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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被,那木板床硬邦邦的,謝見君一整夜都沒能睡好,先前六月時受傷的%e8%85%bf又有些疼,他側著身子,半倚在木板上,翌日醒來時,隻覺得整個身子都僵硬了。

他將木板重新安置成案桌,站起身來想抻個懶腰舒展舒展,不成想架勢剛擺出來,衙役便直直地走過來,嗬斥他趕緊坐下,莫要亂動。

他連忙躬身致歉,身子又縮回這窄仄的案桌下。

早上依舊是涼白開和半個餅子,墊了墊肚子後,他在衙役的陪同下,打算去茅廁解了個手,但被人直勾勾地盯著,他實屬羞赧難耐。

乾巴巴地站了好半會兒都沒有那尿意,眼見著衙役瞧他的眼神愈發奇怪起來,他隻好作罷,想著還是等晌午交卷放排後,再回客棧紓解。

昨夜下雨後,氣溫驟降。

從茅廁回來時,他瞧著考生們精神都不甚好,眼底皆是泛著青色。

那會兒搶救完考卷,再躺下歇息時,他聽著有考生抱怨號房漏雨,果不然今日一瞧,便有幾人臉色潮紅,隱隱似是有發燒的跡象。

白日裡答題時,就有學生考著考著,一頭栽倒在案桌上,不省人事,大抵是衙役都見得多了,倆人過來,抬著昏倒考生的手腳,井然有序地將人給抬了出去,還抽空嗬斥掏出腦袋想看熱鬨的考生,讓他們都盯好麵前自己的考卷,彆東張西望。

謝見君頭也沒抬,隻裹緊身上的外袍,心無旁騖地答著餘下的最後一道四書義。

論起來,還是雲胡有先見之明,收整衣物時,擔心夜裡忽而降溫,特意給他帶了一件稍微厚些的外袍。昨個兒夜裡下雨時,他便是將那厚外袍找出來,蓋在身上抵作薄被,才不至於吹了風,受了風寒,影響到今日的考試。

晌午。

他答完所有的題目,詳細審查了一遍後,便招來衙役交卷。

至此,兩日一夜的院試結束。

走出號房,謝見君伸了個懶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這兩天擠在這狹窄的小號房裡,可把他給憋屈壞了。

盧笙同他一起放排,出了貢院就挨著牆邊吐了起來。

他這次院試的位置不好,兩日都靠著茅廁,夏日燥熱不堪,茅廁的那股子騷餿味一直在他跟前打轉,熏得他頭昏腦漲,這會兒又吐得臉色煞白。

謝見君將竹筒打開,給他遞了水。

盧笙扶著牆站穩身子,灌下兩口涼白開,才堪堪壓下肺腑處的惡心,他有些沮喪,“謝、謝兄,我這番怕是、怕是要落榜了……”。

“不說那喪氣話。”,謝見君照著他身後輕拍了三下。

“謝兄,你怎麼還打我呢!”,盧笙嘟囔道,隻覺得那惡心勁兒又翻湧上來,但卻是吐也吐不出來。他本就沒吃什麼東西,這會兒肚子裡早就空了。

“給你拍去黴運。”,謝見君將他從地上拉扯起來,順口解釋了一句。這還是雲胡教他的,說是遇著倒黴的事兒就拍三下,準保能將黴運趕走。

盧笙對他這位謝兄的話深信不疑,當即就說讓謝見君再拍他幾下,他這院試可真是太倒黴了。

謝見君被他逗笑,“彆鬨了,咱們去醫館找大夫給你瞧瞧去。”。

二人拖著疲憊的步子,一路打聽著,找到了離貢院一條街的醫館。

醫館現下熙熙攘攘,都是剛從貢院出來,一臉菜色的考生,他們倆沒進去湊熱鬨,在門口,問小藥童要了兩碗薑湯,湊活著喝了,祛祛身體裡的寒氣。

院試的成績要到九月才會出,此番約莫近千人,卻隻錄取五十人為秀才,也難怪有人會動那些個不入流的歪心思。

盧笙要在這兒休整一天在回四方鎮上,謝見君歸心似箭,這幾日睡時身側沒有雲胡相伴,他輾轉難眠,竟是一刻也在這兒待不下去了。

他退了房,托盧笙幫自己捎著考籃,自己則提著包袱,愣是走了一夜的山路,天將將明時,趕回了家裡。

推門時,他瞧著自己的裡衣外袍,一件件被翻找出來,淩亂地堆滿了大半個炕頭,雲胡小小一隻,身子蜷縮成一團,整個人窩在他的衣服堆裡,睡得安穩。

第54章

謝見君站在門口怔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回過神來。

他人不在時,雲胡就是這麼睡的嗎?難怪他前兩次從外麵回來,總感覺鬥櫃裡的衣裳都被重新整理過了。

他輕手輕腳地走近,低眉靜靜瞧著雲胡側臥在一堆衣裳中間,像是嬰孩睡在柔軟又心安的繈褓裡,他杏眸緊閉,纖長的羽睫低低垂著,撒下一片淡淡的陰影,不知夢見了什麼,他眉頭皺了皺,攥著衣裳的手不由得收緊。

謝見君俯身,微涼的%e5%94%87瓣%e5%90%bb上小少年的額前。

“我是不是做夢了?”,雲胡茫茫然睜開雙眸,低聲喃喃道,抬手撫上他略帶憔悴的臉頰。

他張了張口,正想著要逗逗小夫郎。

卻見雲胡眼角微微揚起一抹淺笑,

“又夢到你了……真好……我好想你啊……”。

那聲音聽上去有些低沉,浸著難以名狀的難過。

謝見君愣了下,將他的掌心貼近自己的臉頰,輕聲回應他,“雲胡,我也很想你。”

似是感知到熟悉的踏實感,雲胡迷迷瞪瞪地點點頭,轉而腦袋一歪,人又睡了過去。

謝見君褪去外衫,翻身上炕,順手扯開那一堆礙事兒的衣裳,如今本尊已經回來,哪裡還能讓雲胡抱著那堆冰冰涼的衣裳紓解思念。

他將小夫郎緊緊地摟在懷裡,隻恨不得將人整個身子都分拆開來,揉進自己的骨血中,如此才能抑製住他放肆的貪念,下次、下次再出去,他一定會帶上雲胡,他再也不想同他分開了。

雲胡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謝見君回來了,就站在炕沿邊上,俯身輕%e5%90%bb了自己的額頭,說很想自己,還將自己摟在懷裡。

他冷不丁驚醒,隻覺得整個身子好似被禁錮起來,動彈不得,他微微偏頭,謝見君深埋在他的頸窩處,溫熱的吐息鋪灑在脖頸間,他被鬨得有點癢,歪著腦袋想躲開,卻不成想抱得更緊。

“雲胡,陪我再睡會兒,我好累啊。”,謝見君低低地呢喃了一聲,眼眸都沒睜開,毛絨絨的腦袋蹭了蹭他的頸窩,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將他摟住。

雲胡霎時就不敢亂動,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腦袋裡炸開了一簇簇焰火,劈裡啪啦將睡意全都趕跑了,

他昨夜不是做夢!謝見君是真的回來了!

後知後覺的歡喜從心底翻湧上來,他靜靜地看著房梁,嘴角緩緩彎了起來。

————

這一覺睡得極長,謝見君醒時,已是日上三竿,雲胡早不在炕上,滿崽蹲在他跟前,雙手拄著臉頰,見他醒了撇撇嘴,嫌棄道,“阿兄是大懶蟲!”。

“嘿,你這小崽子,幾日不見,都敢騎在你阿兄頭上了。”,謝見君抬手捏捏他肉乎乎的臉頰,端起了兄長的架子。

滿崽被扯得齜牙咧嘴,好不容易掙%e8%84%b1開他家阿兄,站在炕上,居高臨下地瞅著他,“阿兄,雲胡讓我瞧瞧你醒了沒,晌午飯都做好了,你再不起來,我就餓死了。”,說著,他扯著謝見君的雙臂,憋著一口氣,想要將他從炕上拽起來。ω思ω兔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線ω上ω閱ω讀ω

“這就起了,這就起了。”,謝見君讓他鬨得無法,隻得從炕上爬起來,剛穿戴好衣裳,雲胡端著兩碗麵片湯進門。

“我來。”,謝見君從他手裡接過來,放在滿崽搭起來的炕桌上。

三人坐定,滿崽喋喋不休地問著他此趟去府城的事兒,一會兒問府城的東西好不好吃,一會兒又問他府城的小哥兒是不是很時髦,好奇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往外丟。

謝見君依次回道,他其實也並未有時間能出去轉轉,但好歹已經去過兩趟,多多少少也知道些許,便挑著好玩的事兒,同滿崽和雲胡講了講。

倆人聽完,眼眸中皆是滿當當的豔羨,謝見君瞧著想笑,便說道,之後若是再去考試,就帶著他倆一同前去,好好在府城裡逛一逛。

滿崽當即就跳起來,險些一腳踢翻了炕桌,被雲胡一把扶住,整個人在炕上蹦蹦躂躂,興奮地喊著自己也能去府城了,小山若是知道了,肯定要羨慕壞了。

雲胡心裡也在暗自樂嗬,下一此出門,他就能跟謝見君一起了,終於不再在家裡盼著他回來了。

謝見君見他二人這般高興,暗暗有些後悔,早知道他們倆盼著去府城,府試時,就該帶著他們一起,考試也沒規定,不能帶家裡人前往呐。

不過,這有沒有下一趟考試還未知,許褚看了他默下來的文章,捋著胡須,難得皺起了眉頭,瞧著是想要點評些什麼,但末了卻是什麼也沒說。

其實不然,許褚瞧完他答得這三道四書義,三道五經義,當下就覺得他能中秀才,但又怕他摸不準監考官的心思,故而也不敢定棺蓋論,隻說他答得還不錯,等放榜再說。

九月,

晌午間,福水村裡靜悄悄的,大夥兒都躲著日頭在家裡睡午覺,隻聽著一片熱熱鬨鬨的鑼響聲,有好事的漢子婆子追出門去,便瞧見謝禮帶著幾個衙役,浩浩蕩蕩地往謝見君家去。

“福生,快彆睡了,見君怕是中了!”,福生娘墊著腳尖兒瞄了兩眼後,忙進屋將福生從炕頭上拽起來。

“什麼中了?中了什麼?”,福生睡得暈乎乎,腦袋都不甚清醒。

福生娘見使喚不動自家兒子,當下扔了手裡的針線簸籮出了門,直直地往謝家跑,等到時,已是裡三層外三層圍了烏泱泱的。

謝見君原是躺在炕上給睡著的滿崽扇扇子,乍然聽了這鑼鼓喧天的動靜,忙不迭捂住滿崽的耳朵,想著出門瞧一眼時,謝禮便已然在院外吆喝起來。

“見君,快些出來!趙衙役來送喜報了!”。

他同雲胡對視了一眼,連忙起身,整了整衣襟推開門。

“趙某先行恭喜謝公子了,奉縣衙大人的命令,特來給謝公子送喜報,您此番去院試,中了秀才,還得了案首之位呢!”。趙衙役喜著臉,衝著謝見君躬身行禮。

謝見君微微一怔,連忙將趙衙役托住,回神衝著雲胡使了個眼色。雲胡會意,小跑著進了臥房,沒多時,手裡握著個紅紙包,悄悄地遞給他。

他將這提前準備好的包著碎銀子的紅紙遞給趙衙役,“一點心意,天兒熱,請幾位衙役大哥吃杯酒,還望您們莫要嫌棄。”。這是許褚提前叮囑過的,甭管有沒有喜報,都得將這禮節備好。

趙衙役推%e8%84%b1了兩句,就將紅紙包接了過來,臉上的笑意更甚,“能吃到謝案首的酒,實乃我等之榮幸。隻此次前來,除了給您送喜報,還有縣令大人賞賜的二十兩銀子,您且一並收下,待三日後,縣令大人在縣衙為您擺宴慶賀,到時謝案首可挾家中內子一道兒前往。”

“還請趙大哥幫忙回了縣令大人的話,三日後,學生謝見君定然會挾內子前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