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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出遠門都會給他帶手信,哪怕有時隻是一簇嬌媚的野花,也從不空手而歸,盼歸的心思中摻雜著對手信的期待,讓他時時刻刻都覺得自己是被人放在心裡,好生牽掛著。

“你去村裡這幾日如何?吃的怎麼樣?夜裡睡在哪兒?收麥子可還辛苦?”,他壓下心頭滿滿登登的歡喜,轉而關切地問道,前些天府城連連下了兩日的大雨,他擔心得要命,生怕謝見君在鄉下遭了殃。

“都好都好,吃食都是我們自己的,食材上,夫子並未虧待我們,頓頓都有魚肉,睡的是佃農家的屋舍,雖說是窄小了些,但勝在乾淨整潔,我同季宴禮和宋沅禮睡一間屋子,彼此相處得順利……分到手的農活也沒有多少,隻是照顧多數人乾得慢些,否則前兩日我便能回來了。”,謝見君事無巨細地同雲胡娓娓說道,至於旁個不順心的事兒,便沒必要讓他知道了。

雲胡瞧著他人儘管黑瘦了點,但身子骨較走前強健了不少,這才寬下心來,琢磨著晚些關了鋪子,去隔壁肉鋪挑上兩根棒骨,回來好給謝見君熬上一鍋骨頭湯,補補身子。

聽他說自己沒吃什麼苦,但雲胡心裡清楚,這乾農活哪是輕鬆的?尤其是農曆五月收麥子的時候,醜時一過就要下地,忙到月亮上來都不能歇著,夜裡還得住在露天的打麥場裡,忍受著蚊蟲叮咬,看顧好自己晾曬的麥粒兒,以防被賊人偷了去,前兩年在福水村勞作,趕著農忙時節,他們倆都得瘦上好幾斤 ,就連滿崽的臉頰都掛不住肉。

他眉頭擰得極緊,一想到謝見君好好來府城讀書,還得下放到田地間勞作,看著他掌心裡剛剛痊愈的水泡,這心頭說不出來的酸澀。

“我沒事”,謝見君單是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什麼,故而揉了揉他的肩頸,柔聲寬慰道,“勞作不辛苦,隻是想你想得辛苦,夜裡同兩個漢子同榻而眠時,總睡不安穩,便想著有你身側便好了。”,說著,他捏了捏小夫郎柔軟的掌心,作勢想要同他%e4%ba%b2昵。

“這、這還在外麵呢、讓人看見了、不好”,雲胡當即就慌了神,想要抽出手來,卻不成想被他牢牢地握住,掙%e8%84%b1不得。

“一日不見便如隔三秋,我同自家夫郎%e4%ba%b2近,如何不好?”,謝見君生出想要逗弄他的心思,故意又往他跟前湊了湊,果不然見小夫郎臉頰霎時飛起一抹紅暈,驚慌失措地從板凳上起身,連帶著險些將他掀翻在地。

“我、我去買棒骨、晚上燉、燉棒骨湯!”,雲胡手足無措,張了張手想去扶身子踉蹌的謝見君,又擔心他作出什麼孟浪之舉,躊躇一二後,乾脆後退幾步,落荒而逃,身後是自家夫君爽朗的笑聲,他快走幾步,隻覺得渾身都被臊得滾熱。

剛握到掌心裡,還沒捂熱乎的小夫郎就這麼被自己嚇跑了,謝見君無奈地笑了笑,正巧碰著有人登門來買豆腐,他斂回神思,動作麻利地稱重找錢。

待一日營生結束,他收拾好鋪子裡的東西,落下前門簾子鎖好屋門,後院灶房的煙囪裡嫋嫋炊煙,棒骨湯的鮮香絲絲縷縷地飄進屋來,謝見君的肚子適時咕嚕一聲。

早上從平橋村走時,他草草吃了兩口餅子墊了墊,這一整日下來滴水未沾,到這會兒才察覺到有幾分餓意。

“阿兄,雲胡問何時忙完,棒骨湯要出鍋了。”,滿崽掀開簾子探進腦袋來問。

“這就收整完了……”,謝見君應聲,利落地將抹布清洗乾淨,搭在細竹竿上,正要招呼滿崽過來淨手,轉身的功夫,背上驟然一沉。

他雙手背至身後,將滿崽牢牢地托住,“都是個八歲的大孩子了,怎麼還跟小娃娃似的,讓阿兄背著?”。

“阿兄最是疼愛我了,定然滿崽有朝一日八十歲了,阿兄也肯背著滿崽!”,滿崽一個個高帽,不要錢似的往自家阿兄身上戴,直逗得謝見君笑彎了眉眼。

他禁不住輕歎一聲,想來那會兒剛來,滿崽小小一隻,個頭還未及他齊腰,如今身量已然接近%e8%83%b8膛,刻畫在門框上的橫線一年升起一年,怕是再下去個幾年光景,這小崽子就要同他一般高了,彆說是八十歲,十八歲都未必還能再背得起他。

一時悵然若失,他緩緩直起身來,小心翼翼地背著滿崽跨過門坎兒,徑直往後院去,一直到簷下,才將人放下。

“好了,放過你家阿兄吧,這還沒八十歲,我就已經背不動你了。”,伴隨著身量一起成長起來的還有體重,謝見君喘了口粗氣,暗自腹誹道,不怪雲胡平日頓頓魚肉好生將養著,這小崽子可真是有點重了,隻從前院到走後院屋門口,他這%e8%85%bf腳就有些發軟。

“嘖,阿兄好弱……”,滿崽皺著臉嫌棄道,瞧著謝見君作勢要敲他腦袋,腳下跑得飛快。

嘴上雖是嫌棄,晚些吃飯時,他還是給謝見君的碗中盛了滿滿當當的棒骨,叫他多吃些,彆整日瘦得連衣裳都掛不住,但凡外麵的風大一些,都要擔心他在上學的路上,會不會被吹走。

謝見君攪動著碗中的熱湯,望著滿崽的眸光中滿是慈愛,吃過晚飯後,他將小家夥提溜到跟前來,“我走前給你布置的功課都寫完了嗎?拿給我瞧瞧……”

“雲胡,救我!”,滿崽倒頭往炕上一打滾,順勢滾進了雲胡的懷裡,他這些時日同子彧在街上閒逛,心都玩野了,彆說是寫大字,他家阿兄不在的這幾天,他連紙都未曾鋪開過呢。

被滿崽像八爪魚一般纏住的雲胡隻得無措地搖了搖頭,謝見君的性子他最是了解不過的,雖說平日裡事事都縱容著滿崽,但唯獨讀書一事兒上卻是嚴厲得很,規定了寫幾遍,那就是幾遍,即便滿崽撒嬌打滾,都不曾鬆口過。故而,他哪裡還敢替滿崽求情。

灼灼燭光下,謝見君側倚在鬥櫃旁,手捧著書冊低聲誦讀,時不時敲敲案桌,對著一麵哭哭嗒嗒抹眼淚,一麵悶著頭補課業的滿崽耳提麵命,

“肩背挺直了……手下握筆的姿勢太輕了……還有,這一頁寫得太潦草了,再抱著小心思來應付我,就讓你把這幾頁一並重新寫過。”。

坐在一旁忙著縫補衣物的雲胡輕搖了搖頭,一時不知道是深夜補課業的滿崽可憐,還是陪他生熬著的自己和嚴厲的阿兄更可憐。

第71章

經此教訓,得知他家阿兄斷不會輕易縱容他後,滿崽也不敢再貪懶了,謝見君溫書時,他便坐在一旁一筆一劃板板正正地寫大字,隻偶時身子撲在案桌上,又會被揪著後襟拎起來端坐好。

自農桑回來後,這日子過得愈發緊迫,學齋裡沒了先前那股子輕鬆勁兒,諸人似是心裡都緊繃著一根弦,焦躁地等待著鄉試這把懸在心頭上的利刀落下,好有個了結。

除去固定每日教滿崽識十個大字以外,謝見君將更多的時間都放在了準備鄉試上,夫子帶著他們將曆年來的鄉試試題挨個都過了一遍,但因著今年聖上重農桑和算術,眾人也是摸著石頭過河,仔細揣測著出題考官的心思。

又一輪隨堂小考結束後,夫子一收卷,學生們便都無精打采地趴伏在案桌上,如同被白骨精吸乾了精氣一般。

“見君,我好像看見我太奶了……”,宋沅禮仰麵靠在椅背上,眼冒金星。

“那你沒問問你太奶,今年鄉試的考題是什麼?”,謝見君也有些累,手腕撐著臉頰,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宋沅禮。

“這我太奶能知道嗎?她都仙逝這麼久了……”,宋沅禮低聲喃喃道,總覺得倆人討論這事兒有些荒謬。

“興許你太奶有門路呢,仙人不都上通天文,下曉地理?咱們學府門口支攤兒的神算子還說自己能通曉古今呢”,謝見君百無聊賴地接著話。

宋沅禮還真起了興致,“你這話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沒準我回祠堂拜拜,我太奶能給我托個夢,我們家可是代代單傳,就算不告訴我鄉試的考題是什麼,那高低也得保佑保佑我吧!”。

李夫子一記眼刀射過來,“有這閒工夫,不如琢磨琢磨你那答得一塌糊塗的算術題,若是張夫子再來同我說你亂答一通,我便跟山長說叫你爹娘過來好生聊一聊!”。

宋沅禮心頭剛剛燃起的希望被李夫子狠狠澆滅,他垂下腦袋,隻巴不得鑽進腳底下的地縫裡去,“誰這般年紀,還得被夫子喊爹娘告狀呐”,他撇撇嘴,小聲嘀咕道。⑦思⑦兔⑦網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謝見君拿筆杆子杵了下他的後背,“你可閉嘴吧,再說下去明日你爹娘就得來學府了”。

宋沅禮趕忙噤聲,他可丟不起這個人。

李夫子手裡的戒尺敲了敲交頭接耳的倆人,轉而拔高聲調,“近日若是得了閒空,彆總是悶在屋中,出去走走,活動活動身子骨,在座的諸位都是秀才功名,想必也清楚得很,這科舉不僅僅需要熟讀四書五經經史子集,還得有一個安康的身子,否則,單單這三場鄉試,你們便熬不過來。”。

“是……”,眾人齊齊應聲。

謝見君早就開始有意無意地鍛煉自己身體,他將每日溫書的時間,挪出了小半個時辰,早起練練八段錦,晚些同雲胡去護城河邊散散步。

打從準備鄉試開始,他便腳不沾地地日日忙活著,雲胡雖不說,但他也曉得自己這段時間有些冷落了小夫郎,心中一直有愧,就接著散步的功夫,同雲胡聊聊當日的趣事,再摸空趕著四下無人時,勾勾手指,%e4%ba%b2熱%e4%ba%b2熱,說些二人之間貼己的話來。

轉而一進七月,陸陸續續有學生請假在家溫書,夫子也不再強製他們每日去學府點卯,謝見君趁此機會,自行依照著鄉試的考試時間演練起來。

他將中間堂屋收整出一四方角落,每日卯時便起來答題,因著早先院試時就住過窄□□仄的號房,故而他在答題時,會特意將自己的行動範圍,縮至同號房差不多大小的地兒。

白日答題,日頭一落,眼前昏暗之後就停筆,夜裡也歇在堂屋裡,他一麵調整著自己的作息習慣,一麵適應著鄉試高強度的答題節奏。

每每到這時,雲胡和滿崽都不敢大聲說話,就連走起路來都輕手輕腳,生怕驚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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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往月來,轉眼夏末初秋。

一場秋雨過後,天兒漸漸轉涼,晚些出門散步時,倆人都套上了外衫,長長的河道上金桂飄香,銀杏都掛上了一抹澄黃,累累枝上綴滿了渾圓的果子。

雲胡低頭撿起掉落的白果,拿外衫兜著,想帶回去給滿崽,回頭瞧著慢他一步的謝見君,正望著河堤怔怔出神,“明日、明日你便要入貢院了、怎麼不在家、歇息一日呢?”,他小心翼翼地低聲問道。

謝見君忽而回神,攥緊雲胡的手,順勢捏了捏他柔軟的掌心,“便是要入貢院了,才想同你多待一會兒,這一去又得三日見不得你……”。

“你放心、明日我、我去送你、待你考完,一出貢院便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