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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夠不上稟生。

他四處托人幫忙打聽,鎮子上的私塾裡倒是有幾位稟生,但一聽說他如今年紀才開始科考,又僅僅隻讀了三年書,便都婉拒了。

不是自己知根知底的學生,誰也不會冒這個風險,前些年,有稟生以“具結”盈利,認保了一匿喪的考生,錢沒賺著,還搭上了自己秀才的功名,那稟生一時想不開,大冬夜投了河,自那兒以後,其餘人更是“潔身自好”,再不敢動那歪心思。

謝見君的“互結”和“具結”文書,便卡在了這兒。

眼瞅著報名填錄的日子近了,某日下學,正準備往回走時,許褚將他攔下,遞給他一封舉薦信。

“我有一好友,且是當年的稟生,如今在鎮上教書,你且去試上一試吧。”

謝見君謝過許褚,第二日就尋去了他提過的私塾。

這私塾是一處二進四合院,先前他來鎮子上賣豆腐時曾路過,那時打門口過,能聽著稚聲稚氣的誦讀聲,現下許是休沐,屋子裡安靜得很。

他輕叩了叩門,片刻,棕紅木門拉開一道縫,鑽出個齊腰高的小書童。

“你是誰呀?”小書童茫茫然看著眼前這位書生裝扮的人,疑惑地問起。

謝見君從書箱裡拿出許褚給他的舉薦信,半蹲在小書童麵前,輕笑著遞給他。“學生謝見君受家師許褚之托,特此前來拜會先生趙嶺。”

“你是來找我爺爺的呀…那你要等一會兒,我去同我爺爺說一聲。”小書童小心接過書信,掉頭往屋裡去,抬%e8%85%bf跨門檻時,還因著走得快,險些跌了跤。

好在謝見君反應快,一把將人扶住,小書童自覺失了麵子,回身清了清嗓子,認認真真地同他道謝,那副一板正經卻透著滿臉稚氣的模樣像極了小時候的滿崽,現下虛八歲的滿崽可沒有小時候好玩了,逗一逗還會生氣,也不成日裡黏著他了,還知道繃著小臉兒教訓他和雲胡不好好吃飯。

想起走前滿崽還叮囑他路上慢點,謝見君猶自勾%e5%94%87笑了笑,他站起身來,撲撲衣角沾上的土,麵前的大門冷不丁被拉開,“許褚?許褚!子墨,你不是說有人來了嗎?”一須發半百的老者急惶惶邁出了門,手裡緊攥著書信,小書童跟在他後麵,“爺爺,不是許褚,是謝…謝…”被稱作“子墨”的小書童磕磕絆絆了半天,他沒記住謝見君的名字。

“是謝見君。”謝見君接了話茬。

聞聲,趙嶺這才看清麵前的人,他挑了挑眉,

“你說你是說誰?”

“學生謝見君,師承許褚。”謝見君恭敬拱手行禮,語氣不卑不亢,禮數周全縝密,不見半點小家子氣,若不是這一身月白儒衫漿洗得有些舊了,趙嶺幾乎要當他是哪裡來的光風霽月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了。

“許褚還好嗎?我們自青城一彆,已有數年不曾見過了,難為他為了你這個學生,還肯傳信於我。”趙嶺沒好氣道。

謝見君假意沒聽出他語氣浸著的絲絲酸意,肩背弓得更深了,“家師一直掛念著先生呢,我曾聽家師提起與您同遊青城的趣聞,便知您定是%e8%83%b8襟寬闊,豁達大度之人 。”

“哼,你倒是個伶俐的,那老家夥能掛念我就怪了……你的事兒我從信裡已經知道了,先擱下,帶我去見許褚!”,趙嶺著急得很,幾乎一刻鐘都等不了。

謝見君瞧著他年事已大,且不能讓他跟自己走著回去,當下去車馬鋪子租來了輛馬車,他看得出來這趙嶺雖是嘴硬,但自己這“具結”的事兒八成沒什麼問題,故而租個馬車,破費一點倒也無妨。

回村路上,閒來無事,趙嶺便借機考校起謝見君來,許褚信中將他這個學生好一通誇,說謝見君性情溫和,知禮數識大體,又肯吃苦好學,他日定能成大事。

趙嶺原是半信半疑,隻覺許褚年紀大了,彆是看走了眼,一番考校下來,才驚覺謝見君學識淵博,博通經籍,遠超過於自己一手帶出來的那幾個學生。他不禁暗歎,倒真是讓許褚撿到了逸群之才,聽說從前還是個農家小子呢,隻習得兩年多的書,便有此造次,勤奮刻勉以外,難免有些天賦在裡麵。

再看向謝見君時,他已不是先前吹胡子瞪眼的挑剔神色,連語氣都跟著緩和下來,又稍稍問了問許褚這些年的境況。

謝見君也隻是剛穿來沒幾年,原主的記憶裡根本沒有許褚這個人,他便隻能挑著自己知道的,和從旁個人嘴裡聽來的,說給趙嶺。

聽說許褚這些年一直獨身一人,趙嶺長長地歎了一聲,馬車裡驟然安靜下來,一直到村南小院,他都不曾再開口。

這會兒學堂已經下學,孩子們都各自回家了,小院冷清清的,許褚剛從灶房端出一碗醬菜和半個乾餅子,謝見君便帶著趙嶺下了馬車。

“這麼多年,你就吃這些東西?”趙嶺心頭泛酸,若是早知道好友過得如此辛苦,當年說什麼都要把他留在鎮子上。

“你怎麼來了……”許褚沒想謝見君能把趙嶺帶回來,他當時給那一封舉薦信,也沒有十成的把握趙嶺肯幫這個忙,他們多年未見,又不曾有過書信來往,他雖知自己學生品行如何,但趙嶺未必……

“小子,去打兩壺好酒,再做兩個菜來……我同你家先生要聊一聊……”,趙嶺頭也沒回,吩咐謝見君去置辦酒菜。

謝見君一時沒動,瞧著許褚衝自己點點頭,他才弓身退下,去村口酒坊打了酒,又回家拿了些肉菜,許褚這兒什麼都沒有,連多餘的碗筷,也都是他從家裡帶過來的。

二人閉門聊了一整晚,謝見君沒有離開,時而給他們溫酒,時而熱一熱放涼的肉菜,他靠在許褚家窄仄的灶房裡,無事便溫書,困了就靠著小眯一會兒。

轉日清晨,

趙嶺推開屋門,見謝見君蜷縮身子靠在灶台前,怕手中的書冊沾染了灶灰,他小心地護在懷裡,即便是睡著了,也不曾隨手一丟。

“是個仔細的孩子。”,他低喃了一聲,上前將謝見君拍醒,這臨著要縣試了,天兒這麼冷,睡在外麵總歸不穩妥。

謝見君緩緩轉醒,麵前映著趙嶺的麵容,他冷不丁坐直身子,“先生……”

“回家去吧,這沒你的事兒了。”,趙嶺勸說道,“互結和具結的事兒,我這邊會給你安排好,其餘四人都是自小便跟著我讀書的學生,品行端正,我同你先生說過了,你暫時先掛在我名下,放心,他日你若是高中,功勞還是你家先生的。”

到此,謝見君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才穩穩落地,他起身,恭恭敬敬地衝趙嶺行了個禮,“學生謝過先生。”。

“要謝,還是去謝許褚吧,如若不是看在他的麵子上,我也不會平白去擔這個事兒……”,趙嶺頓了頓,回眸看了眼屋子,“他已經歇下了,你改日再來吧。”

話了,謝見君將趙嶺送上了回鎮子上的馬車,不放心又去臥房裡看了一眼,見許褚當真是歇下了,他把酒壺和吃剩的飯菜一並收拾了,才回家。

有了這互結和具結的文書,他利利落落地去署禮房報了名。

眨眼二月十四。

趙嶺租了馬車,帶他同其餘四位學生一並送到縣裡,因著他是稟生,又給五個學生做具結,便須得在考試前,站在縣衙門外候著,隻待監場的官吏核對考生時認保。

臨近晌午,一行人才到了縣城,門口值班的老兵瞧了瞧他們入城的文書,就將人放了行。這會兒來縣城的,都是要考縣試的學生,隻要文書準備得齊全,他們也不會加以為難。

進了縣城,馬夫便直奔錦裡客棧。馬夫是趙府的人,縣試三年兩次,每次都是他送這些個考試的學生過來,同錦裡客棧也還相熟。

趙嶺進門便要了間上房,客棧掌櫃知他常來,早早就將上房給他預備下了,家境富庶些的兩個學生各要了二百文一日的客房,謝見君和另兩人則擠一間下等房。.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這一趟過來算著時間要待十幾日,因著縣試,這會兒客棧的房間都貴得離譜,平時五十文一日的下等房,都漲到了一百文,若是要客棧送吃的,每日還要再加二十文,就這,還是看趙嶺的薄麵獨留出來的,他們來得晚,外麵的客棧幾乎也都已經住滿了。

好在與他同住的兩位書生年紀雖小,但都不是什麼計較之人,跟著小二進了房間後,三人便商量起打地鋪的事兒來。

“這客棧當真是黑心,多要一床被褥都要收咱們五十文,還得再繳五十文的押金。”,盧笙將書箱和包袱往地上一擱,皺著眉頭抱怨起來。

“往年科考都是這樣,盧兄切莫急躁。”,早就通過家裡人提前了解過情況的宋然笑嗬嗬地安撫了兩句,轉而看向打進來便一直沒有說過話的謝見君,“謝兄此番,也是第一次參加縣試嗎?”。

謝見君同小二要了塊抹布,正忙著擦桌子,聞聲,他回眸衝著宋然笑了笑,“是頭一次過來,有什麼不當之處,還請宋兄和盧兄見諒。”,雖是這般稱呼,但這兩孩子也隻不過將將束發年紀,不曉得是不是受了趙嶺的熏陶,瞧著為人處世頗為成熟。

“謝兄這是哪裡的話,咱們出門在外,都是相互照應。”冷靜下來的盧笙已不似先前那般煩躁,說話也溫順客氣了許多,“今日不妨我睡這地鋪,之後咱們三人輪換著,左不過十幾天,總能湊活下來。”。

謝見君本也是打算三人輪換著睡地鋪,如今盧笙先開了口,他便沒做聲,隻說明日換自己來。

就寢的事情安排好,三人趕路過來,現下都有點餓了,盧笙和宋然出自同一師門,自然更%e4%ba%b2近些,當下就想叫著謝見君去客棧一樓吃點東西。

“我不去了,走前家裡人給烙了餅子呢。”,謝見君婉拒。

“謝兄,你竟是已經成家了!”,宋然眼眸瞪得溜圓。

謝見君笑而不語。

盧笙拍拍宋然的肩膀,一副依然見過大世麵的樣子,接了話茬去,“這有什麼稀奇的,若不是走科舉這條路,咱這個年紀,爹娘也早開始張羅著給咱們說%e4%ba%b2了。”

宋然是三人中年紀最小的,一直到被盧笙拉出門外,還沒從謝見君已經成家的事兒中回過神來。

兩人一走,屋裡乍然靜了下來,謝見君問店小二要了些熱水,就著醬菜,三口兩口吃完了一個餅子,這都是雲胡今日起早給他準備的,用的都是白麵烙的餅子,還擔心一路過來,涼了,拿布裹了好幾層。

明日便是考試。

吃過飯,謝見君開始收拾起明日考試要用的東西。

題字的毛筆,筆杆要鏤空的,硯台要輕薄的,水注也須得置辦成瓷的,除此之外還要自行備下墨錠、草稿、腕枕、鎮紙之類的物件。

整理好的考具都要放進考籃裡,明日經搜子檢查無誤後,方能入考場。

謝見君來來回回細數了好幾遍,確認沒落下什麼東西,才整理進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