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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他的手,離得很近,黑色的發絲被夜風揚起,偶爾一兩縷和神穀哲也的白發糾纏,恍若兩隻糾纏不清的雙生蝴蝶。

光影將畫麵分割的很美,甚至是有點溫和,但周圍的黑色太濃,仿佛能夠直接吞噬那抹白色。

安格斯說完這句話就停頓了下來,他看著對方,似乎在祈求神穀哲也的回應,連目光都帶著略顯複雜的情緒。

是不想兩人最後的交流停頓在“對不起”嗎?還是——後悔了?

大廳內,降穀零席地而坐,他怔怔地盯著高清的屏幕,此時又有些痛恨鈴木集團所采用的設備的清晰程度之高。

專門捕捉動態物的攝像機懸浮在空中,將兩人照得分明。

他看到安格斯說出“時間快到”後,麵容扭曲了一瞬,似乎是不甘心達成這樣的結局。

而他麵前,隻說了一句“對不起”就陷入沉默的神穀哲也狀態看起來更差。

白發青年渾身浴血,被緊緊攥住的手指指尖有血滴滴落,恍如凋零枯萎的玫瑰花瓣,輕巧的在天台的邊緣劃過,就墜落下去。紅與白的碰撞太過鮮明,就像是在火在雪中燃燒。

這個使他看上去更加鋒銳,可這鋒銳卻在眉目間的疲憊中被壓抑下來,像是爆發後的火山,隻留下一片灰燼。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自己狼狽的模樣,哪怕血液在皮膚上滑動的感覺並不舒服,他也沒有絲毫想要擦拭、甩掉的感覺。

那雙失去了焦距的金色眼睛看著安格斯,又似乎透過安格斯看著他身後的虛空,看著那即將炸開、變成星星的煙火。

若非還因為咳嗽有著喘熄的動作,神穀哲也簡直就像是一具已經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仿佛所有的感知都提前逃避到彼岸,不再留下安格斯任何抓住的機會。

總歸,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安格斯變得很生氣。

稍微有些觀察力、懂些心理學的人都可以從他的麵部上看出“惱火”的意味,但卻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

這不是他自找的嗎?甚至說,被催眠後的神穀哲也算得上態度極為柔順。

降穀零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腦海中思緒萬千。

他已經不想著炸彈為什麼沒爆炸、鐘聲為什麼沒響起,隻是看著這一幕,他卻與安格斯又了一種可悲的共鳴感。

神穀哲也像是抓不住的風,是不會落地的飛鳥,任何試圖想讓他停駐的存在,最終都隻會得到一地的鮮血和痛苦。

安格斯做不到讓他留下,降穀零也做不到讓他留下,儘管兩人所抱著的情感不同,但在結果上還是殊途同歸。

21:00:20

沉默了近十秒鐘,安格斯鬆開了神穀哲也的右手,單手將自己的圍巾解了下來,一圈圈繞在神穀哲也的脖頸上,遮住了那可怖的黑色傷口,同時也露出了自己脖子上的傷痕。

極深的傷口圍繞著他的脖頸,一看便是利器劃傷、死裡逃生的結果,同時也是造成安格斯本音沙啞的原因。

“這是……!”在看監控的眾人,不了解的情況的都忍不住露出了驚駭表情。

如果仔細對比一下,就能立刻發現,安格斯脖子上的這道傷,與當時戴在神穀哲也脖子上的項圈粗細完全相同。

又是一個串聯起來的事實。

尤其是曾經見過神穀哲也使用過鋼琴線的降穀零,他想得更多。

他還記得當時在神穀哲也的公寓,後者用鋼琴線把琴酒的頭發切了一段,那使用機關的熟練程度,足以證實那就是神穀哲也本人最為熟悉的武器。

而鋼琴線的粗細,化作疤痕,也與那粗細相符。

降穀零一時間很想笑,大聲地嘲笑。

他現在又覺得他跟安格斯完全不相像了,他從未見過如此情感扭曲的人——或者說還不一定是人呢。

想必神穀哲也十年前那次反抗,差點用鋼琴線乾掉他了吧?

有著如此純粹的報複心,卻又披上了愛意的外表,將最扭曲的黑泥包裹其中,最終不但沒有得到一絲憐憫,反倒將自己也陷入了絕境。

真是可悲啊。

隻不過現在虛偽地將神穀哲也脖子上的傷痕遮住,是後悔了嗎?

21:00:30

被戴上灰色圍巾的白發青年看上去更加單薄,他%e5%94%87邊溢出的血落到圍巾上,反倒變得不明顯。

他的眼神突然靈動了一些,痛楚之色一閃。

“神穀哲也。”安格斯終於又一次開口,他輕輕地問,“疼嗎?”

“疼吧。”

白發青年終於慢吞吞的開口了,還是他熟悉的強調,漫不經心帶著懶散,像是一隻伸出肉墊拍了拍旁人臉頰,卻不帶著爪尖鋒銳的白貓,平和且包容。

但是他第一次主動發言了——“安格斯,你會死嗎?”

一語驚起千層浪,一如神穀哲也以往的風格。

聽著的眾人一驚,頓時明白了這個轉變的開端。

那雙原本晦澀不明的金眸此刻卻多了一層微光,在夜色下像是流動著金色的沙,變得透亮了起來。

貪婪的人總想近一步得到更多,安格斯不滿足於神穀哲也的順從,竟想在這種關鍵時刻,聽到神穀哲也真實的想法。

——他解除了洗腦的效果。

一時間,無數人在心中祈求著,祈求神穀哲也將安格斯甩開,獨自走下天台,重新看看淩晨的薄霧。

但是神穀哲也沒有。

似乎因為無法忍受的疼痛讓身體戰栗起來,他甚至主動靠近了安格斯,借著後者的力量站定,那雙深淺不一的眼睛與異瞳相對,在認真地詢問著。

“你會死嗎?”

降穀零的心沉下去了。

……果然,他們最不願看到的一幕還是出現了。

失去了副人格的神穀哲也,求生欲並沒有那麼高,或者說,原本還尚存的求生欲,在見到安格斯後,也被後者輕而易舉地擊碎。

難道他們那麼多人希望他活著,還是比不上安格斯的祈求嗎?

降穀零紫灰色的眼中,終於壓抑不住痛色,他將頭埋在臂彎裡,喃喃道:“hiro……你會有辦法嗎?”

失禮的詢問輕巧地被說出。

神穀哲也就靜靜地站在那裡,離安格斯很近很近,像是一團被風卷起的白羽,隨時會被夜色的黑暗所吞噬。

死亡是什麼?

這樣的問題已經被翻來覆去想了很多遍。或許是隻是和平常一樣睡去,或是猶如墜落斜塔般的狂歡,但無論如何,最終的結局都是永恒的靜謐。

此刻的安靜仿佛狂歡前的壓抑,隻是被名為黑夜的幕布遮掩,讓人無法直視所謂真相。

安格斯沒有立刻回答,他像是站累了,猶如舞者般優雅後退——他和神穀哲也拉開了些距離,但隻有那隻交疊的左手沒有鬆開,像是他所能握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神穀哲也安靜地望著他,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會,就在今晚。”

終於,安格斯露出了略顯孩子氣的微笑,將他的左手上舉,在血跡斑斑的手背上留下禮儀性地一%e5%90%bb,抬眸,青金石般的眸子映入了金色的微漾。

他又重複了一遍,語氣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宣告,帶著得意洋洋的味道。

“我會死在今晚——和你一起。”

第137章

“我會死在今晚——和你一起。”

安格斯宛若宣告的預言像是一顆驚雷, 直接在眾人的心中炸開,從內到外都散發著揪心的痛楚。

“不, 不要答應!”已經哭到沙啞的宮野誌保還是從喉中擠出了那麼一絲泣音,顫唞著說出注定無法被對象接收到的話,“老師,不要答應他!”

屏幕中,白發青年的右手不知何時攀上%e5%94%87邊,手上纏繞的白色繃帶與他此刻的臉色,竟然分不出哪個更白。

他又開始痛苦地嗆咳, 像是一隻瀕死的蝴蝶,連扇動翅膀的力氣都沒有,那雙眼睛裡的光明明滅滅嗎, 卻倔強地支撐著, 不願意跪倒下去。

安格斯反倒冷漠了起來,他藍綠色的異瞳在暗光下顯出無機質的玻璃質感,一種不安的感覺在醞釀。⊿思⊿兔⊿網⊿

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 長到連空氣都逐漸窒息、凝固,宮野誌保被旁邊的警衛拍醒, 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把臉憋得脹紅。

時間一秒秒地跳動著,不會因為人內心的痛苦和祈盼而延長, 也不會因為某些人的迫不及待而變快。

神穀哲也的視線向上傾斜,他站穩身子, 甚至很有閒情逸致地整理了一下灰色的圍巾,動作漫不經心。

“看來你已經準備好了。”

安格斯笑起來了, 他向前踏去, 腳步輕快, 動作優雅, 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好極了。

廣袤的夜空是劇本的旁白,腳下喧鬨的城市是他最完美的舞台,而這場延續了太久的鬨劇,終於要在這一刻落幕。

神穀哲也遲鈍了片刻,也有些艱難地跟上了他的步伐,他被安格斯單方麵引導著,一並旋入了這場永無歸途的夜色中。

在幾人眼中,兩人的姿勢與夢境中逐漸重合。

即使沒有鐘聲響起,噩夢卻依舊如期而至。

21:00:58

“我帶你去看煙花吧,就我們兩人。”安格斯還是把那句話說出來了,他嘴角綴著滿足的笑,像是個即將放學的孩子。

神穀哲也終於開口回應:“好。”

眾人這才恍然反應,原來神穀哲也這一聲“好”裡,竟然包含了兩個問題的答案。

隻是這兩個問題,他們一個都不想接受。

“鐺——”沉悶且悠長的鐘聲,在遲到了一分鐘後還是姍姍來遲,像是法官手中落下的法槌,帶著不容置疑的審判。

安格斯顯然興奮了起來,他的黑發隨著風向後仰,露出光潔的額頭,那雙虛假的異色瞳中終於染上了真實的喜悅。

他徑直地、快速地向前邁步,向虛空漫遊,交疊著的手隨著兩人的動作不一而繃直,卻義無反顧地往前拉伸。

終於,他整個人躍了出去,黑色的風衣下擺在空中綻開,像是展開的黑色翅膀,帶著死亡的陰影。

任誰也沒想到,橫亙日本地下多年的跨國組織首領,竟然死得如此戲劇化,甚至還帶著一種虛幻的、不真實的美感。

因為……他看上去實在是太過於快樂,仿佛一輩子的願望,就在此刻實現。

卑微又可憐,幼稚且瘋狂。

但眾人的關注點此時卻絲毫沒有放在安格斯身上,除了在室內觀看的降穀零,宮野誌保和江戶川柯南都不由得仰著頭,試圖尋找那最後的身影。

轟隆聲傳來,無法一次性被拆解掉的炸彈終於隨著鐘聲的響起產生反應,如同連綿的煙火開始炸開,一道道紅光伴隨著玻璃破碎的劇烈聲響,在夜幕下看帶著一種血腥的米幻。

火光衝天,不少圍觀群眾發出尖叫,甚至有些不知情的人把這當作鈴木集團搞出來的新把戲,歡欣鼓掌。

而降穀零絲毫沒有在乎下方出現的點點火光,他隻是定定地看著天台上唯一一抹白色,在風中搖搖欲墜。

比起已經放飛自我的安格斯,神穀哲也哪怕是麵對死亡,也帶著從容不迫的內斂,仿佛真的隻是簡簡單單的去看一場煙花。

博爾赫斯說過,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毫無波瀾,毫無聲息,就好像從未來過這個世界一樣。

降穀零其實知道神穀哲也已經做好所有準備,他沒有打算與他們告彆——連抬頭都沒看一眼攝像頭。

或許對神穀哲也來說,他與安格斯一同赴死,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告彆。

一來,安格斯一死,黑衣組織徹底瓦解,再無再起的可能性,神穀哲也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陽光下,警方也再也無需擔心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