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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著,季子彧興許還沒有被帶出城,他便琢磨著,既是人在城中,四下又都是府役,他們能藏身的地方,必然是在人煙稀少的破舊巷子裡,隻要他沿著正涯街,往周圍彎彎拐拐的巷子裡轉悠,說不定就能摸到點什麼線索。

打定主意後,他一路尋了過去,擔心中途會遇到阿兄,碰上有持刀的府役,他就躲藏起來,等府役走遠了,才敢冒頭。

正涯街本就不算是多繁華的地方,故而這四周巷子,住的也都是三教九流之人,還有多處空閒的院落,要論起來,這兒其實最適合藏人了。

他一麵找路,一麵低頭尋摸著,途徑一處矮巷時,靠近屋舍外牆的窗欞下,有一團並不起眼的布團。

要擱平時,他看都不會看一眼,獨獨這次,滿崽似是生了癔症一般,鬼使神差地彎腰撿起了那布團。

布條上的回形暗紋像極了季子彧昨日來找他時,穿的那件外衫,他心裡驟然咯噔一下,忙不迭將其展開。

布條沾染的血跡已經乾涸,但寫在上麵的一連串鬼畫符,卻是他和季子彧二人之間獨創出來的暗號,這些暗號除了他們倆,沒人能看懂,縱然即便有人撿了去,也隻當是旁人求仙問道學來的符咒,斷斷不會往心裡去,這可能也是府役幾番巡邏過,但沒有注意到的原因。

已是暗暗有了思量,滿崽當即就仰頭看了看外牆上的窗欞,見那窗欞被木板釘死,隻餘著一拳頭大小的洞,恰恰能將這布團扔出來,他更加確信,季子彧大抵就是被關在了他麵前的這間屋舍裡。

他記了記此處的位置,又墊著腳繞到前門,屏息貼在門板上,聽著屋中隱隱有說話聲,至少有兩三個漢子,他沒敢打草驚蛇,登時便馬不停蹄地捏著布團往府衙跑。

臨近府衙,遠遠看著門口處立著一人,身形像極了雲胡。

滿崽急刹住腳步,眯著眼仔細辨之,那人的確是發現他不見了,急急慌慌跑來府衙找謝見君的雲胡。

他不敢再往前走,但又因著手裡還捏著季子彧特地扔出來求救的布團,一時猶豫不決,若是讓阿兄知道他偷跑出門,還獨自摸去了那般危險的地方,肯定不會輕饒了他。

正當他躊躇時,“謝書淮……”。

謝見君陰惻惻的聲音,倏爾在身後響起,滿崽嚇得渾身一激靈,隻覺得後背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他幾乎都要把這個名字給忘記了。

那會兒還在福水村,有一年,裡長登門來統計戶籍,說起他的名字,還是出生時謝三隨口給取的,要上戶籍,就得有個正經的大名,謝見君便在戶籍冊上給他填上了“謝書淮”三個字。

這些年,周圍人都是“滿崽滿崽”地喚著,連他都不記得,自個兒真正的名字,叫“謝書淮”。

但眼下,他心裡清楚,謝見君直呼他大名,並非是想同他敘舊。

他僵硬地回頭,努力地從臉上擠出一絲笑意,等不及開口,身後就先挨了兩巴掌。

“我是不是說過,讓你在家呆著,不許出門?”,謝見君微眯了眯眼,危險之意溢於言表,他聲音溫柔,說出口的話卻很嚴苛。

雲胡聽著動靜小跑過來,抬眸見謝見君臉色難看極了,登時就拽上滿崽,“走、趕緊、趕緊回家、彆添亂、”。

滿崽癟癟嘴,“金豆豆”險些奪眶而出,又被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從衣袖裡掏出布團,雙手舉高,“阿兄,我從正涯街的巷子裡找到了這個,是季子彧丟出來的,我找到他了……”。

謝見君一怔,連一旁的雲胡都變了臉色。

“先跟我進來……”,他揪起兩小隻,二話不說,直接拉進了府衙。

————

季宴禮正等著城門口抵來的消息,聽著書房門開的聲音,還當是府役回來了,翹首看見謝見君帶著雲胡和滿崽進來,他眸底閃過一抹驚訝。

“宴禮,你看看,這是不是子彧的衣裳……”。

他接過染血的布條,細細地一打量,雖是分不清這布條上的鬼畫符是什麼,但布團的確是季子彧身上扯下來的,這回形暗紋出自上京的一品繡莊,衢州繡不出這樣的花紋。

謝見君單看他的神色,便知滿崽的話沒說錯,他拍拍小家夥的腦袋,

“小崽子,這上麵的鬼畫符,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吧?”。

滿崽點點頭,指著布團,椅一字一句認真說道,“這寫著是‘上京’和‘發賣’四個字……”。

季子彧之所以會遞出這樣的消息,也是確認了自己遭此劫難,是上京那邊動的手腳。

他和阿兄在衢州一向行事低調,自個兒的身份連滿崽都不曾提及過,但那白頭巾漢子出口便說他是大官家的公子哥,想必,至少計劃這綁票一事的主事之人,是來自於上京,加之阿兄說過爹來信讓他二人回家,他更加斷定自己沒猜錯。

但在一開始時,他還天真地以為這幾人是爹派過來的,可後來聽漢子說要找人牙子把他發賣了時,才恍然大悟,人是上京過來的沒錯,隻目的,怕是應了府中那人的命令,要搶在爹前麵,先行除掉他們倆。

季宴禮早在滿崽說出這四個字時,就明白季子彧費儘心思,想要讓他知道的事情是什麼了,他臉色瞬間冷了下來,眼神中迸發著淩人的寒意。

倘若先前還抱著是當爹的過來擄走季子彧,以此來威脅他回京的希望,如今看到這布團,便也想明白了,他爹即便一向不喜他二人,這些年亦是不聞不問,但也至於缺德到把自己%e4%ba%b2兒子發賣出去。

謝見君並非是愚笨之人,又何嘗看不出其中的彎彎繞繞,曉的這是大戶人家內裡見不得人的醃臢事兒,他上前按了按季宴禮的肩頭,撫慰道,“有什麼事情先放放,咱們先去找子彧……”,他垂眸看向瑟縮在雲胡身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滿崽,“小崽子,你是在哪裡找到這布團的?”。

“在正涯街的一處破敗的矮巷中……”滿崽回憶起剛才努力記下來的地方,“那屋舍外牆的窗戶,都已經被木條釘死,有處小後門也用鐵鏈子上了鎖,前門的門口立著一棵大榕樹……”。

話說到最後,他突然蹦出來一句,“阿兄,我能同你們一起去嗎?”,立時招來謝見君一記怒瞪,“胡鬨,那是什麼地方?你還敢跟著去?”。

滿崽手指攪弄著衣角,弱弱囁嚅道,“萬一、萬一季子彧又傳消息出來,你們看不懂,我去,還能幫得上忙……”。

謝見君臉色看起來稍好了一些,雖是有些勉為其難,但到底還是答應他的請求,隻是將雲胡留在了府衙裡,托知府大人幫忙照看一二。

走時,雲胡不放心地半蹲在滿崽跟前,給他整了整衣襟,“一定、一定要顧忌好自己的安危、不許逞強、要聽、要聽你阿兄的話!”。

滿崽連連點頭,一如他當時答應自己絕對不會亂跑一樣認真。

——

眼瞅著一天一夜就要過去,人牙子卻一直未現身,原定約好的時辰到了,有個小乞丐叩響了院門,幫著遞來一句話,人牙子說是城門口查得太嚴,他帶著季子彧一時半刻出不了城,府役又在挨家挨戶地搜人,他接手不了這個大麻煩。

“趙管事兒的,您說現在怎麼辦?”,胳膊上兩處龍虎刺青的漢子明顯有些著急,昨日他出去采買,大街小巷的牆上已然都張貼出他的畫像來,他一路捂著頭巾,隻敢漏出倆眼在外麵。

這要不儘快出城去,隻怕用不了多久,搜查的府役們就能摸上門來,到時候再想,可就麻煩了。

“你急什麼?”,一身結實橫肉的趙管事兒蹙著眉頭嗬斥了一聲,“等今夜子時,趁著城門口換防,守備最為薄弱的時候,咱們帶他出城,找個偏僻的鄉下賣了去,少賺的銀錢,介時我給你二人添補上!”。

得了這話,刺青漢子霎時就安下心思,他笑得滿臉褶子,躬身諂媚道,“好好好,還是趙管事兒有主意,一切都按照趙管事兒說的來辦……”。

被這般奉承的趙管事兒臉上也沒見著有多高興,隻叫刺青漢子把屋裡麵那小子看好,彆讓人給跑了。-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被捆了兩天的季子彧這會兒有些慌張,尚不知道昨日扔出去的布團,有沒有被人撿到,白頭巾的漢子盯得緊,他也再傳不出彆的消息去,想著與其乾等著彆人來搭救,倒不如先嘗試著自救。

他深吸兩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而後“唔唔唔”地翻滾著身子,劇烈地蠕動起來。

白頭巾壯漢原是不想理他,人牙子不來,錢拿不到手,憋了一肚子的火還沒地方發呢,被他翻騰的動靜惹得一陣煩氣,漢子抬腳衝著他的小腹狠踹了兩腳,怒斥道,“你鬨騰什麼!”。

季子彧嘴裡塞著布條,話說不出來,隻能用力地發出“唔唔”的聲音。

漢子一把扯掉他口中的布條,“說!”。

“我我我…我要蹲大號!”,他忙不迭道,生怕說得慢了,自己的嘴又被惡心的布條給堵上。

“嘖…”,漢子一臉嫌棄,“早知道不讓你吃東西,麻煩死了,不能去,憋著吧!”。

“人有三急,你讓我憋著,我萬一憋瘋了呢?”,季子彧又搬出了昨天那一套說辭。

“行行行,我這帶您老人家去,你可給我老實點!敢有旁個心思,看我不卸了你的胳膊%e8%85%bf……你隻管放心,等人牙子來時,我再給你裝上,保準讓他瞧不出什麼來!”,說這話時,漢子故意拖長了尾音,語氣促狹至極,眼眸中是毫不掩飾的嘲弄。

季子彧扯了扯嘴角,佯裝一臉無辜,“有你在這兒盯著我,我哪裡還敢有旁個心思?快點給我解綁,我真的要憋死了!”。

壯漢上手解開捆著他的麻繩。

等二人走到茅廁門口,季子彧倏地頓住,“你不許進來,你進來我蹲不出來,照樣也會憋瘋的!”。

白頭巾漢子也不想進茅廁去聞臭味,便拿繩子一頭拴住季子彧手腕,一頭捏在自己手裡,一巴掌將他推搡進茅廁,“趕快點,彆墨跡!”。

季子彧身子一踉蹌,險些一頭栽進茅坑裡,惹來漢子好一通嘲笑。

他提著一口氣,忍了又忍,直至站穩身子後,避開漢子的目光,一麵假作自己解衣裳,弄出奚奚索索衣料摩攃的聲音,一麵不住地打量著這茅廁。

好在茅廁四麵牆都不高,他踩在凸出的磚塊上試了試,最多一盞茶的功夫,他就能翻牆爬出去。

他將手腕上的麻繩解下來,係在一塊沉甸甸的磚石上,往掌心啐了口唾沫,雙手抓出石磚,一個猛子就攀上了牆,擔心被漢子聽出端倪,他還牆忍著惡心,模仿起蹲大號的動靜,果真聽著茅廁門口處,漢子往外走遠了兩步。

他愈發來了勁頭,眼見著手都要摸到牆頭,正要一鼓作氣攀上去,冷不丁後腰被一雙手扯住,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半天都沒能提上氣來。

“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