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秦不聞詢問,季君皎已經站在秦不聞麵前,將自己知道的情況全盤托出。
秦不聞微微蹙眉,不知想到了什麼:“這幾日,朝堂上可是發生了什麼?”
果然,季君皎的眉間掠過一抹極為清冽的神情。
秦不聞便知道,是她猜對了。
“宴唐有半年多未回司徒府,長居潯陽,這幾日回京,並沒有離開的準備。”
秦不聞語氣冷沉:“他準備在京城長住?”
季君皎神情很淡:“不清楚,不過隻目前來說,宴唐並不打算離開。”
“所以呢?”
季君皎默然半晌,抬了抬眼皮,神色沉穩:“在宴唐不在京城期間,陛下原本是要將司徒府賜給去年的新科狀元暫住的。”
“暫住?”秦不聞皺眉。
季君皎點點頭:“去年的新科狀元,名叫郭凡清,如今官至尚書,可謂平步青雲。”
秦不聞輕笑一聲,眼睛微微眯起:“那與宴唐有何關係?”
季君皎看著秦不聞,吐了口濁氣:“郭凡清去年一年來,功績顯著,博聞強識,尚書一職空缺出來,便交由他掌管。”
“隻是尚書府去年因走水,如今還在修繕,陛下便特許郭凡清,暫住司徒府就任。”
聽到這裡,秦不聞算明白了。
她冷笑一聲:“所以,如今宴唐回京,郭凡清沒了住處,便想著給宴唐一個下馬威?”
季君皎抿%e5%94%87,語氣淡淡:“郭凡清此人恃才傲物,自視甚高,若是有人從中挑撥指使,也並無不可能。”
秦不聞聞言,笑著看向季君皎:“首輔大人,您這算是暗地裡說非議他人嗎?”
季君皎坦然迎上秦不聞的笑眼,嘴角還留著秦不聞前幾天留下的那道淺淺的牙印:“即便是在他麵前,我也會這般說。”
郭凡清算是這幾年新科狀元中,最有天資的一位。
但天才大多自傲,郭凡清也不能免俗。
朝堂上不知變通,固執己見,不聽勸誡,驕傲自負,城府頗深。
若僅僅是這樣,便也罷了,可郭凡清嫉妒心極強,輕易不肯認輸。
當年一朝%e5%90%9f詩宴,郭凡清一首絕句問世,自此廣為流傳,頗負盛名。
他的聲名也一路水漲船高,不少富家小姐紛紛向其邀約,郭凡清卻冷嘲熱諷地拒絕。
話裡話外的意思,是那些富家千金配他不上。
語氣嚴肅,話語難聽。
有惱羞成怒的千金小姐哭罵道:“縱你郭凡清一詩流芳又如何?首輔大人、司徒大人文采更高,可都不像你這般失禮!”
自此之後,那位新科狀元郭凡清,便與尚未謀麵的宴唐結下了梁子。
郭凡清此人心高氣傲,自命不凡,如今見了那位傳聞中的司徒大人,還以為是個怎樣的傳奇人物。
沒想到,竟然是個瘸的!
郭凡清心中有氣:這種殘缺之人,怎配與他相提並論!?
竟還說他不如一個瘸子!
是以,在宴唐回京住回司徒府時,還與郭凡清起過一次衝突。
郭凡清自稱司徒府這座宅院是陛下賞給他的,不肯搬離。
誰知這話剛說出去,皇家一道聖旨下來,要求郭凡清立即搬離司徒府,為宴唐騰地兒。
“也就是說,郭凡清是出於忌恨,才派了殺手去嚇唬宴唐的?”秦不聞語氣已經完全沉了下來。
季君皎睫毛輕顫,眸光冷寒:“還不能下定論。”
“郭凡清很厲害嗎?”秦不聞皺眉,“以他新科狀元的背景,能請來武功這般高的刺客?”
季君皎也抿%e5%94%87冷聲:“而且,就當時那個刺客的舉動來看,不像是恐嚇,而是真的動了殺心。”
秦不聞聽了,冷嗤一聲,眉宇間驟然被冰雪覆蓋,戾氣凜然。
季君皎見狀,清聲道:“事情還未明朗,不要輕舉妄動。”
“這還不簡單?”秦不聞語氣淡淡,“把人綁起來,幾鞭子下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季君皎聞言,輕輕地歎了口氣:“秦不聞,此事我會調查清楚,你不必過早出手。”
秦不聞這才轉了個身,摩挲著自己的手指,腦子裡卻不知道在盤算些什麼。
季君皎知道她沒消了心思,便主動開口道:“宴唐並未受傷,他身邊跟著的那個侍衛武功很高,刺客剛一進司徒府,他便察覺到了。”
有京尋在,秦不聞確實是不太擔心宴唐的安全的。
隻是,有人想要向宴唐動手,隻要想起這件事,她心中就不太痛快。
隻是季君皎似乎誤會了秦不聞沉默的意思。
他默然半晌,眸光黯淡幾分:“你若不相信,我可以帶你去看望他一眼。”
秦不聞原本還沉浸在自己的怒氣中無法自拔,聽到季君皎的話,她愣了一下,一臉錯愕地抬眸:“什麼?”
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季君皎輕吐一口氣,儘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淡然:“我說,我可以帶你去看看他。”
秦不聞上下打量季君皎一眼,嘴角笑意漸深:“首輔大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幾天前不是才對我說過,要我不再與他們來往嗎?”
藏在袖間的手緊了又緊。
許久。
是他先敗下陣來,認輸服軟。
“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我氣了……”
第336章 舊病複發?
是條件。
秦不聞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她支著下巴,含笑道:“首輔大人,是在向我示好嗎?”
男人的抿%e5%94%87:“是,秦不聞。”
他微微頷首,低垂的眉眼有些冷硬。
庭院有一處荷塘,湖光映射,幽幽的水紋映照在了男人的眉骨之上。
“我在示好,”季君皎語氣很輕很淡,卻是極其認真地看向她,“因為忍不住。”
“可是首輔大人,”秦不聞卻是噙著笑,“我還沒準備接受您的示好。”
——她還沒消氣呢好嘛?
季君皎低垂眉眼,卻也隻是清聲:“無礙,我正要去探望一下宴唐,要隨我一起去嗎?”
秦不聞想了想,去宴唐府上看看也好。
“那就勞煩首輔大人了。”
秦不聞換了身衣裳,又圍了麵紗,文淵閣的馬車已經在門口候著了。
馬車上,季君皎也換下朝服,端正地坐著。
一路上,秦不聞都沒跟季君皎搭話。
季君皎麵如美玉,神情偏冷。
司徒府。
下了馬車,長青向守衛道明來意,通傳後,不多時,明安前來邀請季君皎入府。
“首輔大人請,我家大人正在書房等候。”
季君皎微微頷首,步態端正。
秦不聞就低著頭跟在季君皎身後。
司徒府她來過幾次,布局她也都清楚,如今明安正帶著他們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書房前的庭院種了一棵巨大的銀杏。
正是夏末,那銀杏樹剛剛染了星星點點的金色,青綠色的樹影間,多了幾分飄動的金影。
“首輔大人彆來無恙。”
書房中,傳來一道清潤的男聲。
隔著房門,季君皎語氣緩緩:“聽說司徒大人府中遇刺,本官便來探望一番。”
房門後,是宴唐輕輕的咳嗽聲。
不多時,房門打開,宴唐坐在武侯車上,身後下人推著他,走出房門。
他先是看了季君皎身後的秦不聞一眼,隨即目光便又不動聲色地落回到了季君皎身上。
他微微頷首:“有勞首輔大人掛念,下官無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季君皎也點點頭:“遇刺一事,還請司徒大人放心,本官會追究到底。”
宴唐一手作拳,抵在%e5%94%87邊輕咳兩聲,%e5%94%87色蒼白得有些過分。
“有勞大人,”宴唐抬眸,睫毛輕顫,嘴角帶著溫和的笑意,“其實昨夜遇刺後,下官舊病複發,這幾日可能要告假幾日了。”
“舊病複發?”季君皎語氣淡淡,“司徒大人早些年身子病弱,聽太醫提起,是癆病?”
宴唐笑著點點頭:“是,不過不算嚴重,養一養便好了。”
身後,秦不聞緊了緊指骨。
宴唐的癆病,在她救下他時,便已經落下病根了。
隻是長安王府珍奇藥材數不勝數,她找了不少名醫給宴唐調理,才將他的病症穩住。
這些年,雖說總是咳嗽不斷,但比之前要改善許多。
如今,竟然又被勾起來了。
秦不聞的眼中閃過冷意。
要是讓她知道,是誰下的手,她非得——
“司徒大人的癆病,可有醫治之法?”
秦不聞還在亂七八糟地想著,麵前的季君皎緩緩開口,詢問宴唐。
宴唐抬了抬眼皮,笑著解釋:“是跟我到死的病,想要根除是不可能的,隻不過,也確有些緩解之法。”
季君皎沒說話,等宴唐的下文。
隻是說到這裡,宴唐輕柔地笑笑,擺擺手道:“首輔大人是來做客的,怎麼聊起微臣來了?”
“緩解的藥方微臣確實有,隻不過有幾味藥材不太常見,微臣還在派人尋找。”
“司徒大人可否將藥方拿給本官一看?”
宴唐點點頭,給一旁的明安使了個眼色,明安會意,去了書房取了張紙,恭恭敬敬地遞到了季君皎麵前。
季君皎接過藥方,看到了宴唐用紅毛筆勾出來了幾味藥材。
“這幾味藥材微臣苦尋無果,大抵要去其他地方打聽一下了。”
宴唐語氣淡淡,嘴角笑意清淺,好似自己的病症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秦不聞站在季君皎身後,看了一眼藥方。
——確實是幾年前,那幾位名醫在一起探討許久,才共同寫就的藥方。
宴唐也是用這個方子,將癆病壓製住的。
隻是這上麵的幾味藥材……
當年她是長安王,那些藥材找起來還不算難,大不了多添些錢財,多耗些時間精力,總能找到的。
但是現在,沒這麼容易了。
即便宴唐能找到這些藥材,那也是之後的事情了,他現在病得這麼厲害,若是沒有湯藥壓製,說不定病情會更加嚴重。
“這些藥材,我府上倒是能找到一些,”季君皎看過一遍,聲音冷沉,“隻不過這味‘龍骨草’,我不曾聽說過。”
宴唐又咳嗽兩聲,嘴角依舊帶著笑意:“龍骨草確實罕見,我問了京城醫館,都不曾有這味藥。”
龍骨草?
秦不聞微微皺眉,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她曾在長安王府的暗格中藏著一株龍骨草的。
當初她也清楚龍骨草難找,費了不少力氣,派人在漠北找到一株,隻不過當時宴唐的癆病見好,她尋來龍骨草,也隻是為了備不時之需。
當時她將那株龍骨草放在了王府的暗格中,如今過了這麼久,不知道還在不在。
“司徒大人也不必擔心,我會差人將其他藥材送來,”季君皎頓了頓,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