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既是得些許空閒,就去隨意逛逛罷,看看給自個兒和家裡人買點什麼,我都給你包圓了,就當是你這些日子來儘心儘力伺候母%e4%ba%b2的額外獎賞。
不過玩歸玩,卻也彆忘了時辰,差不多就回來罷,省得母%e4%ba%b2到時候找不見你該著急了。”
本就慘白的小臉兒越發跟周圍的雪有的一拚,眼神裡甚至不可抑製地浮現出了一絲驚恐畏懼的神色。
她不明白,為什麼大姑娘仿佛無所不知?
“素心?”林碧玉笑盈盈地看她。
分明是一副美不勝收的場景,可落在素心眼裡卻像是見了鬼一般驚駭萬分,止不住狠狠打了個寒戰。
不及多想,她忙不迭乖巧順從道:“謝,謝大姑娘賞賜,奴婢省的了。”
“那就好,去罷。”
沒走出去兩步,素心就聽見身後那位大姑娘又問:“去前頭說一聲,父%e4%ba%b2回來了立即回稟。”
“是。”
素心登時麵色一肅,原本被迫“背叛”主子的那點不自在也瞬間都消散了。
有些事的確不該由著主子胡來。
第102章
賈敏倒也不算太蠢,她是想安撫住賈母、守住自己的秘密,卻也並不想自己的丈夫%e4%ba%b2自出馬引火燒身。
當然了,她也比誰都更清楚,這事兒她跟林如海說了也沒用,他絕對不會答應她的,反而會平添嫌隙。
思來想去,她就動了找冤大頭的心思。
而被她挑中的就是一名姓蔡的禦史。
都察院設有左、右都禦史,下麵是副都禦使二人,再往下還有僉都禦史四人,為正四品,蔡禦史便是其中之一。
在普通人看來,朝廷的禦史應當都是剛正不阿、為官清正廉明之人。
但蔡禦史卻並非如此。
此人可謂是個十足的官迷,平日裡正經事不曾費上多少精力心思,倒是常常四處結交鑽營,真真是削尖了腦袋在努力“上進”。
這樣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放過自己的頂頭上峰呢?
自從林如海接任這個左都禦史以來,蔡禦史沒少溜須拍馬曲意奉承,甚至打發了他家夫人摸上賈敏的門路。
隔三差五不是拜帖就是請帖,假借由頭意圖贈送貴重禮品也不是一兩回了。
為免賈敏稀裡糊塗之下與不該結交之人結交上,林如海還曾特意仔細說道過蔡禦史這個人,卻萬萬不曾想到,今時今日竟反倒被她給利用上了。
林碧玉幾乎可以肯定,隻要賈敏對著那位蔡家太太稍稍流露出一點意思,再說上幾句模棱兩可引人誤會的話,那蔡禦史十有八九舍不得錯失這根“橄欖枝”。
這也正是她為何那般擔心、甚至不得不如實告訴父%e4%ba%b2的緣故。
一個人走到一定的高度,底下自然會有無數人前赴後繼為其賣命,哪怕不為了往上爬,卻也生怕被送一雙小鞋穿啊。
是以她才說,賈敏若真想背地裡做點什麼為賈家謀利,渠道就太多太多了,可謂防不勝防。
瞧瞧,這不就來了?
自以為是的一點小聰明,卻是忘了“夫妻一體”這麼簡單的道理。
再者說,好端端的一個禦史突然莫名其妙蹦躂出來,是個人都得懷疑林如海在幕後指使,她在這兒自欺欺人糊弄鬼呢?
林碧玉強忍著想要拿燒火棍去敲醒那個生身之母的衝動,說道:“我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就已經將素心給攔了下來,現在母%e4%ba%b2那邊暫且還不知真相,還等著蔡太太前來赴約呢,後續……父%e4%ba%b2打算如何處理?”
林如海沒說話,隻覺得糟心極了。
抬眼瞥見女兒略帶擔憂的眼神,他才緩緩長舒一口氣,歎道:“我與你母%e4%ba%b2夫妻二十餘年,雖也有矛盾之處,偶有爭執吵鬨,但夫妻之間哪有丁點兒不磕碰的?放眼滿天下,我與你母%e4%ba%b2也足能算得排得上號的恩愛夫妻。
我以為我們能夠就這樣攜手相互扶持著一直走到生命的儘頭,卻如何也不曾想得到,年近半百之時竟突發如此變故……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這一聲長歎飽含了太多太多情緒,複雜得叫人難以分辨捉摸。
林碧玉的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妙,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你不必太擔心,我與你母%e4%ba%b2都已經是這把歲數的人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總歸也不是假的,更何況中間還有你們姐弟三人在,無論如何也絕不可能鬨出多大的動靜來。”
招人笑話倒還是其次,關鍵是會影響到孩子們。
他不可能因為一時衝動一己之私而致使女兒們被旁人指點恥笑,甚至將來處處被質疑“有其母必有其女”。
他也不能置兒子的前程於不顧、棄林家的未來於不顧。
他不苛求瑾兒必須在方方麵麵保持完美,卻也絕不該無辜沾染這份瑕疵。
這樣的局麵以及自己麵臨的選擇,早在上次聽女兒提起此事後他就已經設想過無數次並考慮清楚了,現下實在無需掙紮猶豫。
林如海垂下眼眸斂去一切,平靜道:“吳姨娘和陸姨娘二人本也都是好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若非機緣巧合之下被你祖母相中,縱然日子清貧些,卻好歹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相扶相守著,膝下必定也是子女環繞樂享天倫。
偏偏她們卻入了林府……”
他因與發妻感情甚篤,自是沒有多餘的心思分給旁人,甚至因為怕心思敏[gǎn]的妻子多想,還會刻意更加冷落、無視。
這十來年的時光中,他見過她們的次數真真是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其中還包括老太太去世、治喪時的無意碰麵。
十六七歲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腳踏進深宅之中獨守空房十餘年,硬生生在無儘的寂寞之中熬成了半老徐娘。
分明比賈敏還要小了將近十歲,看起來卻反倒比她還年長些似的。
這些年被迫在小小一處院落獨自枯萎是其一,隻怕當家主母也沒讓她們過得多富足舒心罷。
“可縱然如此,她們兩個也從來都隻老老實實的逆來順受,從未有半點不安分……”
林如海不由歎息,“到底是我與你母%e4%ba%b2虧欠她們頗多。如今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好,我總算能夠光明正大地補償她們一番。”
林碧玉的神情瞬間變得古怪,“父%e4%ba%b2想如何補償?”
“你想到哪兒去了?”反應過來的林如海頓時啼笑皆非,老臉微妙臊紅,解釋道:“我與你母%e4%ba%b2之間雖出現了裂痕,卻也還不至於生出那份心思。”
那樣一來除了讓家裡的狀況變得更複雜更亂哄哄還能有什麼好處?
對於那兩個老實巴交的女人來說,這也未必算得上是什麼補償,說不得究竟是福氣還是坑害呢。
“這倒也是,母%e4%ba%b2指定得瘋,父%e4%ba%b2還是彆害人家了,她們兩個加起來都不夠母%e4%ba%b2一隻手捏的。”
林如海嗔怪瞪她,接著說道:“她們倆說年輕也不年輕了,說多大歲數也不至於,算算也隻將將三十出頭罷了,往後的日子還長著。
她們若願意再嫁,我便%e4%ba%b2自替她們物色個好人家,再給她們一份豐厚的嫁妝,可保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她們若不願意再嫁,那我便挑一個莊子送給她們居住,好歹樂得輕鬆自在。”
還有她們的娘家人,能拉扯就稍稍拉扯一下,總歸也不費什麼事。
以他如今的權勢地位,隨意手指縫裡漏出一丁點兒好處都足夠普通平民百姓受益匪淺了,又有何不可呢?
也不為彆的,隻是若這世上當真有什麼因果報應孽力反噬,也千萬彆落在孩子們的身上。
他說得十分自然,毫無異色勉強之意,可以看出絕對是發自內心的想法。
可這卻將林碧玉給嚇得不輕。
雖說過去一些朝代的男人並不很在意這些妾室,相互交換贈送自己的小妾都是稀鬆平常之事,但這卻是清朝。
清朝對於女子的束縛尤為苛刻,男子對於女子的“清白”二字也尤為重視,更加推崇“好女不侍二夫”這樣的所謂教條。
即便是男人死了,寡妻想要再嫁都得承受不少流言蜚語,更甚至可能會被夫家人乃至雙方整個宗族想方設法阻攔製止。
男人變成了死鬼都已是這般艱難,足以見得現如今的整體大環境是何等畸形,世人的普遍思想又究竟是何等扭曲。§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可她家父%e4%ba%b2竟然說要%e4%ba%b2自幫自己的小妾尋找下家?
林碧玉簡直如遭雷擊,刹那兩眼懵逼。
雖然早知道她家父%e4%ba%b2與絕大多數文人不同,並無太多迂腐古板的思想,但也不至於這樣超前吧?
哪怕是那麼開放的後世,好些男人對於自己的帽子顏色還都看得無比重要呢,離婚八百年都恨不得對方仍為他守貞,最好是一輩子彆再找新歡才好。
反倒是一個清朝文人竟如此前衛?
實在是荒誕不經。
林碧玉下意識再次確認,“您當真要讓她們再嫁?”
滿臉“我不是空耳了吧”的懵逼傻樣。
林如海卻以為她轉不過這個彎兒來,並不讚同的意思,當下就開始教育起她來。
“你年紀輕輕的,打小也不曾讀過那些霍霍人的東西,怎麼竟在這種事上突然迂腐起來?
人活這一世,什麼美名也好罵名也罷,通通都是假的,左不過就是旁人的一張嘴,愛怎麼說怎麼說罷了。
整天在意這個怎麼想那個怎麼看,累不累?
一切虛名皆是過眼雲煙,唯記‘無愧於心’四個字即可。”
這是他為人做事的準則,此時借機說來與她聽,便是希望她也能夠有所明悟,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都可以跟隨著自己的心走,切莫稀裡糊塗被那所謂虛名所累、白白痛苦磋磨。
林碧玉並未解釋,聞言隻是順從地點頭應聲。
“時辰不早了,你先回房歇息罷,我找你母%e4%ba%b2去了。”
今日夜間無雪,天兒卻也不大好。
厚重的烏雲將月亮遮擋得嚴嚴實實,顯得陰沉沉的,不甚明朗。
林碧玉收回目光低下頭,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輕歎一聲,“今夜過後,也不知這個家會變成什麼模樣了。”
夫妻、母女……想想就叫人頭大啊。
木槿柔聲安撫道:“老爺一向對姑娘疼愛有加,怎會將姑娘置於風口浪尖叫太太憎恨呢?他既敢這般前後腳趕去攤牌,心裡必定是有成算的,姑娘要相信老爺的本事。
至於老爺和太太之間……”
第103章
雖說最大的孩子都快嫁人了,但夫妻二人的感情卻一向極好。
每晚無論忙到何時,林如海總是要回正院歇息的,而賈敏也習慣留燈等待。
隻是今夜也不知究竟是怎麼的,聽見外頭丫頭婆子喊“老爺”,她這心卻猛然咯噔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惶席卷而來。
人呐,果然還是不能乾虧心事。
賈敏苦笑,連忙扯起一抹與素日無異的溫婉淺笑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