫兒,娘順著間隙遞出來幾個銅板,說家中嫂子甩臉子,不興嫁出去的人再回來。

他沒要銅板,登時帶著子春,便掉頭走了,再之後,即便被婆家%e4%ba%b2戚尋釁找茬,也沒有動過回娘家的心思。

沒了娘家人,又沒了婆母和夫君,他在這甘州城中舉步維艱。到這會兒,才明白當初雲胡同他說過的話,人心是永遠不會被滿足的,他本想著忍一忍,忍到這些人都消停了,沒準就過去了,可這些黑心鬼,仗著他性子軟弱好拿捏,不僅傳他克夫克母,是個十足十的瘟貨,如今還造謠子春是他跟外麵野男人生得種,這讓他如何再能忍得住?

他即便跳河,都不舍得帶著子春一道兒去死呐!

“彆說了……”他微眯了眯眼眸,從喉間艱難地擠出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