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頁(1 / 1)

,“老爺可曾用過了晚飯?”

林如海並未答她,而是擺擺手,“都下去。”

一瞬間,賈敏的心莫名怦怦狂跳起來,似下一瞬就要破膛而出。

這令她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甚至完全忽略了素心那滿是憂慮隱含心虛的眼神。

“老爺……”賈敏強作鎮定,狀似無事般關心詢問:“這是出什麼事了?”

回答她的隻有一片死寂。

倒不是林如海故作深沉施壓,又或是其他什麼緣故,而純粹隻是不知該從何說起罷了。

看著麵前這張無比熟悉卻又陌生至極的麵孔,林如海不由得愣了神。

就在賈敏越發心慌意亂之時,卻聽聞他冷不防開口,“聽聞太太今日去了榮國府,不知老太太可還安好?”

“好,好多了。”賈敏幾乎快要繃不住了,下意識避開眼神含糊應付一句,便慌忙想要岔開話題,直覺不想在“榮國府”“老太太”身上糾纏。

緩了緩惴惴不安的心神,她又強顏歡笑道:“近來正為碧兒的嫁妝煩心,難得老爺今日回來得早些,不如幫著參謀參謀?”

林如海晦暗莫測的眸子立時浮現出一抹失望,“事到如今,太太還企圖糊弄我?”

賈敏麵色一變,“老爺這話是何意?”

“吳姨娘同陸姨娘一事,老太太要挾一事,太太暗尋蔡禦史夫人一事……”

從聽到第一個字開始,賈敏的臉就“唰”的一下變白了,到後麵更是一顆心如墜冰窟,刹那遍體生寒。

“什麼吳姨娘陸姨娘?老太太要挾又是什麼無稽之談?”黛眉微蹙,一臉莫名不解之色。

頓了頓,又麵露難色接著道:“私下找蔡夫人謀劃是我不對,可那是我的娘家啊!我的生身%e4%ba%b2娘拖著病體苦苦哀求,什麼都不要隻求能還給無辜枉死的孫女一個公道和應有的名分罷了,我……我又豈能拒絕得了啊?

我知曉老爺不願沾手此事,我自己也打心底不願老爺為此受牽連,是以才會出此下策,老爺若要怨怪我也無話可說,這事兒錯了,我認。”

無可奈何,卻又通情達理。

然而,卻實屬避重就輕了。

林如海怒極反笑,“太太這般冷靜沉穩的心性和隨機應變的能耐可真是叫人佩服,該叫那些個初入朝堂的毛頭小子都汗顏了!”

這話說得不可謂不諷刺,就差指著她的鼻子罵她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你我夫妻二十多年,但凡不過捕風捉影之事我豈能來與你掰扯?莫不是非得叫我將證據都甩在你的臉上你才肯說句老實話?”

還抱有僥幸心理的賈敏霎時心如死灰,滿麵狼狽躲閃不及,不禁哭道:“是我做的又如何?我是你的結發妻子,我們夫妻明明感情甚篤,憑什麼要有旁人插足進來?

況且,我才是林家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我還未曾生出子女,如何能叫庶出先冒頭?那算什麼?

我不過是在捍衛自己的愛情、捍衛我%e4%ba%b2生兒女的權益,我究竟何錯有之?要怪就怪你母%e4%ba%b2太過難纏非得多管閒事,否則也不會鬨出這麼多是非來!”

話到此處,賈敏又不由冷笑起來,“說來也是你祖母性子好不愛跟著兒子兒媳婦後頭瞎裹亂,但凡叫你母%e4%ba%b2攤上我這樣的處境,你隻看她會如何,說不得比我下手還狠些呢!”

都是高門大戶培養起來的當家主母,誰比誰清高呢?誰又能是真正的純潔良善之人?

這件事上,她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哪怕此時此刻她也依舊不覺得。

林如海不禁直皺眉,既是為她這般偏執的心態,更惱怒於她對自己已逝母%e4%ba%b2的不敬。

不過這個問題一旦掰扯起來就完全是可以預見到的沒完沒了,他不能被她帶偏了去。

想到這兒,他便沉聲道:“站在你的立場,似乎這一切都情有可原,可事實果真如此嗎?你莫不是忘了,當年我之所以鬆口應允兩位姨娘進府,其中固然有母%e4%ba%b2強硬逼迫的緣故不假,可最重要的卻還是你的態度。

你說掙紮十年之久已經受夠了,你說你不願再成日抱著苦湯子不撒手,你說不能讓林家在我這一代絕後,你說你認命了,等姨娘生下孩子便抱來膝下養著也罷……你說得情真意切,我便信以為真,卻不想你竟從一開始就在與我耍心機。

事實便是你不願再麵對婆母的訓斥逼迫、不願再承受旁人的指點唾罵,所以你選擇了‘妥協’!事實便是你既眼睛裡容不得沙子,偏卻還想要賢良之名,所以你選擇愚弄眾人暗下黑手!”

“我沒有!”

“事到如今狡辯已毫無意義,我今日來也不是與你辯駁聽你狡辯的。我隻想明明白白告訴你,你所做的一切,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都已知曉,你也不必再費儘心機隱瞞,更彆再為此受製於人犯下蠢事!”

說到這兒,他又忍不住氣得想發笑,顫唞的手指著她,“就為了你心底裡那點見不得人的小秘密,你竟能伸手攪合進前朝,糊塗至此……有時我是真不懂你這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真真是……”顱內有疾!

然而夫妻多年,他終究還是保留了最後一絲絲體麵,及時克製住了幾欲%e8%84%b1口而出的那四個字。

賈敏卻想也知道那絕不是什麼好話,不禁心神劇顫,崩潰痛哭,“我知道你心裡必定覺得我蠢極了,可我又究竟還有什麼法子?

我不懂什麼大局不懂什麼前朝糾葛!我隻知道我不能叫你失望,不能叫孩子們失望!我不能失去如今的幸福!若要叫我失去你們,我寧可選擇去死!”

林如海看著她沉默下來。

當眼前美好朦朧的麵紗徹底被撕碎之後,再麵對她時他已無比清醒理智。

他很清楚,眼下即便她此言不假,卻也未嘗沒有絲毫表演成分存在。

“苦肉計”這三個字如同陰雲一般籠罩於他的心頭之上,令他不禁心生疲憊乏累。

可他不能揭穿。

他們二人終究不能分開,終究還是要對外粉飾太平,那便不能真正撕破臉皮鬨得太難看了。

想到這兒,他也沒了跟她糾纏這個問題的心思,隻是神色冷淡地問,“事到如今你也與我說句實話,除此之外究竟可還有什麼瞞著我的秘密?”

賈敏的哭聲一頓,連連搖頭,委屈哽咽,“我不是那般不堪之人,老爺彆將我想得太可怖……”

“既是如此,往後那個梁嬤嬤你就不必再搭理她了,榮國府之事無論大小萬不可再沾手。”

生怕她又一時腦子抽抽了犯糊塗,他又緊跟著補充道:“上頭的心思固然不好揣測,但從賈元春一事也足能看出一二,即便不為旁人,隻為了黛兒和瑾兒,你也該警醒些了。”

賈敏心頭一窒,神情晦暗不明,“老爺大可放心,出了這樣的事,這份母女之情也算是到頭了,從此往後我與榮國府再不相乾。”

這是個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主兒。

林如海點點頭,陰沉著臉起身就要離開。

“是不是碧兒?”憋了許久,她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問出了這句話,“是不是她說的?方才我就聽下人說,你一回來她就立即尋你去了……”

聞言,背對著她的林如海不禁眸光閃爍,嘴上卻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難不成你還心生埋怨了?”

為何不怨?為何不能埋怨?

明明當初說好的,口口聲聲應承了她的,怎能出爾反爾?

她不明白,做女兒的怎麼就不盼著點父母好了?

即便是厭惡她這個生身之母也罷,可真將他們夫妻攪和成一對怨偶,對於一個做女兒的來說究竟又能有什麼好?

有什麼不好解決的,非得要走到這一步不可?

賈敏的心性本就有些偏執,眼下突逢打擊變故就更難免鑽了牛角尖,即便嘴上不說,眼神之中的怨恨卻仍無法掩飾。

轉身冷眼瞧著這一幕,林如海怒道:“非得跟著你一起犯蠢胡鬨才叫你的好女兒不成?這是多大的事?當真以為隻是小小家事不成?我看你是愈發糊塗得沒邊兒了!

她這是在努力救你!在努力挽救我們全家!

況且,這天底下任何人都能怨她恨她,獨獨你、黛兒和瑾兒不可以!這輩子都不行!”◆思◆兔◆在◆線◆閱◆讀◆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黛兒和瑾兒姑且不提,我可是她的%e4%ba%b2娘,她的命都是我給的,怎麼到頭來卻反倒像是我欠了她的?”

“你是給了她一條命不假,可她卻救了你的命不止一回!”林如海克製著壓低了聲音,終於說出了無數次想說的話。

“你以為你吃的那些天材地寶究竟是打哪兒來的?有些東西甚至連皇宮裡都未必擁有,我們林家憑什麼?那都得多虧你生了個好女兒。”

賈敏懵了,“什麼意思?”

“碧兒是大有來曆的,自小便與常人不同,很有一些神通在身……若非她弄來無數珍貴的寶貝往你們嘴裡送,你隻怕早就……

黛兒和瑾兒更是生下來就體弱多病,當年揚州城裡但凡瞧過的大夫有哪個不搖頭的?他們能好好兒活到現在,越長越健康,也完完全全就是碧兒的功勞。

所以我說,這天底下任何人都可以怨她恨她,隻你們三人不行!

蓋因你們都欠了她的!”

事實真相太過駭人聽聞,賈敏當場震驚到失語,不由後退兩步跌坐在凳子上,一臉不敢置信,“不可能,不可能的,她不過是個小孩子家……”

“我幾時騙過你?”

“……”

仔細想了又想,她的確沒找到任何一次欺騙。

他對她興許有諸多隱瞞,但隻要是說出口的話,便從無虛假。

說不清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兒,賈敏的神情看起來似乎有些失魂落魄,口中呢喃,“那你為何不早告訴我真相?這些年我待她那般,你為何不早告訴我真相?”

林如海漠然睨她一眼,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倘若換做是黛兒,我必定早早告訴你了。”

賈敏一愣,陡然之間麵色越加慘白,一陣囁嚅之餘卻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

沉默許久過後,她疲憊哽咽的聲音才再度響起,“我知曉你怨我,我……往後我會加倍好好補償她的……終究是我對不住她。”

然而不等她收拾好心情緩過勁兒來,林碧玉卻早已拖著一大堆行李和收羅來的書籍直奔溫泉莊子。

第104章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炎熱些,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帶著濃濃的燥意,即便不是苦夏之人,也難免感到諸多不適。

屋子裡又多添了幾個冰盆,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供給著,這樣才勉強算舒坦一些。

當然了,如此一來消耗自然也是巨大的。

“原本計算著應當能夠用一個月不差什麼,沒成想這才將將過去半個月的功夫,眼瞅著冰塊就要見底兒了。

奴婢想著這兩日就趕緊回府裡一趟,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