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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惜。

“村裡就是這樣,能跑能跳的孩子,農忙時都得來幫忙,你彆看他們年紀小,乾起農活來可是利索得很……”,謝見君在村裡住的那幾年,對這情形早就見怪不怪,他沒告訴宋沅禮,比這再稍大些的孩子,就得下地割麥子了,還得擔負起來地裡送飯的任務。

“哎,好可憐啊……”,宋沅禮緊皺著眉頭,一臉的不落忍。他五六時,還依靠在爹娘懷裡撒嬌呢,甭說是農桑,連麥子是什麼,都不知道。

謝見君抿抿嘴,沒接茬,隻是忽而想起那幾年,滿崽也是提著小竹籃,四處跟著他和雲胡拾麥穗,烈日曬得他小臉兒通紅,可從沒聽他叫過苦喊過累,再看同行的這些個“小豆包”,心裡頓時就軟成一片。

“幾位公子,咱們的田地在土嶺上,路不好走,還得注意著腳下……”,隨行佃農出聲提醒道。

話音剛落,就有三兩個學生一腳踩進了溝坎裡,當即就歪倒在地。

謝見君上前搭了把手,將人拉拽起來,“走路時,可千萬彆分心,村裡的土路比不得府城平整寬闊,野草蓋住的地方,難免會有土坑。”

“謝、謝謝……”,幾人連連道謝,再不敢分神琢磨旁個事兒。

宋沅禮死死扒著季宴禮不撒手,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腳就卡進土坑裡去。

“你是黃口小兒嗎?還不敢自己走路?”,季宴禮撇著嘴嫌棄道,話雖這般說,但也沒撂下宋沅禮。

好不容易走到地頭上,學生們臉上已見疲憊之意,三三兩兩地坐在開闊的麥地上歇息。

晨光熹微,麥稈上掛著瑩白的露珠,細聞之下還有淡淡的麥香。

謝見君長長地抻了個懶腰,聽著夫子挨個給他們分配等會兒要收的麥田。

佃農握著鐮刀,演示著如何割麥子,隻見他攏住一毛麥稈,手中的鐮刀高高揚起,刹那間手起刀落,鐮刀所過之處,唰唰聲此起彼伏,割下來的麥稈往身後一擱,沒多時,眼前的麥子便落了一片,割過的麥茬又短又平,瞧著規整有序。

緩過勁來的學生們都躍躍欲試,他們看佃農割麥子輕輕鬆鬆,想著自己上手,肯定難不到哪裡去,無非就是手熟而已。

“區區幾畝麥子罷了,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宋沅禮小聲嘀咕道,作勢揮舞起鐮刀來,隻等著夫子一聲令下,他就能如%e8%84%b1韁之馬,鑽進麥田裡,好好大乾一場。

謝見君同另兩位%e4%ba%b2身乾過農活的學生笑而不語,隻覺得這群崽種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李夫子見眾人歇息得差不離,叮囑了幾句後,便安排他們下地。

宋沅禮兩步邁進了麥田,他左手攏住一小把麥稈,右手握住鐮刀把兒,大力向下揮去,鋒利的刀刃擦著麥稈往上滑,險些割到了手指。

他嚇出一身冷汗,鐮刀登時%e8%84%b1了手。

“沒傷到吧?”,離他不遠的謝見君立馬扔了手中的鐮刀上前探詢。

“沒、沒事…”,宋沅禮一陣後怕。

“不是你這麼來的…”,謝見君手持鐮刀,躬身從%e8%8c%8e杆處一揮,墜著麥穗的麥稈從中攔腰截斷,“小心些,這鐮刀都是特地打磨過的,鋒利得很…”。

宋沅禮訥訥地點點頭,依照著謝見君方才教自己的動作,謹慎地嘗試了一下,這次果然順利多了,沒多時,手下的動作也快了起來,隻是割過的麥茬高低不一,活%e8%84%b1%e8%84%b1似是被豬拱過一般。

其他幾個學生也好不到哪兒去,磕磕絆絆地忙活了一個來時辰,才勉強開出一小塊地,一個個彎腰弓背,累得氣都喘不勻乎,先前的豪言壯語早就被拋之腦後。

卯時過半,李大夫吩咐每間廬舍派一人回去做早飯,其餘人留在麥田裡繼續收麥子。

因著謝見君會生火,宋沅禮和季宴禮為了能吃上口熨帖飯菜,想也不想就把他推了出來。

“見君,你隻管回去做飯,你的地交給我們倆!”,季宴禮信誓旦旦,大有這數千畝麥田都被他承包了似的。

謝見君打眼瞧了瞧他那還沒有自己收的麥子一半多的麥田,神色複雜,一言難儘。

“我去我去…”

“放著我來,我會生火…”

“生火了不起?你昨日做飯把鍋都燒了…”

另兩間廬舍為了這回去做飯的名額爭破了頭,打得不可開交,末了李大夫實在看不過眼,便提出抓鬮決定,這才結束了這場不見硝煙的“戰役”。

————

謝見君同抓鬮出來的兩位學生,收起鐮刀回廬舍,一路上聽二人嘰嘰喳喳,他抬眸瞅了眼冉冉升起的紅日,淡淡道,“省點力氣,一會兒有得累了。”。

“哎,謝兄,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現在是真羨慕你,我這幾畝地,還不知道要收到什麼時候呢……”,與齊思正同寢的學生一臉菜色地抱怨道。

“割下來的麥子還要%e8%84%b1粒,揚場,晾曬,往後有的忙,聽夫子的意思,怕是要全部結束才會帶咱們回去。”,謝見君迎頭給他倆潑下一盆冷水。

那學生立時%e8%85%bf一軟,“我就不該跟我爹娘爭那口氣,非要向他們證明自己,否則這會兒坐在書房裡,吃著西瓜,小廝扇著涼,日子得過得多舒坦…”。

另一學生無奈哭訴,“我就不一樣了,我爹娘一聽說我要去農桑,恨不得立時打包給我送村裡來呢……”。

“既來之,則安之,早早收完麥子,咱們就能繼續回學府溫書了。”,謝見君好心出聲安慰。

倆人禁不住咋%e8%88%8c,一時想不出是在村裡收麥子辛苦?還是回學齋卷生卷死的讀書更讓人糟心。

三人在各自的廬舍前分彆。

謝見君緊趕慢趕地將灶火升起來,時間緊湊,他來不及仔細準備,就熬了米湯烙了幾個菜餅子,還煮了白水%e9%b8%a1蛋,一並塞進竹籃裡,走時,另倆人還悶在灶房裡陀螺似的不停忙活,不知在做些什麼。

勞作的學生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將早飯盼了來,三三兩兩的結伴去塘壩淨手洗麵。

要不是顧忌著自個兒讀書人的顏麵,這群學生怕是早就同佃農那般%e8%84%b1去外衫,袒%e8%83%b8露背了,更有甚者,直言說想直接跳進池塘裡,痛痛快快地沐浴。

宋沅禮餓得肚子直叫喚,從謝見君手裡接過米湯,仰頭就咕咚咕咚地猛灌了一大海碗,他雙手捏著混著葷油和成餡兒的菜餅子,大口大口地吃得噴香,把一旁隻能喝米粥,啃白麵饃饃的學生饞得直咽口水,沒辦法,誰讓他們抓鬮回去的人隻會做這簡單吃食呢。

好在謝見君菜餅子烙的多,三人多餘吃不下的,便都拿出來,給其他學生們都分了分,才讓眾人跟著沾了光。

這剛吃過早飯,還沒歇上一會兒喘勻氣,李夫子又招呼他們捎風涼,將割來的麥子捆起來,晚些走前,這些都要扛到板車上封好推回去。

謝見君找來一小撮稍高些的麥子,將靠近麥穗的一頭打成繩結做麥腰,而後讓季宴禮和宋沅禮將割好的麥子,一捆一捆地擱放在麥腰上。

他雙手拽住麥腰的根部,膝蓋重重地跪壓在麥稈上,借力勒緊後擰上兩圈,往地上一擲,那麥捆子便直直地站立著,給二人看傻了眼。

宋沅禮嚷嚷著自己也要上手試試,結果不是捆不起來,就是剛捆起來,手一鬆就散了,惹來季宴禮好一通嘲笑。

謝見君蹲坐在地頭上,瞧著他倔強地為了麵子,死活不肯讓自己幫忙,兀自將麥捆子拆了又捆,捆了又拆,回頭又見方才還笑話旁人的季宴禮,彎著腰攏半天,也攏不起像樣的一捆來。

他默默地搖了搖頭,“這乾農活呐,哪有想得那般輕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第68章

隻待大夥兒將一早割來的麥子都捆起來,立在路邊,已是近半日過去了。

晌午頭沒了清涼,炙熱的太陽烤得人口乾%e8%88%8c燥,稍稍一動,汗珠順著臉頰撲簌簌砸落,不一會兒功夫,渾身都灌滿了黏嗒嗒的汗。

濡濕的外衫緊緊地箍在身上,似是戴上了一層%e8%84%b1不下的枷鎖,每走一步,便覺得身子愈發沉重起來。

謝見君摘下草帽,擱麵前扇了扇風,汗珠打濕了碎發,一綹綹地混著割麥揚起的塵土,貼在額前,他撩起衣袖抹了把汗,臟兮兮的臉頰霎時被抹成了花臉貓。

“咱們歇會兒吧,我實在是割不動了……”,宋沅禮被烈日曬得麵色通紅,身子都打起了踉蹌,胳膊上,%e8%85%bf腳上,幾乎所有%e8%a3%b8/露在外麵的地方,密密匝匝的紅疹子連了成片,瞧著很是駭人,他不住地上手抓,所抓之處猶如火燎一般,奇癢難忍。

謝見君掰住他的手,撣了撣衣裳上的麥芒,“去塘壩洗洗吧,你這麼抓沒用,一會兒都抓破了皮汗漬進去,可就有你受得了……”。

宋沅禮立時扔下鐮刀,馬不停蹄地奔向塘壩,其餘幾個學生聽了謝見君的話,也不敢再亂抓胳膊上的紅疹子,紛紛追著他的腳步往塘壩跑,這又癢又疼的滋味,他們是一刻也消受不了。

“你真是什麼都懂……”,季宴禮稱讚道,他往地頭上大喇喇一坐,趁機想要歇息一會兒。

“乾過幾年農活就知道了……”,謝見君挨著他跟前坐下,打眼瞧著他正悶著頭,擠手上的血口子,便隨手從路邊拔了顆薺薺菜。

“弄這個作甚?”,季宴禮見他將一株自己叫不上名字來的野草,按壓在掌心揉搓出綠汁,滴落在方才割破的血口子上。

“這是薺薺菜,也叫小薊,先前在村裡收麥子收豆子時割傷手,便都用這個來止血。”,謝見君丟下手中的青綠,溫聲解釋道,這還是他穿來這裡後,同村子裡的農戶學來的法子,既簡單又實用。

季宴禮懟了懟指腹間的血口子,果真如他所說那般,血已經止住了,僅絲絲拉拉地泛著疼,再捏起鐮刀時,總有些不得勁。

遠遠瞧著去塘壩的學生們,正陸陸續續往回走,謝見君起身撲了撲衣衫上的塵土,伸手將他也拽了起來,“彆貪懶了,夫子都瞪咱們好幾回了,再不起來,怕是要衝過來了。”。

季宴禮餘光瞄了眼夫子所站的位置,果不然收獲了一記怒瞪,他搖頭歎了口氣,甩了甩酸疼的雙臂,隻覺得這腰上如同千斤墜,稍稍一活動就扯得他齜牙咧嘴,眉心緊皺,但看謝見君動作利落地割麥,他也不好意思乾閒著,便提著鐮刀下了麥田。

日頭毒辣,悶得人喘不過氣來,連麥稈薅起來都燙手。

斷斷續續忙活了大半日,李夫子指揮著學生們將堆放在一處的麥捆子都歸集起來,用叉子挑到臨近的板車上,板車進不來的地兒,就隻能附在扁擔上,挑出麥田,而後再裝車。

崎嶇的山路上,一輛輛滿載著麥捆子的板車吱悠吱悠穿行而過,幾人都累得夠嗆,好不容易磕磕絆絆地將板車推回了廬舍,也顧不上維持自己讀書人的臉麵,一個個仰麵栽倒在地。

“這就累了?彆以為把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