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邃的眼眸中滿含縱容,

“行,以後賺了錢,咱們就常來下館子吃。”

有肉吃,還能下館子,平淡日子中能生出這點盼頭,就足夠能讓人向往了。

吃過一頓飽飯,又去江邊看了場熱熱鬨鬨的賽龍舟。

紅日西垂,三人才慢悠悠地踏上回家的路。

“阿兄,這是我過得最最最最最最好的生辰了!”小滿崽興頭未儘,圍著雲胡和謝見君一個勁兒轉悠,稚嫩的眉宇間閃耀著悠長的歡愉。

熠熠斜陽打落在他的臉頰上,映著金黃的光暈,漫漫回家路上,灑下了一片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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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飛快,十月剛收完玉米,福生來家裡叫謝見君去裡長家碰頭,村裡明裡暗裡討論了大半年的徭役,姍姍來遲。

豐收的喜悅被未知的徭役衝散,家家戶戶的臉上都掛上了一抹沉重。

今年官老爺發了話,明令禁止村裡人出錢代役,凡成年漢子,家中隻許留一丁,其餘人由縣衙出麵雇役,為時一月,一日工錢十文。

謝禮將衙役送來的公示往村口一貼,一時之間,村裡怨聲四起。

“這十文錢夠管什麼的?”

“不是說管飯嗎?”

“老子又不是沒去過,每日三頓饅頭稀粥配鹹菜,連點葷腥都不見,還得天天起早乾活搬東西,一日不得休,就算是騾子,也得累死了。”村裡早些年服過徭役的漢子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說起自己當年的經曆,都忍不住叱罵起來。

謝見君倒是能穩得住,他早有心理準備,隻要自己還沒考上秀才,這徭役他就躲不過去。左右就一個月,熬一熬總能熬過去的,再說了,四方鎮下每個村輪役,三年才挨著一次,隻不過這次讓他趕巧碰上了而已。

從知道謝見君要去服徭役開始,雲胡緊鎖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開過,他將出門要帶的東西反反複複收拾了好幾遍,還特意給謝見君帶上了厚棉衣,就怕後麵天兒驟然冷下來,他們在外麵勞作染了風寒。家裡雖破舊些,但那也比外麵冷風冷灶強得多。

這般緊張的氣氛下,連滿崽都受了影響,整日都黏在謝見君跟前,連小山叫他出門玩都不理會。

謝見君安撫了大的,又安撫小的,還得騰出空拎著東西去村裡幾個相好的人家都拜訪了一遍,他一走,家裡就隻剩下雲胡和滿崽兩個小哥兒,到底是放心不下,隻得去麻煩人家幫忙照看著些。

臨走前,他還去了趟許褚那兒,同他也知會了一聲。

“你此番去服徭役,斷不可放下自己的功課,這一年光景轉瞬即逝,可得為自己早做打算。”許褚將他好生叮囑一遍,才將人放走。

十月十一,

起早,天還蒙蒙黑,謝見君就收拾好東西。

他本想靜悄悄地走,殊不知要出門時,蓬頭散發的小滿崽從臥房裡蹬蹬蹬跑出來,身後跟著沒將人攔住的雲胡。

“阿兄,我舍不得你去。”,滿崽撲進謝見君懷裡,扯著他的衣袖不放手。

說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要分開這麼長時間,連雲胡都跟著紅了眼眶,隱在漆黑的夜幕中,抹了把臉,但卻不敢想滿崽那般不管不顧地上前,撲進他溫熱的懷裡。

“來,阿兄抱抱。”謝見君聲音裡浸了一抹潮濕,他半蹲在身子,將滿崽攔在懷裡,拍了拍他的脊背,輕聲地安撫道,“隻是一個月而已,就像阿兄教你的那般,你在家裡從一數到三十,阿兄就回來了。”

滿崽窩在他懷裡,哭嗒嗒地,極其不情願地“嗯”了一聲。

謝見君起身,目光直直地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雲胡,一刹那,不舍之意乍然如滾滾洪水一般翻湧起來,攪得他一陣心慌意亂。

他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攥緊,似乎隻要自己再往前走一步,就會被劃進“逾距”的範疇裡,想要不顧一切衝過去抱住他的欲/望,止不住地在心底裡反複掀騰。

片刻,他閉了閉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衝著雲胡揮了揮手,“雲胡,走了”。

轉身,跟著大部隊踏上了不知前路的徭役之路。

第43章

縣衙的捕快早早地等在了村口,隻待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村裡出來,便招招手,引著他們往山上走。

都是掐著褲腰帶,老老實實過日子的莊稼戶,平日裡連鎮子都去不得幾次,頭回見帶刀的捕快,大夥兒一時噤了聲,安安分分地跟著走。

“見君,聽說這次是要修橋呢。”走在隊伍最後的福生,胳膊肘杵杵謝見君,湊到他耳邊,低聲耳語道。

福生識人多,門路廣,他打聽來的消息多數都是真的,謝見君抿抿嘴,想著修橋大抵應該花不得多長時間,想必很快就能回來了,但見衙役一直引著他們上山,他心裡不免有些疑惑,“福生哥,你知道咱要去哪兒修橋嗎?”

“聽說是要給南陽村架一座通村外的橋,不過說是修橋,當誰還不知道似的,還不是那縣老爺想給自己圖個政績,等著任期滿時,好活動活動再往上走走。”福生大剌剌地說道,連聲調都不自覺揚了起來。

“胡說什麼!”捕快怒目圓瞪,腰間的寒刀唰的一下亮了出來。

福生嚇得一哆嗦,他雖瞧著頎偉魁岸,平日裡支起肩背來跟一堵門神似的,但架不住捕快手裡有刀。

謝見君忙擋在福生麵前,“捕快大哥,您誤會了,我等草民是感謝縣令老爺勤政愛民,憂黎民之苦,安百姓之樂業,我這兄弟隻是說話耿直了些,還望捕快大哥見諒。”

“哼!都管好自己的嘴,小心禍從口出!”,捕快冷哼一聲,將腰間的刀複又插了回去。

隻待捕快走遠了,福生才鬆下一口氣,撫了撫自己%e8%83%b8膛,“可把老子嚇壞了,不過就是說句話罷了,還不興讓人說話了!這是嚇唬誰呢!”

“福生哥,有些話不能亂說。”,謝見君壓低聲音,勸誡了一句。

餘下的路程,隊伍愈發沉寂,跟著捕快翻過了兩個山頭才到了地方,果真是福生聽來的那般,四方鎮的縣令大人想要給南陽村修橋。

南陽村處在深山裡,家家戶戶窮的都揭不開鍋,平日裡想要出一趟門到鎮子上,都得要翻過兩座大山,走上個把時辰。這深山野獸橫行,年年都有人被狼叼走,找到人的時候,就隻有啃剩下的骨頭。

今年野獸傷人的事兒尤其多,南陽村的村民成日裡人心惶惶的,就連白日,沒有三五個漢子結伴,都不敢輕易出村子。

出村的路除去翻山,便隻有河運,南陽村連同外麵有一條河,但河水湍急,唯有在枯水期,才敢過船。

也難怪縣令大人想在這條河上架一座橋,雖說是為了自己的政績,但如若這座橋順利搭建起來,南陽村的村民以後出村就可以走橋,便不用再翻山越嶺,還得時刻提防野獸的襲擊,說來也算是行一件好事。

謝見君一行人到時,才發現,此番服徭役的人,還有南陽村的村民。

南陽村世世代代在此盤踞多年,自然最是了解這附近的地形,築基搭橋還得仰仗著他們的經驗。`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人齊後,捕快依著縣令大人的吩咐,開始分配活兒。

謝見君同福生幾人被派去林子裡砍樹,他們在這兒要呆一月之久,得先搭幾處歇息的屋子,因著隻是暫住,倒也不用搭建的多麼仔細,夜裡能睡覺就行。

幾人由捕快帶著上山,顧忌著山裡有狼,捕快隻叫他們在外圍砍樹,時不時來回巡邏,見有人磨洋工,便上去訓斥兩句,倒不很嚴厲,隻是來人都是漢子,被捕快這麼訓,誰麵子上都掛不住。

謝見君和福生找了根半臂寬的樹下斧頭,二人一麵砍樹,一麵閒聊。

“聽說知府大人此番也前來坐鎮了。”,福生忌諱著來時捕快警告的話,這次特地極小聲地湊到謝見君跟前說。

“怕是在帳篷裡呢。”,捕快安排活兒時,他打眼瞟見身著官府的縣令對一人畢恭畢敬的,他離得遠,瞧不很清楚,現下聽福生這般說,想來在帳篷裡的那人就是知府大人了。

“看來知府大人對這個事兒很重視呐,早來幾日的人說,縣令招募了幾個會劃船的船夫,不曉得是要怎麼安排呢。”,福生倒豆子似的將自己打聽來的事兒都說給謝見君。

謝見君歎了口氣,隱隱感覺架橋這事兒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容易。

果不然,一連半個月,他們每日都上山伐木。

單單就這伐木,也極為講究,築橋所用的木頭都要在山林裡精挑細選,還要避開墳墓等汙穢的地方,如果不小心挨著墳墓砍了樹,就會觸犯神靈,到時候即便將橋搭起來,用不了多久也會坍塌,故而他們每次伐木的地方,都會有捕快仔細挑選,考察過四周圍的地形,才會吩咐他們下斧子。

選中用作橋基棟梁的樹後,還要保持樹的原樣,不得用力過猛,砍破了樹皮,樹木砍到後,由南陽村的裡長領頭,一路抬著下山,安放在平地上才行。這南陽村的裡長早些年讀過書,算是村裡懂些規矩又有名望的人了,經這樣地位高的人抬過的樹木,方才能抵作棟梁。

他們日日辛苦伐木,吃得卻都是些饅頭醬菜,每五日才能勉強沾點葷腥,得一勺葷油炒過的青綠,日子久了,大夥兒都抱怨起來。

“一直吃這些個東西,嘴裡都要淡出鳥了。”,趕著晌午飯的功夫,漢子們紮堆坐在一起,攪弄著碗裡稀溜溜的米粥。

“快彆抱怨了,你沒瞧著,捕快和縣令大人吃的也沒有比咱們好到哪兒去嘛。”,幾日混下來,已經同他們熟悉起來的福生搭了句話茬。

他說的沒錯,即便是當官的,也不過吃得稍微熨帖一點,並沒有他們百姓想的那般的大魚大肉,滿口葷腥。

聽了福生的話,眾人齊齊歎了一聲。

“哎,我說福生,你那兄弟,怎麼成日裡都抱著一本書看呢,也不跟大夥兒樂嗬樂嗬?”,先前抱怨吃食的漢子衝著福生擠眉弄眼道,

“嗐,我那兄弟啊,可是個正經書生,過兩年就要去縣裡考功名了,此番來服徭役,也隻碰巧趕上了,之後考上了秀才,人家就不來湊這個熱鬨了。”,說起謝見君來,福生語氣中滿是驕傲,他見君兄弟聰明,又是個讀書的料,擱這兒服徭役當真是埋沒了他。

“切,還秀才呢。”,漢子嘴角一抹嗤笑,眼見著福生變了臉色,扔下碗要同他大乾一場,他才撇撇嘴,端著碗上一旁吃飯去了。

處在風波中心的謝見君並不曉得此時發生了什麼事兒,他正一邊啃著乾饃,一邊溫書。來這兒服徭役,他特地帶了自己謄抄的書冊,閒時就拿出來翻看兩頁,夜裡就借著知府大人帳篷裡的燭光,拿著樹枝在地上練字,從不跟這夥人湊在一起插科打諢,有什麼事兒,都是福生打聽來,再同他說。

耽擱了半月不見任何進展,他有些心急,走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