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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梧桐院出來前,朱嬤嬤料準周管家會在門口打點,便將他的一些特徵講給了顧夏,免得鬧出什麼岔子。

“姨娘請稍待片刻,世子爺手頭還有些事,一會兒便會過來。”

世子什麼時候來,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可沒指望他一個世子能給我一個妾多大的體麵。

顧夏心下想著,麵上卻絲毫不顯,含笑搖了搖頭,說:“無礙的,有勞管家告知。”

將話說到,周管家也不多留,當即轉身離開,繼續打點回門事宜。

正忙碌的張嬤嬤不著痕跡地朝這邊看了一眼,眼色狠辣,心下怒駡狐媚子。

顧夏看到了,隻當自己沒看到。

晨間天寒,顧夏隻站了一會兒,那透骨的寒意便從腳底、從掌心一點點向全身擴散,她有些後悔自己出來前忘記帶上手爐了,明明朱嬤嬤都給她準備了。

當然這也不能全怪顧夏,畢竟在尚書府生活的這十幾年,手爐於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一時之間還真沒有隨身攜帶的習慣。

小葉想來也是如此,不然也不會主僕兩人同時都忘了手爐。

三朝回門,顧夏本以為顧盼會早早出來做樣子,那樣的話,她也能早些坐上馬車。

真是失策。

待回門禮都搬上馬車,張嬤嬤方姍姍上前。

“瞧我,忙得腳不沾地的,都沒發現姨娘您來了。”晨光將張嬤嬤那裝模作樣的臉映得發紅,出口的語氣很是陰陽怪氣,“這回門啊,有很多講究,我是怕誤了時辰,過於專注了些,所以才沒注意到您,姨娘不會怪罪吧?”

顧夏淡淡笑了笑,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張嬤嬤更憤怒了,麵色一陣青一陣白,可當她的目光瞟到顧夏身後空著手的小葉時,又笑了起來。

“好歹也是回門日,您雖隻是個妾,可既有此榮幸,也該珍惜才是,怎的沒給裴姨娘帶份禮物回去?”

聽了這話,顧夏完美無缺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變化,尚書府的人最是清楚如何激她。

張嬤嬤見狀,可謂身心愉悅,當即做出一副長者的架勢,對小葉耳提麵命。

“咱們瑞王府是什麼地方,回門這麼大的事兒,你個丫頭竟連份禮物也不知準備上,真是上不了檯麵,回去可莫要丟了我們王府的臉麵。”

明著是說小葉,實際罵的是顧夏。

小葉年紀尚小,被張嬤嬤擠兌的眼眶泛紅,氣得直流眼淚。

顧夏冷冷看著張嬤嬤,正想開口,一道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張嬤嬤,該去請世子妃了,可別誤了時辰。”

是周管家走了過來。

張嬤嬤聞言一僵,側身笑道:“光顧著跟五姑娘寒暄,差點忘了正事。”

擠兌人被抓了個正著,張嬤嬤不覺有點兒心虛,她可沒忘了離開尚書府前,大夫人耳提麵命地命她入了王府一定要低調,要協助姑娘管理好後宅,尤其是對王府的管家,絕不可怠慢,一個手握實權的管家便是她家姑娘也不好輕易得罪。

看著周管家冷肅的神色,張嬤嬤語氣不由自主地加快,顯得格外心虛:“多謝管家提醒,我馬上去請世子妃。”

張嬤嬤走後,周管家隻對顧夏點了點頭,便很有分寸地離開,沒有多看,更沒有多問。

又等了一會兒,顧盼終於來了,嫋嫋婷婷地出現在王府正門口,身後跟了數位婢女,瞧著極有排場。

薄薄的曦光裡,已嫁為人婦的女子梳著高髻,身著繡工精緻的鎏金百褶裙,藕色的襦衫束在淺黃色的腰帶裡,顯得纖腰楚楚,滿頭珠翠,正紅的披風雍容華貴,麵上的笑容自信且嫵媚。

顧夏眼尖地發現張嬤嬤並不在其中。

垂首斂目,顧夏移步上前做福禮:“見過世子妃。”

“妹妹怎地在外麵站著?晨間天冷,當心著涼了。”顧盼緩步走下臺階,抬手握住顧夏的手,“瞧瞧這小手冰的,怎得也不拿個手爐。”說話間,顧盼還將自己手中的鏤金手爐塞進顧夏手裡。

“世子妃,這可使不得。”顧夏連連推拒,不肯接受。

“你我姐妹,五妹妹莫要再以世子妃相稱。”顧盼故作不悅,隨即又笑了,暖聲勸慰道,“我知你最懂規矩,但身體要緊,掌心這樣冰涼,當心著涼了。”

說罷,顧盼強硬地將手爐塞進顧夏手裡:“拿著,這是主母的賞賜,不可拒絕。”

顧夏隻好接下,屈膝言謝。

這時,蘇禦走了過來,幽邃的眼眸深深看了顧盼一眼。

顧夏從蘇禦的眼中看到了欣賞、寬慰,以及其他一些正麵的情緒。

顯然剛才顧盼的作為都被世子看進了眼裡。

“世子爺。”顧盼與顧夏同時見禮。

“嗯。”蘇禦點了點頭,頓了頓,又說,“世子妃辛苦了。”

顧盼溫和笑笑,上前走至蘇禦身側,握住他的手,道:“夫君說得什麼話,這都是盼兒該做的。”

蘇禦反手在顧盼的手上輕輕拍了拍,不著痕跡地將被握住的右手抽出來。

蘇禦比尋常的男子要高一些,那身青色的蟒袍穿在他身上,愈發顯得他芝蘭玉樹、清貴凜然。

看著看著,顧夏意識到了不對。

……世子身上袍子的顏色居然和自己的披風顏色相同!

這個認知令顧夏心一軟,這種軟是那種不知前程,不知安虞的軟,又或者說,是怕。

一定隻是巧合!

顧夏悄悄朝顧盼看去,隻見她眉目含笑,語調輕柔的同世子說著什麼,似乎根本沒有發現這一點。

“出發吧。”蘇禦沒有多停,大步上前抓過小廝遞來的韁繩,欲翻身上馬。

顧盼見狀,忙碎步貼上前去,悄聲說:“天寒風大,世子爺不妨與妾身一同乘坐馬車。”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剛好隻夠他們兩人聽到。

“無妨。”蘇禦俐落上馬,目光往顧夏那邊看了一眼,旋即移目,道,“都上車吧。”

二人離得極近,顧盼能清楚地看到蘇禦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擔憂,這令她差點繃不住臉上那慣來溫婉的微笑。顧盼死死克製著自己,攏在袖筒裡的雙手緊緊握著,強壓下心中的憤怒,笑笑福身,隨後便在貼身丫鬟地攙扶下上了馬車。

顧夏也在顧盼之後坐上第二輛馬車。

車裡很暖,車底鋪了金絲地毯,中間的小幾上還溫著一壺熱茶。小葉見了,忙上前倒了一杯遞給顧夏。

熱茶入喉,讓顧夏幾要凍僵的身軀又暖了過來。

“你也喝一杯,暖暖身。”顧夏囑咐小葉,她們兩人是一起吹的風,自己都冷成這樣了,更何況是沒有穿披風的小葉。

“謝謝姑娘。”小葉倒了杯茶喝下,無不滿足地感慨道,“姑娘,這瑞王府不愧是瑞王府,皇家果真不同,馬車暖和不說,就連茶水都格外香甜。”說著小葉蹲下`身,“還有這地毯,摸起來暖融融的。”

顧夏聞言一怔,不著痕跡地打量起車內裝飾,簡簡單單,除了腳下的地毯,沒有半點逾矩的物件,看著隻是輛普通的馬車。

隻能說,是王府的下人非常的盡職規矩。

馬車緩緩前行,顧夏挑開一邊的車簾,看著馬車沿著巷道一直往前走,直到瑞王府高高的城牆終於到了頭,視野陡然開闊,露出漫無邊際的湛藍天空。

吹拂而過的風也隨之變得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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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輛行入主路,喧囂聲並著涼風吹灌而入。顧夏的半張臉融在晨光裡,望著窗外熱鬧的街景,%e5%94%87角微微揚起,一股喜悅之感慢慢湧上心頭。

尚書府不是她的家,作為一個妾室,瑞王府也不能算她的歸宿,她隻是個無根漂浮之人,需得處處小心,方能苟活,這樣的日子難免會令人感到壓抑。

眼下出了王府,浸潤在上京城熱鬧的煙火氣裡,顧夏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喜悅。

她在這廂看得入迷,壓根兒沒察覺到蘇禦不知何時策馬來到左近,此時正有意無意地往她這邊看。

“姑娘,外頭風冷,還是放下簾子吧。”小葉勸道,窗開的太久,暖氣都飄走了。

“好。”顧夏點點頭,將簾子放下,倒不是因為冷,隻是外麵的行人越來越多了,如今她是王府女眷,不好拋頭露麵。

車簾放下,隔絕了蘇禦的視線。

蘇禦不覺生出一股躁意來,他從未見顧夏這般笑過。

……不,確切地說是進王府的這幾日,她從未這般笑過。她這幾日的笑容明顯都帶著疏離,不似方才,發自內心,鮮活又動人,一如初見。

其實眼下的一切都還在蘇禦的預料之中,從青梅竹馬的未婚妻,變成一個“素未相識”人的妾,她若能馬上接受,便不是那個能讓蘇禦魂牽夢縈的人兒了。可即便早有預料,真見她如此,蘇禦還是忍不住感到煩躁。

馬車還未到尚書府門口,就已經有人到內院傳話,沒一會兒,顧嘉琪、顧嘉琿兩兄弟就帶著一眾丫鬟小廝浩浩蕩蕩地迎了出來。

馬車停穩,顧夏聽到外頭行禮問候的聲音,斟酌半晌,抬起手將身上的披風解下,留在了馬車裡。

小葉見狀瞪大了眼:“姑娘,您這……”

顧夏沖她搖了搖頭,隨即下了馬車。

長兄顧嘉琪是個爽快的性子,此時正熱絡的同蘇禦說著什麼,顧盼站在蘇禦身旁,嫣然淺笑,十分和諧。

蘇禦冷不丁朝顧夏這邊看了一眼,見她衣衫單薄,麵上的神情當即僵住,嘴%e5%94%87繃得直直的,瞧著有些陰沉。

“五妹妹也回來了。”顧嘉琪笑著沖顧夏打了聲招呼,隨即又對蘇禦說,“那咱們便進去吧,世子爺,請。”

蘇禦點點頭,目不斜視地抬步進去。

第6章 警告

顧府的主子們全在承安堂裡候著,等著新人前去見禮。

承安堂是顧老夫人的住所,位於府邸的東南側,繞過壁影後,往東走,穿過中間的花園,再行兩刻鐘才能到。

待幾人走進承安堂,裡頭已站滿了人。

顧氏祖籍會稽,祖上也是大戶,可傳到顧雲之這一輩,僅剩下兄弟三人。

大老爺便是戶部尚書顧雲之,也是顧府的當家人,共有二子四女。由於蘇禦是長房的女婿,所以長房所有的兄弟姐妹們,無論嫡庶,都在承安堂裡站著。

二房和三房就隻來了嫡出的幾位。

二老爺顧雲申是姨娘生的庶子,但他本人十分爭氣,一手文章寫的極妙,是武德十一年的兩榜進士,如今正外放廣州,任太守。二夫人李氏乃江南人士,祖上是商賈,直到她兄長這代才出了進士,時任浙江鹽運司同知,嫁給顧二爺後,育有一子一女,女兒便是被顧盼推入湖中淹死的顧蕊。當然,這件事除了當事人和顧夏,並無人知曉,所有人都以為顧蕊是因清白被毀,沒臉見人才投河自盡的。

三老爺顧雲泛是顧雲之的嫡親弟弟,屢試不中,至今身上也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