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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見君躬身作揖,隨後將衙役送走。

不出半日,他中了秀才,還得了案首之位的事兒,便已然在村子裡傳開了。

“那謝家小子當真了不得,這才讀了幾年書,就中了秀才!”

“光是賞賜,大老爺就給了二十兩呢!”

“這縣老爺要請謝見君下館子,還讓他將雲胡那個結巴一並帶著呢。”

……

村子裡炸了鍋。

現下,誰也不敢再稱為謝見君為“謝家傻子”,也不敢再說雲胡“命格硬”,人家如今,可是實打實的秀才夫郎,連縣老爺都是要高看一眼的,還專門說要見他哩。

有半大小子的人家,心思都活絡起來,滿打滿算,這謝家小子統共也就讀了三年書就中了秀才,若是自己小子也能奔出個前路來,那祖墳可都得冒青煙。

一時之間,許褚家的門坎兒幾乎都要踏破了。

得知自己中了案首後,謝見君來不及高興,立時就提上幾吊臘肉和兩瓶好酒,去了村中南邊小院。

不等許褚迎他進門,便先跪地磕了三個頭。

“得先生當年提點,才有了學生今日的成績,先生雖一直未收我為徒,但明師之恩,誠為過於天地,重於父母多矣。”。

“快些起來,你如今已是秀才之身,連知縣大人都不須得行跪拜之禮,可是要折煞老夫!”,許褚熱淚盈眶,忙拉扯著將他扶了起來,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還是你自己勤勉好學,現今得償所願罷了,我之於你,不曾有什麼恩情,言重了”。

謝見君心中酸澀不已,千言萬語哽在喉嚨間,半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躬身行禮,良久才起身。

許褚問起他今後作何打算,他便誠懇說自己還會繼續往上考。

誠然秀才身份固然重要,不須得服徭役,每個月還可以領一兩膏火銀和三十升大米,即便不尋旁的活計,養活一家老小還是綽綽有餘,但謝見君誌不在此。

《儒林外史》中,範進考中秀才時,他那老丈人胡屠戶都不曾把他放在眼裡。

趕考借盤纏時,被胡屠戶一口啐在臉上,罵了一個狗血噴頭,嘲弄他尖嘴猴腮,癡心妄想要中那舉人老爺。

可當範進後來中了舉人,胡屠戶立馬就變了臉色,低三下四諂媚地稱他為“賢婿老爺”,還說他才學又高,品貌又好,就連扇了他一巴掌,自己都惴惴不安了好些時日。

如此看來,古時的秀才並沒有太高的社會地位,他雖不圖做官,但也想讓雲胡和滿崽能過得更好。

況且,他看得出來,自打他考中了童生,村裡人對雲胡的態度都明顯好了起來。

許褚對他想繼續科考的決定並不意外,但因著自己也不過是個秀才,已然沒有旁的可以教給他了,便勸說他去鎮子上的書院讀書,他案首的身份,書院會特例招收。

謝見君一時沒有答應,隻說自己考慮一下,但還是感念許褚這三年來的教誨。

——

老牧家兩口子還是從旁個人嘴裡知道這個事兒的,自打謝見君考中了秀才,他們倆可沒少被村裡人明裡暗裡地笑話。

當年瞧不上人家是個傻子,雲胡回門時,冷鍋冷灶地連口熱乎水都喝不上,這幾年兩邊更是像結了仇一般,不曾來往過。

但誰都知道,雲胡與其說是嫁出去,其實老牧家兩口子迫不及待想要甩了他這個災星罷了。

如今打聽來謝見君要去鎮子上了,倆人商量著又動起了旁個心思。

“要我說,咱們主動些,好歹也是老丈人,那謝見君還能不讓咱們進門?”雲鬆爹蹲在屋簷下磕磕他的煙杆子,回頭衝屋裡人喊道。

“著什麼急,不是還有雲胡那個白眼狼?他要不讓咱們進門,咱們就去縣老爺那兒告他一狀,看縣老爺會不會治他個不孝順的罪名!”,雲鬆娘掐著腰沒好氣道,大有謝見君不好好將他們倆奉為座上賓,就讓他這秀才老爺坐不安穩的架勢。

屋中霎時傳來東西重重摔在地上的動靜,接著屋門一腳被踹開。

“大白日做什麼美夢呢!”,被吵醒的雲鬆趿拉著布鞋從屋裡出來,一臉的煩躁模樣。

老牧家兩口子登時都不敢說話了。

“那謝家傻子拿雲胡這般要緊,若是雲胡將以前在家裡的事兒同他說了,你以為謝見君會當做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他如今可是妥妥的秀才老爺,那是能跟縣令大人說得上話的…”

雲鬆將腳邊的矮凳踢開,惡狠狠地剜了他二人一眼,“娘,你們可彆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待雲胡的?也彆忘了,當初謝見君因著陽哥兒欺辱雲胡,是怎麼收拾他的…”

雲鬆娘立時臉色煞白,驟然想起從前打罵雲胡的事兒,那時她難產,生了一天一夜,生下來是個哥兒,雲鬆他爹當即就拉下了臉,整個月子都沒給自己一個好臉色。

往後一年,她便有了雲鬆小子,又因著聽神算子說,雲胡克父克母,她哪裡還能對這晦氣哥兒有個好臉色?平日裡非打即罵,動不動就不許他吃飯,還縱容雲鬆騎在他身上,在院子裡跪著滿地跑。如今自己琢磨琢磨,都覺得有些過分了。

雲鬆說的沒錯,謝見君待雲胡那稀罕勁兒,滿村子誰瞧不著看不著?若那傻子真要替雲胡做點什麼,他們去蹲大牢挨板子無所謂,可不能連累了雲鬆,雲鬆也還要考秀才呢。

再說了,等雲鬆考上了秀才,那可是自己%e4%ba%b2兒子,什麼山珍海味吃不得,什麼好日子過不了,不比這便宜兒婿還要近上一層關係?

她登時一改先前刻薄的嘴臉,笑得極儘諂媚,“雲鬆,娘的好大兒,娘就是說說罷了,娘不去尋那傻子,娘就等咱們雲鬆考秀才,帶娘住大屋過好日子。”

“就是,雲鬆,爹娘就指著你了你得給爹娘爭口氣。”,雲胡爹也改了話口子,他可不想被揪到縣衙裡吃牢飯。

雲鬆冷哼一聲,盤%e8%85%bf坐在炕桌上,大口啃起了熱騰騰油汪汪的%e9%b8%a1%e8%85%bf。考個秀才而已,能有多難?爹娘若真攀上了謝見君那高枝兒,那不就是搶了自己的風頭?到時候,即便他中了,爹娘還能拿他這般要緊?他還能吃得上%e9%b8%a1%e8%85%bf?可不就得撿著雲胡那小雜種吃剩下的,這不行!

三人心思各異,竟齊齊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誰也沒有再提去找謝見君的事兒,即便是被村裡人揶揄嘲弄,雲鬆娘也不過撇撇嘴,翻個白眼就走開了。

————

還不知道雲鬆的三言兩語,化解了自己一個大麻煩的謝見君,眼下正忙著給雲胡挑,明日去赴縣令大人的酒宴要穿的衣裳。

“這、這件如何?”

這已經是雲胡套在身上的第三件外衫了。

“好看。”,謝見君抱臂思慮了片刻後,一板正經地回道。

雲胡垂眸瞧了瞧,總覺得還有些不太板正。

“雲胡,你快彆問阿兄了,他哪裡能瞧得出什麼來?你是他夫郎,在他眼中,自是穿什麼都好看。”,滿崽啃著桃兒,打他倆跟前經過,默默地打諢了一句。

被小家夥冷不丁戳中心事,謝見君驀然臉頰一熱,抬手想給他個爆栗,誰知這崽子靈活得很,一個側身就躲了過去,掉頭竄出了門外,徒留他和雲胡倆人在屋裡麵麵相覷。

半晌,他摸摸鼻子,強作從容道,

“的確是好看,雲胡,不用換了,這外衫襯你正合適。”。

“好……”,雲胡乾巴巴地點頭,想起滿崽方才打趣自己的話,又聽著謝見君說好看,當下就紅了臉頰,低著頭跑了出去

讓想抱抱自己那乖軟小夫郎的貪心人撲了個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第二日一大早,

謝見君便帶上雲胡,二人往鎮子上去。

剛到縣衙門口,便碰著盧笙也一道兒前來。

“謝兄,嫂夫人!”,見他倆往這邊走,盧笙忙上前欠身作揖。

院試那倆日,他雖是被茅廁熏得頭昏腦漲,但好歹擦著邊,摸到了秀才的名頭,如今也是被縣老爺請來赴宴的,“恭喜謝兄,沾謝兄的光,以後我也可以出去吹牛,說自己是案首的好友了!不過,想來還是嫂夫人給帶的醬菜得力,才讓謝兄同我,如有神助,一舉奪魁。”

謝見君認識他有些日子了,早知道他嘴甜,如今聽他一個勁兒地給雲胡戴高帽,竟是聽著比誇讚自己的話都要順耳。

雲胡臉皮薄,被盧笙連連誇了好幾句,羞赧地頭都抬不起來,躲在謝見君身後,小聲地恭喜了他一句,隻把這小子樂嗬得“尾巴”都快要翹到天上去了,被衙役們帶著進縣衙時,昂首擴%e8%83%b8,險些被門坎兒絆了個大馬趴,引得雲胡都笑出了聲。

三人坐定後,稍等了片刻,陸陸續續又來了三人,今年四方鎮一連出了五位秀才,縣老爺入席時,麵帶紅光,連走路都挺直了腰杆兒。

謝見君坐在縣令大人旁邊位置,微微弓著肩背,聽著他稱讚自己是蓋世之才,第一眼瞧著,便覺得他是能成大事之人。

他臉都要笑僵了,隻恭敬行禮,“縣令大人仁政愛民,教導有方,學生有幸,能得您賞識,方能有今日的佳績,”。

縣令大人對他的吹捧很是受用,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招手讓小廝來斟酒,說要同他好好暢飲一番。

謝見君連連婉拒,說自己滴酒沾不得,先前年節時,貪嘴喝了一盞屠蘇酒,便渾身都冒了紅疹子。

“不喝也好,不喝也好。”,縣令大人被拒,也沒覺得下了麵子,到底是謝見君太過爭氣,立時就讓手下衙役給他換了茶,轉頭又招呼起另四位秀才郎。

謝見君得了空閒,便斂回眸光,關照起身邊的雲胡來,見他遲遲不敢動筷子,直捧著茶杯一個勁兒地灌水,便給他麵前的碗中夾了幾道菜,“快吃吧,縣令大人性情溫和,不會在意的。”。

前來赴宴的五位秀才,隻有謝見君帶了家裡人,還這般貼心的給夫郎夾菜,當下便三言兩句地打趣他是佳人在側,入了溫柔鄉。

謝見君笑而不語,隨手抹去雲胡嘴邊沾染的醬汁,又托服侍的小廝給倒了杯茶過來,讓雲胡清清口。

宴會結束,小廝送走其他人後,單獨將他請去了縣衙大人的書房。

“昨日,知府大人來信,得知你中了案首之位,他很是欣慰,故而也托我給你帶了一封信,”,縣令大人從案桌上抽出一封書信,遞給謝見君。

謝見君忙將書信接過來,打開來看,竟是一封舉薦信。

“知府大人知你沒有良師教導,特舉薦你去上府學……見君呐,你是個聰明人,萬萬不要辜負知府大人和我,對你的諄諄期望呐。”,知府大人起身繞過案桌,走到他麵前,用力地按了按他的肩頭。拋開自己的政績,他還是很看好這個年輕人。

謝見君躬身,“學生定不負您二人的期望”。

從縣衙出來,見盧笙還等在門口未走,正站在樹下,同雲胡笑嗬嗬地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