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1 / 1)

晦見文素素沒再多看,便走出了作坊。

薑行首讓人裝了一匣子蠶蛹,交給了許梨花,笑?道:“這個蠶蛹新鮮,娘子拿回去趁早吃,待吃完了,再差人來取就是。一直到秋季,繅絲作坊彆的不敢提,這蠶蛹少不了。”

文素素忙道了謝,“這繅絲簡單得很,以前鄉下養蠶,也?繅絲過,隻蠶蛹少,不能放開了肚皮吃,這下可一下吃個夠了。”

薑行首神色沉了沉,很快就恢複了笑?容,陪著?殷知晦一道走出作坊。

殷知晦道:“今日有勞薑行首,我們先且回去了。”

薑行首忙抬手欠身道:“七少爺忙,不敢多留。七少爺若是有需要之處,隨時吩咐一聲就是。”

問?川牽馬過來,殷知晦翻身上馬,文素素與許梨花也?上了馬車。

薑管事陪著?薑行首站在?作坊門前相送,臉上浮起輕佻的笑?,“大哥,那文氏看上去一臉端莊,一身素淨裝扮,嘿嘿,襯著?張花兒一樣的臉,還真是美得人心?癢癢,比那些花枝招展的還要妖媚,怪不得老何會著?了道。”

薑行首神色陰沉得幾欲滴水,一言不發盯著?遠去的車馬:“那可不止是狐媚子,說不定……”

薑管事唬了一跳,緊張地道:“大哥,可是出了紕漏?”

豈止出了紕漏,出了大紕漏!

第二十九章

薑行首陰沉著臉, 轉身?回?繅絲作坊,冷聲吩咐薑管事:“去叫郭老三他們來?小王莊,快去!”

薑管事不明所以, 追問道:“大哥, 究竟怎地了?”

薑行首不耐煩地道:“那文氏的話,你沒聽到?茂苑縣, 吳州府, 江南道種桑蠶的人家, 婦人娘子從?生出來?會走路起,就會養蠶繅絲!她這是在點我們,是?在威脅!”

薑管事聽得一頭霧水, 沒能明白為何會養蠶繅絲就成了威脅。

不過,在茂苑縣,居然有人敢威脅他們薑氏!衙門的官員都得禮讓三分, 京城來?的大官,照樣?得吃癟!

薑管事臉一橫,朝地上狠狠淬了口,凶光畢露:“大哥,可要我去找孫大, 吉州陝州兩幫,最近搶得厲害。陝州的武黑子,請我吃了兩次酒,想要大哥出麵調停, 多給他些活計。武黑子可是?真正橫的......”

“又管不住你上下那倆玩意兒!”薑行首惱怒不已,伸%e8%85%bf踢了薑管事一腳, 將他踢得抱%e8%85%bf嗷嗷叫。

混帳東西貪杯好色,叮囑過他無數次, 京城的王爺小公爺在茂苑,這段時日安分些,不得生事。

要不是?看在%e4%ba%b2叔叔的份上,薑行首得將他捆了扔進海裡做成鹹魚!

各幫派的蠢貨,總不見消停!布行的那些行老們,比猴都精,虎視眈眈覬覦著他的位置。

為了各自的利益,眼下看似齊心?協力。一旦出事,他們還?不得將他,連同薑氏一道生吞了!

薑行首進到薑管事平時辦事的屋子,硯台裡的墨汁早就乾涸,文書賬目隨意擺著。他恨鐵不成鋼瞄了眼塌肩縮在門邊的薑管事,深吸了口氣?,壓下怒意冷冷道:“你還?在這裡作甚?”

薑管事回?過神,一個旋身?跑了。邊跑邊回?頭看去,滿臉的憤恨不甘。

大伯父死得早,可是?阿爹將他撫養大。阿爹當年接管了薑氏快關張的紡織作坊,費儘心?血將作坊救活做大,阿爹熬出了一身?病,早早去世?了。

按理說,薑氏的作坊,該交到他這個%e4%ba%b2兒子手上。阿爹心?%e8%83%b8仁厚,臨終前將作坊交給了侄兒。

呸!

薑管事淬了口,“沒良心?的東西,本屬於老子的家業,幾時輪到你來?作威作福了!”

“滿福!”薑管事眼珠一轉,喊了聲。

小廝滿福從?陰涼處閃出來?奔過去,薑管事抬手擋住太陽,抖著%e8%85%bf不耐煩道:“去傳話,讓布行的幾個行老,來?小王莊見大哥!”

滿福應下準備離開,薑管事哎了聲,“回?來?,狗東西,老子還?沒說完呢!”

薑管事偷偷朝薑行首屋子瞥了眼,低聲道:“跟武黑子說一聲,晚上在萬花樓紅兒那裡吃酒。”

滿福暗自嘿嘿笑,喜滋滋地應了。

紅兒的丫鬟俏麗得很,他最喜歡前去萬花樓當差。薑行首拘著薑管事前去萬花樓,他得小心?些,彆被發現了!

薑行首寫完信,用蠟仔細封好,交給貼身?隨從?常有,叮囑道:“你%e4%ba%b2自跑一趟鬆江府。”

約莫一個時辰左右,布行的五個行老陸陸續續到來?,各自落座。

薑行首掃了一眼幾人,徑直問道:“春蠶繭可都收上來?了?”

幾人麵麵相?覷,郭老三翹著二郎%e8%85%bf,捏著茶蓋拂開茶沫,嫌棄了句茶湯顏色。他將茶盞放到了一旁,笑著問道:“先前殷七爺從?你這繅絲作坊離開,過問春蠶繭的事情了?”

薑行首見其他人神色各異,克製住心?裡的怒意,沉聲道:“他們盯上了春蠶繭,盯上了繅絲!”

郭老三放下了二郎%e8%85%bf,神色一凜,其餘幾人也跟著變了臉色。

*

繅絲作坊位於城西的小王莊,離縣城約莫小半個時辰的路程。

離開繅絲作坊一段路,文素素掀開車簾,探出身?去。騎在前麵馬上的殷知晦似乎有所?察覺,轉頭朝她看來?。

文素素朝路旁的陰涼處打了個手勢,殷知晦調轉馬頭回?來?,俯身?道:“前麵有間?茶棚,我們到那裡去說話。”

前來?繅絲作坊的時候,文素素就發現了茶棚。茶棚隻是?間?草棚子,兩個爐灶,三張舊桌椅供人歇息吃茶。

既然殷知晦不嫌棄,文素素更是?無所?謂。一炷香功夫後,馬車停下來?。

護衛趕在前麵,團團圍住了茶棚,賣茶的夫妻被帶到了茶棚外,手上抓著一把大錢不敢靠近。

問川手腳麻利,%e4%ba%b2自洗刷茶碗,山詢停下馬車,一個箭步上前幫著擦拭桌椅。

文素素手搭著車門,打量著眼前的陣仗。殷知晦負手等在那裡,眉毛微挑,解釋道:“路上人來?人往,此般方?便?清淨些。”

正是?農忙時節,路旁的地裡,有人在除雜草,有人推著獨輪車,趁著收割前來?城裡修整農具。不時有裝滿春蠶繭的騾車驢車經過,散發出一股蠶繭獨有的氣?味。

文素素點頭,跳下了馬車,許梨花抱著裝蠶蛹的匣子,跟在了身?後。她頓了下,轉過身?,手指點上許梨花的肩膀,“將匣子放回?去。”

許梨花愣住,倒是?聽話地轉身?,將匣子放回?了馬車上。

殷知晦明顯不喜蠶蛹,許梨花一路跟著她,毫無所?覺。

所?幸她還?算聽話,文素素現在沒功夫,等空了再仔細教她。

殷知晦在長條凳上坐下,文素素在他對麵坐了。問川隻倒了兩碗白水上前,想必是?茶葉實在是?拿不出手。

文素素無所?謂,端起茶碗吃了口,殷知晦看都未看,低聲道:“文娘子先前要去繅絲作坊,可是?認為可從?蠶繭繅絲入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同聰明人共事就是?省心?!

文素素剛才隻問了他可吃過蠶蛹,提到繅絲時氣?味更難聞,他便?聰明地抓住了關鍵,提出要看繅絲作坊。

文素素沒再繞彎子,蹙眉道:“看出了一些。不過,說這些之前,我想要確定一些事。”

殷知晦很是?敏銳,微微俯身?過來?,道:“文娘子可是?要問鄭知府與黃通判之死?”

文素素道:“正是?。鄭知府與黃通判相?繼死亡,他們未曾定罪,%e4%ba%b2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七少爺以為,朝廷那邊多久能得知?”

殷知晦道:“從?江南道到京城,要是?用急遞,不到十日便?可將消息送到聖上禦前。”

文素素算著時日,道:“這般好的機會,任誰都不會錯過,會拿出來?大作文章。不管是?針對王爺與七少爺,還?是?為了江南道海稅這一塊巨大的利益,朝廷隻怕鬨開了。”

殷知晦緩緩坐直了身?,神色凝重了幾分,道:“聖上今年聖壽五十八,共有五子三女。先皇後誕下嫡長子,五歲便?被立為太子。太子驚才絕豔,深得聖心?,七歲時就被聖上帶著上朝聽政。可惜十五歲時,生了一場急症去了。聖上傷心?欲絕,未再立太子。王爺的幾個兄弟,秦王為長,乃是?繼後沈皇後所?出。接下來?就是?姑姑殷貴妃所?生的王爺,比秦王小一歲。魏王是?關淑妃所?出,五皇子是?夏嬪所?出。魏王比王爺小兩歲,五皇子今年十月年滿十歲,尚未加封。”

高壽的皇帝一向少,聖上已經年老,指不定哪天就駕崩了。

聖上駕崩前若未立太子,除非齊重淵能得到朝廷大臣的擁戴,或者手握兵權,能強權鎮壓住秦王與魏王等兄弟。

立嫡立長,秦王名正言順,該是?下一任皇帝。

能做到朝廷中樞的大臣,都是?人中龍鳳。聖上一心?要革除海稅積弊,也不是?昏聵之君。

思及與齊重淵短短的幾次交流,文素素估計,齊重淵除了衛國公府這個外家,恐怕就隻有王府護衛了。

可惜殷知晦這匹難得的千裡馬,要辛苦拉齊重淵這架破車。

爭權奪位太敏[gǎn],殷知晦說得隱晦,文素素自然掠過不提,道:“鄭知府與黃通判的死,並不是?關鍵,關鍵在於,王爺與七少爺一無所?獲,卻逼死了地方?官員。要是?他們再多舍棄幾個,王爺與七少爺走這一趟,就是?一腳踩進了深潭裡。”

殷知晦垂下眼,靜靜說道:“溫先生與藺先生來?了信,他們與文娘子看法一樣?,皆憂心?如焚。我離開京城時就想過了,這一趟危險重重,有去無回?。”

他抬眼看來?,臉上視死如歸的悲愴,換成了淡笑,問道:“文娘子可後悔前來?毛遂自薦?”

文素素沉默了下,反問道:“我若是?說後悔,七少爺可會放我離開?”

殷知晦輕快地道:“不會。”

文素素哦了聲,道:“所?以後悔無用。先前在碼頭,我也是?毫無頭緒,恰好薑行首前來?,我腦中方?才有了朦朧的想法。來?不及與王爺商議,自作主張提出了要去繅絲作坊,還?請七少爺見諒。”

殷知晦表示無妨,“事急從?權,文娘子無需客氣?。”

文素素便?繼續道:“如今王爺與七少爺都耗不起,必須趕在京城的旨意下來?前,搶先將江南道撬開一塊。薑行首隻是?茂苑縣的布行行首,他不敢擅自做主,肯定馬上會將我的話放給背後的靠山。保住百姓不亂,就還?有機會,與他們周旋。”

殷知晦愣住,細細回?憶著文素素在繅絲作坊的一舉一動,眼睛一亮,道:“蠶繭放不住,要是?他們聯合起來?不收蠶繭,整個江南道養蠶的百姓,都會大亂!薑行首是?聰明人,娘子點出了養蠶的婦人皆會繰絲,他肯定聽出了娘子的言外之意,罷收蠶繭的路行不通,他要忙著另想法子。”

文素素忍不住笑了,再次感慨不已,殷知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