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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信封 眷希 4452 字 1個月前

,卻在顧杳然這碰了一鼻子灰。

顧杳然聽到了,但沒有理會他,而是兀自低頭掬了把水潑在臉上。

勞倫看著他,眼前這個黑發亞裔青年揩去臉上多餘的水,水滴從他眉峰和鼻梁墜落下來。

他慢慢睜開了那雙睫羽濃密的眼。

顧杳然看了眼勞倫,聲音低沉:“你想學什麼?”

勞倫眼睛閃亮:“鋼琴曲!就你每天在彈的那首!我喜歡音樂裡的那種飄忽不定的詭異感!”

顧杳然重複道:“你說《鬼火》嗎?”

“原來那首曲子叫《鬼火》,我記住了!”勞倫眼睛發光,他湊到顧杳然麵前,“Ray,隻學這一首曲子的話,我大概要學多久才能彈成你這樣啊?”

顧杳然聽了這話,擦拭手背的動作一頓。

他沉默了,似乎是在斟酌如何用詞,“......那可能會比較久。”

勞倫對鋼琴似乎完全沒有概念,“很久嗎?我以為有樂器基礎會很快呢?”

顧杳然搖搖頭:“隻是流暢地彈出來的話,不難。但如果是想要彈好,那就很難了。”

“沒關係,我已經做好準備了!你儘管教我,我一定會下苦功學的!”

勞倫急著表決心,顧杳然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走神地想著另外一件事。

不知道常矜現在在做什麼。

他垂眸看了眼流理台上的手機,鎖屏亮著,壁紙是他和常矜在劍橋夏校畢業時拍的寬幅拍立得。

那時他們還%e4%ba%b2密無間,英國的夜晚和劍橋的古老城堡組成他回憶裡難以忘懷的時刻。

常矜歪著頭笑著,似乎永遠不會停歇的燦爛。

她就這樣離開了他的生活。

比這更糟的是,他發現常矜真的在躲他。

他每日坐在鋼琴前,哪怕隻是靜靜地坐著,都克製不住心底的那股鬱氣。

於是他越發頻繁地進出琴房,每次都徹底消耗乾淨那些情緒才出來。

他並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他本打算在費城安頓好後便飛去舊金山找常矜。

他有話想要對她說。

顧杳然的手指摩挲屏幕,暗自思忖,要再找一個什麼理由給她打電話。

乾脆和她說,他打算過兩天就去舊金山吧。

看看她會說什麼。

勞倫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顧杳然卻忽然開口:“抱歉勞倫,我想在窗邊打個電話。”

勞倫隻是厚臉皮,不是沒情商,聽了這話他馬上抬手比了個ok,“那我先回房間收拾床。”

等勞倫離開客廳後,顧杳然站在落地窗前,撥通了常矜的電話。那串數字他早已默記在心,幾乎倒背如流。

顧杳然本以為這個電話會過很久才被接起,但他沒想到的是,電話鈴隻響了不到五秒,對麵就接通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微微一縮。

“常矜.......”

對麵沒說話,半晌,那人才遲疑地回複,說的是英語:“嗨,請問是Jane的朋友嗎?”

顧杳然呼吸一滯。

接電話的是個男人,聲音清亮,帶著點磁性。

顧杳然握緊了手裡的手機:“......是的。請問她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接電話的男人說:“抱歉,Jane她今晚喝醉了,已經睡下了。如果是有急事的話——”

顧杳然:“不,沒有什麼急事。”

“謝謝你,那我明天再打過來。”

“請先等一下!”顧杳然要掛電話的動作被對方喊住,電話裡的那個男人說,“我不會中文,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奧溫,是Jane的朋友。”

“Jane她不知道明天幾點才醒,等她醒了以後,我讓她給你回個電話吧。”

勞倫出來的時候,發現顧杳然坐在窗邊的凳子上,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勞倫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他蹭了過去,挨著顧杳然坐下,“Ray,怎麼了?你打完電話了嗎?”

顧杳然回了他,但沒有抬頭:“......嗯,打完了。”

勞倫鬆了口氣。

太好了,好像沒出什麼問題。

“Ray,那我們要不要今晚就開始練習?我找好了譜子,你幫我看一下吧——”

顧杳然這時才慢慢直起腰來,原本微彎下去的脊背撐起,如銀月光渡過他鼻梁和眼睫。

他很平靜地說:“抱歉勞倫,我可能待會兒要出門一趟,教你彈琴的事情就等我回來再說吧。”

勞倫覺得有些突然,但也點點頭:“好吧。不過你今晚幾點回來?”

顧杳然:“我今晚應該回不來。”

勞倫懵了:“啊?你是要去哪裡?”

顧杳然:“我要去一趟舊金山。”

勞倫先是一呆,然後震驚道:“現在?!”

“可是現在都這麼晚了,明天還有社團活動——”

顧杳然的表情平和冷靜:“我知道。但我還是要去一趟。”

勞倫張口結%e8%88%8c,“你——”

“哎好吧好吧,那我明天幫你和指揮說一聲!”

勞倫有點頭疼地敲了敲自己的腦門,一睜眼居然看到顧杳然勾了勾%e5%94%87笑了——雖然那抹笑容很淡,但確實是笑。

勞倫驚得舉起手指,哆哆嗦嗦地指著他說:“你,你居然會笑!”

顧杳然確實很久沒有笑過了:“怎麼?我會笑很奇怪嗎?”

勞倫狐疑地看著他:“我還以為你受了什麼打擊,原來是遇到了開心事嗎?我和你住了這麼幾天了,還是第一次見你笑呢!”

顧杳然聞言,卻是輕輕搖頭:“不是開心事。”

隻是如釋重負罷了。

打定主意要撞南牆後,那些原本擔憂的、畏懼的、猶疑不定的心情,便瞬間消逝得無影無蹤了。

他終於可以渾身輕鬆地笑出來。

最壞不過是頭破血流。

他已經不害怕了。

收拾準備好一切,當顧杳然打開門時,卻驚訝地發現門外站了個女孩。

她正在收傘,灰黑如夜的傘骨收攏,雨夜的潮濕水霧沾滿一身。

乍一眼,顧杳然並未認出來人,直到麵前的女孩抬頭。

顧杳然怔了怔:“若素?”

不怪顧杳然沒認出人,關若素把長發全部剪了,隻留到齊耳位置的短發。

她似乎比兩個月前更瘦,眉眼骨骼陰影更深,又穿一身黑白灰的單調顏色,竟莫名帶了股銳利鋒芒。

曾幾何時,那個靦腆內向的關若素早已消失不見,她似乎已完全褪去了柔和婉然的那一麵,令人一眼看去,隻覺淩厲。

關若素看著他說:“顧杳然,我來找你。”

她似乎是頓了一下,微微吸了口氣,又慢慢吐出。

她開口的聲音微啞,似乎是一夜未睡。

“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有件事該告訴你。”

......

常矜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已經亮了。

清醒的白晝代替了浸泡酒精的黑夜,常矜慢慢坐起身來,腦袋裡的記憶逐漸回籠。入目是她熟悉的房間,床鋪乾淨整潔,床頭櫃上還擺了一杯溫開水。

她暈倒之後,大概是塞西婭帶她回來了。

常矜打開門走出去,在隔壁房間裡看到了還在呼呼大睡的塞西婭,心落回原處。

身後忽然響起一道男音:“Jane。”

“哇啊!!”常矜被來人嚇得扶著牆倒退了好幾步,她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奧溫,她撫了撫%e8%83%b8口,呼氣,“天哪,你嚇死我了!”

奧溫還穿著昨晚那件T恤,看上去精神不佳,但他見她反應這麼大,反倒撲哧一聲樂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麼怕我啊?”

常矜:“不是怕你,是你出現得太突然了......等等,你怎麼還在這裡?”

奧溫:“昨晚是我和塞西婭把你帶回來的。你吐了一地,塞西婭自己也喝得頭暈站不直,是我給你倆打掃完,你不會都忘了吧?”

常矜頓時被巨大的心虛和愧疚感籠罩:“對、對不起啊......”

常矜小心翼翼地瞥奧溫的表情,奧溫卻一直笑著,似乎並沒有要興師問罪的意思。

他說:“我簡單做了點早飯,要吃嗎?”

跟著奧溫到了廚房,常矜看著流理台上做好的三人份的早餐,幾乎可以確定一點——奧溫怕不是什麼老好人吧!?

她也直接這樣說了:“其實你幫塞西婭送我回來,我已經很感激了,你還給我們做早餐,這下是真不知道怎麼報答你了。”

奧溫笑出聲來:“沒那麼誇張。”

“我們宿舍門禁比較早,我在這打掃完已經很晚了,塞西婭就和我說,不嫌棄的話可以在你們客廳沙發睡一覺,明早再走。”

奧溫做的早餐很簡單,兩個白煮蛋和一盤沙拉,伴著瑪拉醬吃完。

兩人靠著流理台收拾碗筷時,奧溫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向她示意:“要來一根嗎?”

常矜擺了擺手:“不,謝謝,我不抽煙。”

常矜看著奧溫點煙的動作,“我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到你拿煙出來,原來你抽煙的嗎?”

奧溫單手夾著煙尾巴,垂眸一笑:“戒了很久了,偶爾會抽一兩根,很少。”

“為什麼戒了?”

奧溫:“我有個妹妹,她聞不了煙味,所以我後來就慢慢戒掉了。”

常矜好奇:“%e4%ba%b2生的妹妹?”

“對。”

“好像還是第一次聽你提起,”常矜問道,“她多大了?也在加州讀書嗎?”

奧溫含著煙嘴,噴灑出的煙霧淡淡掠過他麵容,一片灰白中,常矜覺得他似乎是笑了笑,“確實,她說過,如果她考得上加州的大學,她一定會留在加州。”

“如果她還活著的話,她現在應該也跟你一樣大了。”

常矜怔了怔,心裡一慌,條件反射地道歉。

“......對不起。”

怪不得,他從不提起自己的家庭。

奧溫笑著轉過眼,彈了彈煙灰:“為什麼道歉?”

常矜頓了頓,慢慢開口:“.......我也不知道。”

奧溫有些意外,抽煙的動作一滯。常矜站在餐台邊,沒有看他,而是微微垂下頭:“可能是因為我也有一個哥哥。”

“如果我出了意外死了,他也會像你一樣難過吧。”

常矜知道常鶴會的。

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在同一天發出來到世界的第一聲驚哭,同一天學會走路,同一天開口說爸爸和媽媽。

雖然常鶴這個家夥總是表現得冷漠無情,嘴還很毒。

但常矜知道,他們永遠是對彼此而言最重要的家人。

即使遠隔天涯海角,也會時時掛念。

奧溫沉默了。

廚房有一麵窗,雖然很小,卻能看到被風成群結隊搖曳的樹。越是臨近秋天,金紅色的葉子越多。

他似乎是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