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條生路?”
秦不聞其實並不讚成這樣的做法。
在她看來,既然起了謀反的心思,為了以絕後患,應當是不能留的。
但她最終,還是遵循了宋謹言的意願。
原因無他,這是他的江山社稷。
她隻能輔助他,卻不想去乾涉他的選擇。
而且,即位之後願意放兄弟一條生路,秦不聞器重的,也是那樣重情重義的宋謹言。
——那很好。
宋謹言做皇帝,會是一個仁慈的好皇帝。
時至今日,即便宋謹言問她,後不後悔當初的決定,是不是應該當初就處決雙王,秦不聞的回答都是,不後悔。
黑雲壓城。
秦不聞看著逼近長安城的烏雲密布,不覺低嘖一聲:“看樣子,要下雨了。”
也不知道季君皎有沒有多添衣,初秋還挺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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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畫骨第二日來找秦不聞時,並未在涼亭看到她。
心中突然升騰起一陣不祥的預感,她急忙跑上樓梯,推開秦不聞的臥房。
沒有人。
衣服錢財什麼的都還在,隻是梳妝台上的那支銀簪,連同秦不聞一起,消失不見了。
難畫骨趕忙下樓去詢問看守的手下,得到的消息卻是,並未看到秦不聞從房中離開。
這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呢?
秦不聞早就觀察好了看守的換崗規律,趁著換崗,離開了。
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眼眶,難畫骨看向皇城的位置。
“轟隆——”一聲驚雷。
那承重的烏雲最終還是不堪重負,豆大的雨水傾瀉而下。
從城外的樓上望去,那皇城像是被黑霧繚繞包圍,不見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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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街,文淵閣。
如今大部分的兵力都被調遣到了皇宮,就連城門的守衛也沒幾個,百姓人人自危,都想要出城避一避。
隻是宮裡下達了命令,不允許百姓出城,隻能進城。
所以秦不聞進城倒也還算容易。
文淵閣內,如今已經沒有人了。
昔日冷清寧靜的文淵閣,如今少了下人衛兵,更顯寂寥。
秦不聞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大拇指的扳指。
文淵閣各處都貼了封條,秦不聞熟視無睹,找到書房,推門而進。
十多天沒有打掃了,書房還算得上整潔,秦不聞用手劃過那紫檀木的書案,神情平靜淡然。
她穿過書案,坐在了季君皎常坐的太師椅上,撐著頭,重新審視這房間格局。
“季君皎。”秦不聞喃喃自語,語氣繾綣溫柔。
自然沒有人回她。
她勾了勾%e5%94%87角,睫毛輕顫:“京城下雨了,還挺冷的。”
太安靜了。
安靜到隔著幾百步,秦不聞都聽到了大門被推開的聲音。
——有人來了。
第378章 傅司寧
傅司寧撐了柄油紙傘。
雨勢漸大,那落雨聲砸在傘麵上,沒有停歇。
他身上穿的還是紅衣朝服。
有雨濺落在他半邊肩膀上,那大紅的朝服便變得深紅潮濕。
他緩緩推門而入。
雨沒有停的意思,他看了看天空,抬步朝著文淵閣書房的位置走去。
行至書房。
傅司寧看了一眼那虛掩的門扉,微微蹙眉。
下一秒,他不動聲色地推門而入。
雨水裹挾著涼氣,將傅司寧整個人包裹起來,幾乎是他進入房門的一瞬間,一柄短刃便抵在了他的喉頭。
銀光乍現,映照著雨色的光輝,冷光落在了傅司寧與身後人的臉上。
傅司寧垂眸,下意識地將那濕著的紙傘偏到一旁,擔心淋濕身後之人。
他收傘的手有些抖。
他聞到了少女身上的冷香,夾雜著雨水的氣息,清冷淡漠。
看清來人,秦不聞有些意外地揚了揚眉頭,短刃在手上轉了個圈,便輕巧地收回袖中。
“少卿大人,彆來無恙。”
秦不聞輕笑一聲,語氣中卻沒什麼情緒。
麵前的男人身姿筆挺,一身火紅的衣袍在他穿來並不紮眼,他的發上也淋了雨,鬆散的長發流瀉在肩頭,隻是淡淡看過來的一眼,便不似凡物。
他好似沒有回神。
一雙清冷的眸染了情緒,漆黑的夜裡沒有燃燈,隻能借助微弱的夜色,看得並不清楚。
“傅司寧?”秦不聞又叫一聲。
她感覺到麵前的男人似乎終於動了動,隻是動作有些僵硬,他略略遲緩地回頭,孤零零地站在那裡,好似一隻離群的病鶴。
分明寬大的身形,但不知為何,轉過身來看向她時,秦不聞總有一種,下一秒他便會消失不見的錯覺。
秋夜寒涼。
就連傅司寧的身上也染了涼意。
他垂眸,看向她的目光,秦不聞看不真切。
不知過了多久。
久到秦不聞以為,傅司寧是不是沒聽見的時候,終於聽到男子顫聲開口。
“秦不聞。”
他叫她。
秦不聞挑眉:“是我。”
乾淨又利落。
你瞧。
一直思念成疾,輾轉反側不得眠的人,自始至終,也隻是他而已。
無數情緒上湧,傅司寧隻是垂眸,沉沉地看著麵前的少女。
門外雷聲大作,雨聲淅瀝,傅司寧卻隻能聽到自己的耳鳴聲嗡嗡作響,其餘一切,聽不真切。
他忽然想起,她嫁於季君皎那日,他並未前去拜賀。
所以,秦不聞墜崖的最後一麵,他也未曾得見。
此後,所有關於秦不聞的消息,都是從旁人口中得知的。
——這大抵是對他賭氣未出席拜賀的懲罰。
自此以後半年之久,傅司寧寢食難安,如坐針氈。
身上的官袍半透,有風透過門縫吹進,傅司寧也覺得冷了。
“秦不聞。”
他又叫她一聲。
秦不聞歪了歪頭,似乎有些不耐煩地雙手環%e8%83%b8:“是我,傅司寧。”
這一次,傅司寧的動作終於大了些,他嗓音沙啞低沉,那雙眸像是染了血,眼尾猩紅。
“你還敢出現在京城……”
說出口的話分明狠厲,但語氣卻柔軟得不成樣子。
秦不聞笑了笑,她往後退了一步,麵露乖巧:“少卿大人明鑒,這一次我可是什麼壞事都沒做。”
藏在袖間的手微微收緊,傅司寧擰眉,墨一般的烏潤眉眼清冷矜貴:“半年時間,你去了哪裡?”
秦不聞滿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歸隱山林啊。”
男子臉色更沉:“哪裡歸隱?”
秦不聞有些不高興地皺了皺眉:“傅司寧,你好奇怪,都說了是歸隱山林,怎麼可能告訴你在哪兒?”
“你、你——”
他好像從來都是落下風的那一個。
隻是幾句話,他就又被她逗得麵紅耳赤,不成體統!
“我不懂規矩,少卿大人也清楚,隻是少卿大人怎麼也夜闖文淵閣?這成何體統?”秦不聞歪著頭,眼中卻沒多少情緒。
傅司寧“你”了半天,最終卻是拂袖冷哼,咬了咬牙。
“是首輔大人讓我前來的。”
一聽到季君皎,秦不聞的目光總算亮了幾分。
她猛地對上傅司寧的視線,沉聲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傅司寧抿%e5%94%87,他看了秦不聞一眼,最終卻仍是妥協地開口:“在死牢,情況……不太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其實說“不太好”比較委婉,今日傅司寧去死牢見季君皎時,情狀慘烈。
秦不聞的臉色冷得更深:“宋承軒和宋雲澤,真是好樣的。”
語氣咬牙切齒,甚至還能聽出幾分冷厲的笑意。
傅司寧歎了口氣,事到如今,大概也猜到季君皎讓他來文淵閣的原因了。
“首輔大人應當是猜到你會回文淵閣,所以讓我來看看。”
說著,傅司寧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遞到秦不聞跟前。
“這是什麼?”秦不聞接過信封。
信封上沒有一個字,書信被封得嚴密。
“季君皎給的信,”傅司寧垂眸,房間裡仍舊沒點蠟燭,兩人就著夜色對談,“他讓我將這封信放在文淵閣書房,我還以為書信是給長青留的,現在想來,應當是你。”
季君皎將要被斬首的事情,秦不聞應該也知道了。
她如今來到夜探文淵閣,不論如何,是絕對起了要救季君皎的心思的。
“季君皎讓我告訴你,”傅司寧一字一頓,神情嚴肅,“千萬不要劫法場。”
秦不聞心口微動,拿著書信的手微微收緊。
——有時候,她真的挺討厭季君皎的。
好像她肚子裡的蛔蟲,好像吃準了她的心思一樣。
季君皎的原話,是對傅司寧說,不管在文淵閣遇見了誰,一定要告訴那個人,不要劫法場。
原本傅司寧還在想,應該也不會有人大膽到連性命都不要,真的去劫法場的地步,但是如今,當傅司寧看到來人時,又有些慶幸季君皎委托他的話。
——如果是秦不聞,她絕對有膽量這麼做。
秦不聞看著手上未拆封的信件,一言不發。
傅司寧知道她在想什麼,歎了口氣,緩聲開口:“首輔大人比我入仕還要早,我雖不算了解他,但也肯定他不會就此認輸,束手就擒。”
“秦不聞,你若當真想要救他,最要緊的,便是不能給他平添麻煩,不是麼?”
一句話,秦不聞的眼珠動了動,最終停留在了傅司寧的臉上。
第379章 阿槿吾妻
秦不聞的手上仍然拿著那封信,她翻看著信封,似乎是在猜測裡麵寫了什麼。
——季君皎好像還從來沒給她寫過信來著。
“我不喜歡當麻煩,”秦不聞這樣說,卻又輕笑著開口,“可是傅司寧,他若是當真出事了怎麼辦?”
秦不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自己都有些驚訝。
她這個人最喜歡的,就是賭。
文人好賭,那種以小博大,眾人矚目的情形,是秦不聞最喜歡的。
但凡是賭,自然有輸有贏。
秦不聞沒輸過。
但是現在,秦不聞卻說“若是他當真出事了怎麼辦”。
——關於季君皎的生死,秦不聞不想賭。
她甚至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賭注,但是季君皎的,秦不聞不想賭。
她突然發現,她現在好像沒有以前膽子大了。
秦不聞自嘲地笑笑,卻是又對上傅司寧的眼睛:“傅司寧,誰敢向我保證,季君皎一定平安無事?”
傅司寧擰眉不語。
是的,誰都不敢保證。
“我不會給他添麻煩,”秦不聞勾%e5%94%87笑笑,“但我也不希望,有人找我的麻煩。”
這話威脅的意思很明顯了。
傅司寧還想說些什麼,最終也隻是轉移話題:“漠北內亂了。”
秦不聞抬了抬眼皮,並無多大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