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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燦燦 說給月亮 4396 字 1個月前

就在對麵放一張小桌,讓粲兒在那裡練字。

粲兒小小的手指握著筆,總是坐的端端正正,低頭時臉頰還肉乎乎的。

乾豐帝心底泛起密密匝匝的疼來,粲兒是他投注最多心血的一個兒子。

粲兒跟烈兒不同,烈兒出生時,他正在外帶兵四處征戰,後來他登基為帝,就立了烈兒做太子,烈兒身為太子,他對他要求極高,很少有溫情的時候,他們之間相比起父子,更多的是君臣,粲兒是他與雪英幺子,可以任意寵愛,他幾乎將一腔溫情都給了粲兒。

那是他帶在身邊%e4%ba%b2自養大的孩子,卻被他弄丟了。

若粲兒能繼續養在宮中,現在必然也能寫這樣一手好字,隻可惜……不知道他現在還有沒有機會拿筆寫字。

乾豐帝看著有兩分相像的字跡,眼中泛起一陣疼痛。

“父皇……”祁烈見他走神,低低的喚了一聲。

乾豐帝回過神來,微不可察的直起佝僂的身體,將那一瞬間的痛楚收了回來,又變成了威嚴而不苟言笑的帝王。

祁烈朗朗說著畫上這些功臣的功績,他為這一天準備了很多,說的頭頭是道,幾乎如數家珍,惹的功臣們全都開懷大笑。

太子銘記他們作出的貢獻,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他們感到窩心了,他們的付出,大昭百姓不曾忘過,乾豐帝和太子也不曾忘過,為臣者,一生儘忠,再彆無所求了。

祁慎站在旁邊,盯著侃侃而談的祁烈,妒忌得兩眼通紅,恨不能取而代之。

祁淩風站在人群最後,望著眼前這一派君臣和諧的齊樂景象,譏諷的扯起%e5%94%87角,眼中閃過一抹晦暗。

他已經開始期待他們等會兒君臣齊齊色變的歡快場麵了。

祁淩風揣著手,老神在在的半闔著眼睛。

可他等了許久,那些畫像仍然沒有半分改變,根本就沒有字顯現出來。

他眉心蹙起,微微變了臉色。

難道是底下的人辦事不利

祁淩風不動聲色的挪了挪位置,看向那些畫像的後麵,畫後全都擺著蠟燭,沒出什麼問題。

既然沒問題,那些畫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祁淩風心中驚疑不定,卻不敢輕舉妄動,隻能暗自忍著疑惑,裝作無事發生的站在人群裡。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大家一幅幅功臣圖看過去,每一幅都代表著一個人一生的功績,大家看的仔細,耗時很久才全部看完。

蘇燦瑤聽到那些功臣的事跡,心中亦感到震撼,這些人裡有的戎馬一生,有的奠定了大昭的基石,身上都有著赫赫功績。

她輕輕攥緊拳頭,感到有些遺憾,如果她畫這些畫像前能夠了解這些人的豐功偉績,一定能夠畫得更加生動。

乾豐帝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他命人畫這些功臣像,就是要告訴所有人,對大昭有功的人他不會忘,與之相反,敢對大昭做出不利之事的人,他也不會放過。

乾豐帝看著朝臣們的神色,滿意的抖了抖胡子,一番心思總算沒有白費。

臣子都是好臣子,隻是偶爾也需要敲打一下,不然容易忘了本分。

祁淩風眼看著事情進行的這麼順利,眼中暗色翻湧,低下頭假裝打了個哈欠,遮過眼中一閃而過的狠色。

他怎麼都想不通,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一樓的功臣圖全部看完,朝臣們依次退了出去,站在塔外等候。

祁烈扶著乾豐帝上了樓梯。

樓頂擺放著祁家列祖列宗的畫像,隻有他們能到樓上參拜,其他人隻能站在塔前參拜,等會乾豐帝會在塔前舉辦正式的祭天儀式。

祁慎出去前回頭看了一眼,見他們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樣,氣得咬緊牙關。

當初要建這個大明塔的時候,他以為自己的畫像也能懸掛其中,好生興奮了一番,結果乾豐帝竟然隻把祁烈和祁粲兩個嫡出皇子的畫像懸掛到了裡麵。

祁烈是太子便罷了,祁粲這個從六歲起就生死不明的嫡次子憑什麼

祁慎越想越氣,小時候父皇就偏愛祁粲,偏偏祁粲聰慧異常,自小嶷然拔萃,把他們這些皇子都比了下去,讓人不服氣都沒辦法。

如今祁粲明明就已經不在了,憑什麼還能壓他一頭

在父皇心裡,永遠都隻有裴雪英生的兩個兒子!

祁烈扶著乾豐帝來到二樓,乾豐帝邁上階梯,一眼就看到了裴元卿的畫像,身體劇烈的顫唞了一下,“這……”

他乍然看到這幅畫像,情緒不受控製的失控,淚意瞬間就模糊了雙眼。

乾豐帝顫唞著走上前去,抬手撫上畫中人的眉眼,嗓音沙啞,“像,真像……”

他喉嚨像堵住了一樣,再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卻泛著血絲,紅彤彤的。

裴元卿站在眺望台上,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的背影。

半晌,乾豐帝聲音嘶啞的開口:“你說粲兒還活著麼,他如果活著為什麼不肯回來,他是不是還在怨朕……”

祁烈低垂著頭,忽然問:“那麼您呢,如果能夠重來一次,您還會把粲兒送走了嗎”

裴元卿一下子握緊了手心,蘇燦瑤手指泛疼卻沒有掙開,同樣關注的看向乾豐帝。

乾豐帝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背脊微微佝僂著,聲音很輕的說:“不會了,當年是朕糊塗啊……這些年來,朕沒有一天能夠安寢,總夢到你們母後指著朕的鼻子罵朕,粲兒如果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朕死後你母%e4%ba%b2一定不肯見朕,不止你們母後,還有粲兒,他一定不想理朕了,他很難哄的,是朕活該……”

乾豐帝眼眶泛紅的看著畫上的裴元卿,裴元卿眼眶泛紅的看著他。

蘇燦瑤望著他們兩父子,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命運弄人,還是該說人心難辨。

“轟隆——”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地麵仿佛都跟著震顫。

眾人陡然一驚。

裴元卿臉色發青,快步走到欄杆前探頭去看,爆炸聲竟然來源於大明塔底下。

蘇燦瑤驚恐的發現,不是錯覺,腳下的地麵竟然真的在晃動!

變故來的太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兩人來不及說話,裴元卿已經把蘇燦瑤架到了扶欄上,聲音極快地喊道:“跳下去!”

蘇燦瑤看了眼底下的湖泊,幾乎是裴元卿聲音一落,她就毫不猶豫的越過欄杆跳了下去。

這是她對裴元卿本能的信任。

根據從小到大的經驗,在這種情況下,她不拖裴元卿的後%e8%85%bf,按照裴元卿的指令行事,就是最簡單快捷的方法。

蘇燦瑤噗通一聲落進冰冷徹骨的湖水中,待她從水裡浮出來,大明塔已經開始坍塌歪斜。

她驚恐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一瞬間連呼吸都忘了。

周圍都是朝臣們的驚呼聲,她卻仿若聽不見一般,牢牢的盯著二樓眺望台的位置。

裴元卿見她平安落水,已經毫不猶豫的轉身鑽進塔內。

蘇燦瑤的一顆心一瞬間像被一隻大手緊緊攥緊。

塔內搖搖晃晃,乾豐帝和祁烈身體不受控製的踉蹌著摔倒在地,橫梁斷裂,周圍坍塌,眼前的一切晃動不止,地下的火藥仍在不斷炸響,大明塔逐漸傾斜。

祁烈爬到乾豐帝身旁,努力想把他扶起來,一根橫梁突然砸下,正砸在他的%e8%85%bf上,他痛呼一聲,冷汗霎時冒了出來。

大批的護衛往大明塔裡衝,卻連樓都上不去,歪斜的柱子擋住了去路,沙石滾滾。

乾豐帝腦袋撞在牆上,咚地一聲響,碎石不斷落下,砸在他的身上、腦袋上,他眼前陣陣發暈,心底升起一股濃濃的絕望。

莫非他與烈兒今日要葬身於此

大昭怎麼辦

仔細想想,他這一生已經了無遺憾了,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找到粲兒,不知道粲兒身在何處,或許他死後能尋求到一個答案。

周圍瓦礫翻飛,又一根橫梁迎頭砸下,乾豐帝絕望的閉上眼睛,忽然覺得很疲憊,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身影飛撲過來,橫梁落下,上方傳來一聲悶哼。

乾豐帝愣愣睜開眼睛,一名少年撐在他身上,用單薄的身體替他擋住了砸下的橫梁。┆思┆兔┆在┆線┆閱┆讀┆

少年劍眉星目,一雙眼睛極亮,頭上沁出豆大的冷汗,額邊碎發垂落,極強的熟悉感撲麵而來。

乾豐帝眼睛一瞬間睜大,喉嚨裡顫唞著擠出一聲:“粲兒……”

裴元卿從劇烈的疼痛中緩過神來,聽到這聲稱呼,整個人愣了一下。

乾豐帝眼前越來越黑,他努力撐起眼皮,眼前黑影重重,徹底暈了過去。

……

濃煙滾滾,四周轟鳴聲不斷。

蘇燦瑤渾身濕透的爬上岸,虛%e8%84%b1無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麵上,寒風吹在她身上,濕透的衣衫浸著冷意。

她瑟瑟發著抖,卻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仿佛僵住了一樣,隻能努力仰著頭,死死盯著眺望台的方向。

時間一點點過去,她眼眶越來越紅,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絕望之際,裴元卿的身影忽然出現在眺望台上。

蘇燦瑤眼中一瞬間迸發出濃烈的光,身體裡不知道從哪裡湧起一股力量,踉蹌著站了起來。

裴元卿扶著祁烈和乾豐帝,在大明塔徹底坍塌的一瞬間,從上麵一躍而下。

湖裡濺起水花,護衛們紛紛跳下湖,朝著他們遊了過去。

蘇燦瑤猛地呼出一口氣,又跌坐回了地上,冷汗將衣衫再次浸濕。

她苦中作樂的想。

幸好當年兄長落水後,母%e4%ba%b2就讓他們都學了泅水。

第80章

萬壽節突生變故,消息很快傳開,整座京城風聲鶴唳。

百姓家家戶戶閉門不出,熱鬨的街道轉眼變得空蕩蕩的。

蘇燦瑤全身濕透的被送回府裡,臉色慘白,%e5%94%87無血色,身上披著一件大氅,走路時虛軟無力。

沈懿和蘇景毓臉色大變,來不及多問,趕緊讓人找來大夫,又趕緊讓丫鬟準備熱水和換洗衣物。

丫鬟們伺候著蘇燦瑤泡了個熱水澡,蘇燦瑤泡在溫水裡才覺得四肢慢慢恢複知覺,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

待她從耳房走出來,驅寒的湯藥已經煮好了。

沈懿和蘇景毓見她臉上恢複了幾分血色,才微微鬆了一口氣,讓她趕緊去熱炕上坐著,吩咐丫鬟把湯藥端過來。

蘇燦瑤攏著被子坐在榻上,雪白著一張小臉,手裡捧著碗,一口一口的喝湯藥。

沈懿和蘇景毓看得心疼,急的在屋子裡團團轉。

蘇燦瑤從驚嚇中一點點緩過神來,嗓音還有些沙啞,“我沒事了,你們彆擔心。”

“究竟是怎麼回事”蘇景毓沉不住氣問。

蘇燦瑤嗅著屋子裡飄散的苦味,把大明塔裡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沈懿和蘇景毓聞言震驚又錯愕,忍不住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