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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近乎偏執的宋謹言,死死抓著她的衣襟,眼眶猩紅,%e5%94%87色泛白,他的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可見這一路都是跑來的。

那身明黃色的長袍上,滿是繁複精致的龍紋祥雲,向來萬人之上的皇帝陛下,如今正跪在一女子麵前,狼狽不堪。

秦不聞眨了眨眼睛,終於騰出一隻手,捏了捏宋謹言的臉。

軟乎乎的,但沒多少肉感,甚至有些緊繃瘦削。

秦不聞低嘖一聲,有些不滿地開口笑道:“不是囑咐過你,要好好吃飯的嗎?”

——她在信上囑咐過的。

隻是一句話,宋謹言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像是被風雪雕塑,宋謹言抓著秦不聞衣襟的手,甚至有些遲鈍的僵硬。

他張張嘴,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又好像被灌了一口冷風,所有的話就被堵在喉頭。

他稍稍歪頭,如同幼犬一般,眼神茫然又懵懂。

許久。

衣襟上的力道終於減輕幾分,宋謹言開口,聲音低啞悶沉:“秦不聞?”

不確定的一聲。

秦不聞挑眉,嘴角溫柔的笑意,終於蕩漾開來:“哥哥在。”

“秦不聞?”又叫一聲,這一次的嗓音,不覺高了幾分。

秦不聞稍稍眯眼,任由宋謹言的眼淚,砸在她的衣服上。

她無奈地笑,放在他臉上的那隻手,又捏了捏:“是我。”

烏金西墜,星月光來。

男人一把抱住秦不聞的後背,將頭抵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她聽到了男人壓抑又低啞的哭聲。

摻雜在晚風當中,淒厲悲涼。

“你還敢來見我!?”

“你還敢來見我!!”

“你怎麼還敢來見我!”

他的語氣那麼冷冽尖銳,但手上抱著秦不聞的力道,卻絲毫不減。

“秦不聞,捉弄我很有趣嗎?”

“秦不聞,你是不是覺得,一言不發將所有事情替我做好,很感動,很瀟灑!?”

“秦不聞!”

到最後,他甚至隻是一遍一遍地這樣叫她。

“秦不聞!”

“秦不聞!”

秦不聞聽到了男人的哭腔,一字一句,控訴著她的罪責。

“你哪怕再來問問我呢……”

“你哪怕心有不甘,指著我的鼻子質問我呢!”

“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為了皇位,棄你於不顧?”

“你憑什麼以為,我會成為下一個父皇,為了皇位不擇手段!?”

“秦不聞……你憑什麼……”

“你憑什麼不來問問我啊……”

他會毫無保留地告知她,比起皇位,秦不聞才最重要。

先帝是先帝,宋謹言是宋謹言。

在宋謹言的認知中,沒有舍棄秦不聞這個選項。

“秦不聞,你為什麼總是自以為是?”

“朕討厭你……”

他一字一頓,但手卻一直抓著秦不聞的衣袖,像個缺愛的孩子,不肯放手。

“秦不聞,朕討厭你。”

秦不聞的眉眼柔軟一片。

她輕笑一聲,抬起手來,揉了揉宋謹言的發頂。

——還跟小時候的手感一樣好。

“宋謹言,你再不從我身上起來,我就要被你壓死了。”

宋謹言:“……”

過了半晌,秦不聞才聽到宋謹言悶沉的聲音:“我放開你可以,不許再逃走了。”

秦不聞輕笑:“我想跑也要跑的掉才行,你的禦林軍都快把整個皇宮掀起來了。”

宋謹言聞言,這才稍稍緩了緩呼吸,伸出一隻手,將地上的秦不聞拉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秦不聞輕聲。

提到這裡,宋謹言的神情又沉下來幾分。

他稍稍偏頭,終於看到了花亭下,早已停了呼吸的長瑾,眼中閃過一抹情緒。

秦不聞沒說話。

宋謹言邁步,走到長瑾的屍身旁,緩緩跪了下去。

當朝天子,對一個老者內侍行了大禮。

他什麼都沒說,拜了一拜後,又沉默地走到秦不聞身邊:“我聽他們說,你劫了長瑾的監獄,便猜想,你應該會帶他來這裡的。”

第365章 我會娶你。

宋謹言還記得,那時候秦不聞來找他,歡呼雀躍地跟他說,長瑾公公對她很好,她在禦花園迷路的時候,他可著急了。

——她素來將那些小恩小惠都放在心上。

所以宋謹言在得知秦不聞劫了長瑾的獄時,差不多也能猜到,她應該是帶長瑾來禦花園了。

長瑾的死,其實在宋謹言的預料之內。

他其實也很難說清楚長瑾對秦不聞的情感,但他確信,經過無悔崖那次,長瑾不會再傷害她了。

他分明記得,那時他中了長瑾下的藥,整個人昏昏沉沉,身上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就連清醒,也是靠著割傷自己強撐,就連手都是抖著的。

那時候,長瑾向他回稟,說他殺了秦不聞,%e4%ba%b2眼看著她從無悔崖下墜落,再也看不見了。

宋謹言聽出了他語氣中的顫唞,看到了他一直打顫的手。

那時候的長瑾在想什麼呢?

宋謹言也不知道。

而如今,長瑾離去,秦不聞平安無事,似乎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宋謹言垂眸,去看秦不聞的神情。

他擔心秦不聞還沉浸在悲痛中,卻見秦不聞隻是深吸一口氣,朝著宋謹言露出笑意:“長瑾公公,就按照大內侍的禮法入殮吧。”

宋謹言點點頭:“我會派人去辦,你不必擔心。”

他頓了頓,最終還是謹慎地開口:“秦不聞,長瑾的事,你不必過於難過。”

秦不聞輕笑一聲,眉宇間終於帶了清明朗潤。

“宋謹言,對於先帝與長瑾,我是問心無愧的那一個,”她扯了扯嘴角,眉宇張揚肆意,“我不會難過很久的。”

無論是對先帝還是長瑾,秦不聞自始至終,都問心無愧。

她也不會像長瑾那樣,做令自己後悔的事情。

宋謹言垂眸,看著麵前的少女,沉默不語。

他總感覺,與秦不聞之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了。

想到這裡,宋謹言的心口有些堵,他伸手,想要去抓秦不聞的衣袖。

可麵前的少女轉身,挑眉看向他:“季君皎呢?”

那隻手便頓在了半空,不動聲色地退回。

“我來時,將禦林軍都撤下了,這件事我也會封鎖消息,不會有人外傳,”頓了頓,宋謹言繼續道,“季君皎在禦書房等著。”

秦不聞點點頭,重新將麵紗戴在了臉上:“走吧,帶我去找他。”

夏末的夜晚有些冷了,秦不聞有點想回文淵閣了。

宋謹言默然地點點頭,帶著秦不聞,朝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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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

季君皎身姿筆挺,他端正地跪在書案前,驕矜清貴,薄%e5%94%87微抿。

聽到聲響,他也絲毫沒動,目視前方,端的是矜貴守禮的姿態。

是秦不聞先走進來的,看到季君皎跪在書案前,皺眉上前:“季君皎!”

聽到熟悉的聲響,季君皎身子微頓,隨即才緩緩轉頭,看到了向他大步走來的秦不聞。

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

隨後跟來的宋謹言也看到了跪著的季君皎,低嘖一聲:“我說首輔大人,朕好像沒讓你跪著吧?”

季君皎微微頷首:“微臣忤逆在先,不能壞了規矩的。”

宋謹言有些頭疼地捏了捏鼻梁:“行了行了,快起來吧。”

秦不聞也走到季君皎身邊,將季君皎扶了起來。

宋謹言歎了口氣,走到書案前,施施然落座。

他的目光在兩人麵前逡巡而過,眼神中帶著明顯的不滿與煩躁。

“秦不聞,你還沒跟朕說清楚呢,”宋謹言咬牙道,“墜下無悔崖之後,發生了什麼?”

“陛下,”季君皎緩聲開口,語氣清冷淡然,“今日太晚了,阿聞受了驚嚇,不如明日微臣將此事與陛下言清。”

“嘖,”宋謹言氣笑了,“首輔大人,朕還沒治你罪呢!妨礙禦林軍辦事,可是死罪!”

不等季君皎說什麼,秦不聞聽了,一把將季君皎擋在身後,擰眉不滿道:“宋謹言,你嚇唬他乾什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宋謹言:“……”

好好好,感情是他在這瞎擔心了!?

宋謹言氣得直點頭,咬牙切齒道:“退下退下!都退下!朕今天不想見到你倆!”

季君皎倒是從善如流,他朝著宋謹言微微欠身,隨即牽起秦不聞的手,轉身離開。

宋謹言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差點把書案上的奏折全推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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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濃。

馬車上,季君皎坐姿筆直,隻是目光落在了一旁,已經睡著的秦不聞身上。

她今日鬨了這麼一遭,應當也累壞了。

長安街上,依舊一片熱鬨祥和的景象。

人頭攢動,叫賣吆喝。

季君皎雙手端正地放在膝蓋上,坐得板正守禮。

少女睡得並不踏實。

她的眉頭還是皺著的,不知道做了什麼夢,嘴裡一直嘟囔著什麼。

季君皎見狀,微微抿%e5%94%87,他緊了緊指骨,還是順著心意,朝著秦不聞的方向挪動幾下。

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拉近。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這才又正了正身子,一隻手扶住秦不聞的腦袋,朝他這邊倒去。

不輕不重的一聲,少女的腦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季君皎胡亂地看向四周,唯獨不敢看她。

雙手又重新放在了雙%e8%85%bf之上,隻是兩隻手緊握成拳,看上去十分緊張。

他又挺了挺脊背,讓躺在他肩膀上的少女睡得更舒服一些。

他聽到了少女悠長綿軟的呼吸聲。

震耳欲聾的心跳,終於得到了安撫。

“秦不聞。”

他的喉結動了動,極輕極輕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少女自然沒應。

季君皎嘴角卻不住地上揚幾分:“秦不聞。”

依舊沒應。

街道上人群熙攘,熱鬨非凡。

華燈初上,這長安城萬千浮華,千燈乍起,總有一盞明燈,是他給她亮起的。

“我會娶你。”

男人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柔軟地落在誰的心頭。

秦不聞的睫毛輕顫一下,依舊沒醒。

馬車停了。

長青放了馬凳,季君皎走下馬車的時候,懷裡便抱著熟睡的秦不聞。

“大人——”長青原本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季君皎眼神示意。

噤聲。

長青立刻住了嘴。

抱著懷裡的秦不聞,季君皎邁著步子,朝著偏院走去。

月明星稀。

季君皎推開房門,將秦不聞放在了床榻之上。

他起身想去點燈,下一秒,卻被床榻上的人,抓住了衣袖。

第366章 你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