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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救他。

就像她也清楚,多年前那場刺殺,她多半猜到是先帝用來設計,考驗她對宋謹言的感情的。

即便她當時真的逃了,宋謹言也不會受傷。

但那時,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將宋謹言護在身後:“彆怕,我帶你走。”

……

時隔那麼多年,秦不聞從來都是最沒出息的那一個。

她捂著耳朵,蒙住雙眼,她想著,她原本就是要輔助宋謹言登基了,所以,她裝作不在意先帝與長瑾的忌憚。

——是她貪戀那點虛無縹緲的虛情假意,也是她,不肯回頭。

所以秦不聞從不覺得自己可憐。

貪心總是要有代價的。

更何況,先帝即便利用她,也帶她建功立業,從未短過她吃穿用度的。

父皇戰死,母%e4%ba%b2也隨之而去,偌大的秦家,到最後也隻剩她而已。

她沒想過若是沒有先帝,自己的結果會如何。

但在那不算長的成長歲月中,秦不聞對先帝的那份恩情,也是銘記於心的。

她願意成為先帝培養後,送給宋謹言的一柄利刃,幫助他開疆擴土,幫助他處理醃臢之事。

她就像是宋謹言的影子,他站在無數的讚譽與光明中,倒影出她的肮臟與晦暗。

她突然又想起,魏居瑞魏老臨終時,曾慈愛地問她:“秦不聞,這麼多年,你過得很苦吧?”

——沒什麼苦不苦的。

都過去了。

長瑾的瞳孔有一瞬的收縮。

像是沒想到秦不聞會這般平靜地說出“我知道”三個字,他輕笑一聲,神情有幾分不自然。

“那現在呢?”長瑾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殿下現在過得怎麼樣?”

秦不聞想起了這段時間在文淵閣的日子。

不知想到了誰,秦不聞陰鬱的臉上終於多了幾分真切的笑意。

“文淵閣有個丫鬟叫‘清越’,她做的栗子糕很好吃。”

長瑾聞言,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兩人一時無言。

其實,秦不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不走,她甚至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一定要來探個究竟。

她隻是覺得。

她隻是覺得,總要見一麵的。

哪怕她清楚,見了這一麵,就代表著,她承認過去的一切,先帝的疼愛,長瑾的偏袒,皇宮中她成長起來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從前,她一直沒有麵對這些的勇氣的。

但是現在,秦不聞發現,她突然不怕了。

地牢有些冷。

秦不聞想起她剛進來時,站在暖融融的陽光下,季君皎長身玉立,朝她淡淡開口:“秦不聞,早些回來。”

啊,有點想他了。

季君皎身上,應該是很暖和的。

想到這裡,秦不聞彎了彎%e5%94%87角,又煞有介事地品評一句:“文淵閣的夥食也挺好的。”

長瑾點點頭,笑道:“能吃是福,殿下這副身子太瘦了,確實應該多吃一些的。”

像是尋常的聊天,家長裡短,給人一種,兩人是%e4%ba%b2人的錯覺。

秦不聞點點頭:“看樣子,長瑾公公在這裡過得也不錯。”

長瑾笑嗬嗬地拿起桌案上的茶盞:“是喲,奴才在這裡過得,也算清閒。”

茶水都涼了,長瑾又換了個茶杯,重新斟滿。

茶香氤氳。

長瑾拿著茶杯走近,一門之隔,他舉了舉手上泡得正好的茶杯:“殿下要不要嘗一嘗?”

“奴才的手藝,也不知道退步沒有。”

長瑾精通茶道,泡茶更是一絕,秦不聞自小便喜歡喝長瑾泡的茶。

秦不聞看著那茶水。

茶葉有規律地上下浮動著,那茶香便隨著茶葉的沉浮,蔓延開來。

牢房周圍都是腐朽的味道,隻有秦不聞的鼻前,能聞到一陣清雅的茶香。

“多謝長瑾公公。”

秦不聞勾勾%e5%94%87,伸手去接那杯茶。

隻是,她手指剛觸碰到茶盞,長瑾收了手,將那茶水一飲而儘。

喝完,還有些幼稚地朝著秦不聞挑挑眉,像是從前無數次逗她一樣。

“奴才口渴,先喝一杯。”

秦不聞低頭,沉默不語。

隻有長瑾,臉上還是掛著笑的。

秦不聞的鼻子有些酸。

她低著頭,聲音悶沉:“爺爺,您有沒有過一時半刻,也曾真心疼愛過我呢?”

長瑾輕笑,搖了搖頭:“自然沒有,奴才寵愛殿下,都是陛下的旨意。”

“滴答滴答……”

是彆處的水滴,還是誰的眼淚。

長瑾分不清了。

秦不聞從袖口中掏出一串鑰匙,是剛剛路過那獄卒,從他身上順過來的。

“我帶您出去吧。”

長瑾微微皺眉,嘴角的笑意也略微有些勉強。

“殿下,您這是要劫獄呀?”

秦不聞也跟著笑:“是,長瑾爺爺,我要劫獄,您要跟我走嘛?”

就好像有一年盛夏,秦不聞與長瑾捉迷藏,結果藏著藏著,自己迷了路。

長瑾費了好大工夫,才在禦花園的一個小洞口找到了她。

那時候,長瑾便笑著朝她伸出手來:“阿聞,爺爺來救你了,你要跟爺爺走嘛?”

一如那時,秦不聞將小手搭在長瑾手心。

如今,長瑾那隻枯瘦蒼老的手,也搭在了秦不聞手上。

他笑,像是那時的秦不聞,交付自己全部信任。

“好哇。”

兩道鎖應聲落地。

秦不聞拉著長瑾,走出了那漫長漆黑的地牢深處。

周圍,是那些亡命之徒或錯愕或憤怒的眼神,他們呼救著,怒罵著,拍擊著牢門。

秦不聞視若無睹,隻是拉著長瑾,一步比一步更快,朝著死牢外的那束天光奔去!

第362章 我與她,是共犯。

“越、越獄了——”

“有刺客劫獄!!”

“有刺客!!快追快追!!”

“有人劫獄!!快去請禦林軍!!”

“……”

“滴答滴答——”

秦不聞聽到了動亂的聲音。

亡命徒的嘶嚎吼叫,獄卒的慌張動蕩,甚至那傳得很遠的稟報聲。

午後的陽光正好。

秦不聞繃著一口氣,拉著身後不算輕盈的長瑾,不管不顧地朝著地牢外走去。

有一束刺眼的白光從她耳邊呼嘯而過。

她帶著長瑾,踏入滿目刺眼之中。

自此,天光大亮。

出了地牢,便是一條長長長長,近乎望不到頭的宮道。

秦不聞轉身看了長瑾一眼。

長瑾的%e5%94%87色泛著不太正常的白,容顏似乎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但他仍是緊緊抓著秦不聞的手,沒有鬆開的意思。

那雙手枯瘦又腐朽,好似那一截再生不出新芽的朽木,乾柴蒼老。

可秦不聞明明記得,曾幾何時,這雙手曾經也將她舉過頭頂,輕撫她的腦袋。

跑得太急了,秦不聞的%e8%83%b8口劇烈起伏著。

她突然想起從前,長瑾也曾這樣牽過她的手的。

那時候,秦不聞才來到皇宮,留在先帝身邊,與長瑾在禦花園捉迷藏時迷了路。

她嚇得臉色蒼白,蜷縮在一個小小的假山山洞中,暗無天日,不見天光。

不知過了多久,有光照在秦不聞的臉上,秦不聞眯了眯眼睛,便見長瑾手持明燈,一臉焦急:“哎呦阿聞怎麼在這裡啊?奴才找了你好久呀!”

終於看到相熟的麵孔,秦不聞鼻子一酸,嚎啕大哭。

長瑾不急不惱,他拿出精致的手帕,替她擦乾眼淚,隨即牽著秦不聞的小手,往光明處走去。

“以後阿聞若是找不到路了,便往有光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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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思⊙兔⊙網⊙

宋謹言批奏折的字跡驟然歪斜。

他像是沒聽懂一般,緩緩抬頭,茫然又遲鈍地看向來稟報的禦林軍首領。

“你剛剛說,誰去了死牢?”

“回稟陛下,有一女子與首輔大人同去,拿了首輔大人的令牌進了死牢。”

頓了頓,那將軍首領緊急稟報:“屬下失職!那女子竟劫持了牢中死囚,意圖越獄!”

“劫持了誰!?”宋謹言問出這句話時,猛地拍案而起,眼中滿是緊張與急躁。

“是……是……”

“快說!”

“是長瑾公公……”

那滿書案的奏折,隨著男人的起身動作,灑落一地。

不等將軍再反應,那一身明黃長袍的男子,近乎慌亂又跌撞著,朝著死牢的方向大步走去!

他在做夢。

他又做夢了。

否則為什麼去往死牢的這條路,像是走不到頭般,那麼漫長。

宋謹言的步子又急又快,他想著,如果又是夢,他醒來會覺得好笑嗎?

一遍又一遍,給他希望,又一次次將他置於絕望的泥沼。

宋謹言不喜歡這種感覺。

可他還是不肯回頭的,頭破血流地,一遍又一遍地奔赴那一個個光怪陸離,沒有結局的夢境。

或許呢?

或許這一次,或許這一次,上天能稍微垂憐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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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聞的氣息還沒喘勻。

三五人寬的宮道,無數的禦林軍正手持長槍鈍甲,朝著死牢這邊趕來!

秦不聞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長瑾,轉而又看向一直在牢門口等候的季君皎。

男人長身玉立,身姿俊挺,他平靜地看著行跡大逆不道,罔顧曜雲例法的少女,墨發隨風。

她笑,緊了緊拉著長瑾的手:“爺爺,禦花園的花都開了。”

她想帶他去看看。

長瑾笑笑,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強。

沒再逗留,秦不聞拉著長瑾,快步地朝著那冗長的宮道儘頭跑去!

一步未停。

“站住!前麵的人站住!”

“快追!彆讓他們跑了!”

“她要劫獄!她要帶著死囚逃跑!”

“快抓住他們!!”

宮道另一頭,禦林軍一身戰甲,大步流星地想要朝著秦不聞追去。

隻是,路經牢門口,季君皎微微抬手,攔住了一眾軍隊去路。

烏發玉冠,青衫修竹。

男人麵容清雋,頎長清越的身影佇立在那暖融融的陽光之下,眸光淡然,神情平靜。

“諸位,止步。”

他清聲開口,語氣平緩,聽不出什麼情緒。

那為首的禦林軍高聲:“首輔大人快讓開!我們要去將刺客抓回來!”

男人眉眼疏離淡漠,衣擺好似清風流雲,清雅矜貴。

那狹長的宮道,有風吹過,卷起男人清雋的衣袂,他身後不遠處,便是拉著長瑾快步離去的少女。

見季君皎沒讓開,為首的禦林軍急了:“首輔大人!您妨礙禦林軍緝拿囚犯,可是重罪!”

“您難道要與刺客同流合汙!?”

男人脊背挺直,眉眼如畫,眼中不帶半分戾氣,隻是向著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