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我們曜雲的一切也是借助神佛的?”
“可是大殿下,曜雲與漠北不同,”秦不聞聲音緩緩,“曜雲子民,在神佛之上。”
這話是在諷刺耶律堯。
耶律堯身為大皇子,其生母並不受寵,他之所以擁有現在的地位,都是因為鷹神的“意誌”。
換言之,若是他誕生那日沒有吉兆,他也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皇子罷了。
秦不聞在諷刺耶律堯,他之所以將神佛看得這般重要,是因為他需要神佛的加持。
但是曜雲不需要。
“大殿下問曜雲神佛在何處。”秦不聞眉眼彎彎。
大殿外,剛剛還是黑雲壓城,似乎有山呼海嘯疾馳而過,藏匿於那厚重的雲層之中。
而如今,黑雲消散,終於有陽光穿過漆黑的雲霧,落在大殿之中。
一縷縷的光亮傾灑於少女的肩膀之上,少女逆光而上,周身像是鍍了一層柔光。
秦不聞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任由那光灑落在她一人身上:“在這裡。”
“阿槿,”主位上,宋謹言沉聲,“不得無禮。”
雖是責備,但宋謹言的眸光中帶著的縱容與偏袒,卻不加掩飾。
秦不聞像是才後知後覺自己的“失禮”,她急忙朝著耶律堯拱拱手:“大殿下心%e8%83%b8寬廣,肯定不會與我這等小女子計較的。”
耶律堯看向秦不聞。
少女雖然跟他“致歉”,眉宇間的挑釁卻半分不少。
他突然有一瞬間的恍惚。
太張揚了。
張揚得……
好似那位尊崇無比的長安王。
忽地,耶律堯埋頭低笑。
起初他的笑聲很小,後來的聲音便越來越大,最後竟然變成朗聲大笑。
“哈哈哈哈……”耶律堯擦了擦眼角,突然發覺,這京城還是有點意思的,“阿……阿槿是吧?孤記住你了!”
秦不聞凝眸微笑,並未在意耶律堯的“威脅”。
一場宴會,便在這明潮暗湧中度過。
今日之事本就是召得急,宮宴結束後,宋謹言給耶律堯等人在京城安排了住所。
季君皎顯然是有話要與宋謹言商議的。
他看向秦不聞,清聲道:“阿槿,你在這裡等我好不好?”
秦不聞乖巧地點點頭:“好。”
季君皎這才放心離去。
宴會散了。
偌大的太和殿便少了許多人。
秦不聞走出太和殿,準備在殿外等著季君皎。
這天色看著好了許多,隻是宮宴時間長,散宴時已經傍晚。
“出門也不知道多穿些。”
身後,秦不聞聽到熟悉的聲音。
她笑著回頭,便見到宴唐讓明安推著,也出了太和殿。
宴唐很怕冷。
這才剛立冬,他便穿上了冬日的狐裘,絨白的皮毛柔軟,襯得男人更加玉質金相,溫雅和善。
出門見秦不聞穿得薄,宴唐想也不想,便將自己的狐裘解開。
“穿上。”
他緩緩道。
身後的明安見狀,像是見了鬼似的,聲調都拔高了:“大人!”
秦不聞見狀,也不覺皺了皺眉,沒接:“你自己那小身板兒,刮股風就倒了,還把衣裳給我?”
“放肆!”明安厲聲嗬斥,“我們大人豈是你能非議的!?”
“明安。”
宴唐出聲,聲音很低,但明安卻瞬間噤聲。
秦不聞無奈地笑笑,看著他把衣裳穿好,這才開口道:“多鍛煉鍛煉身子,看你瘦的。”
宴唐從善如流地點頭:“好。”
身後的明安震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不是,他家主子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往常冬日裡,明安千說萬說,自家主子也隻是靠在武侯車上,極少動彈。
怎麼這阿槿姑娘隨便一說,主子就聽話了!?
秦不聞可並未注意明安的目光,她環著雙臂,挑剔道:“臉色這麼白,身子骨這麼弱……你不會沒好好吃藥吧?”
宴唐:“……”
得,秦不聞便也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眯著眼,臉色不善地看向宴唐。
宴唐輕咳一聲,有些慌張地躲開秦不聞看過來的眼神。
“湯藥……太苦了……”
他緩緩道,聲音竟然還帶著幾分委屈。
明安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彆看他現在還站著,其實人已經走了一會兒了。
秦不聞眼睛眯得更緊,漂亮的杏眸如今隻剩下一條縫:“嗯?”
隻是一個音節,宴唐便兵敗如山倒,妥協地笑道:“好,我會好好吃藥。”
明安:“……”
正當秦不聞還準備再囑咐幾句的時候,太和殿內,傅司寧緩緩朝她走來。
“阿槿姑娘,”傅司寧眸光淡淡,神情平靜,“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你說。”
第122章 傅司寧的初見
今日的傅司寧,穿的是一身魚紋青白袍。
男人眸光沉沉,看向旁人的神情無波無瀾。
他衣服肩膀處繡了金紋,與青白色的衣衫相互掩映,他%e8%83%b8口處盤著玉色珠串,中央一顆玉墜垂下,燭光映射下,便有彩色的光暈灑在他的衣衫上。
恍然若仙。
傅司寧的神情很淡,他走到秦不聞與宴唐跟前,先是朝著宴唐微微欠身算作行禮:“見過司徒大人。”
宴唐微微頷首。
傅司寧這才又看向秦不聞,淡淡道:“阿槿姑娘,借一步說話。”
不等秦不聞開口回答,一旁的宴唐卻是適時地清咳幾聲。
他臉色有些蒼白,卻是眼睫輕顫,一手抵著%e5%94%87角,看向秦不聞的眼波流轉。
“一定要單獨交談嗎?”宴唐一副病弱的表情,又是咳嗽一聲,“少卿大人在這裡說也是一樣的。”
傅司寧拱手:“是一些私事,不便叨擾司徒大人。”
這話中分明是帶著拒絕的意味的。
宴唐斂眸,沒再說什麼。
秦不聞點頭應下。
卻是挑眉,又看向宴唐。
感覺到被秦不聞的視線盯著,宴唐終於緩緩抬眸,對著秦不聞露出一個無奈至極的笑意。
“我會好好吃藥的。”
男人嗓音溫潤乖順,如同乖巧的貓兒。
秦不聞還是繼續盯著他。
宴唐在武侯車上坐得端正,他雙手乖巧又溫馴地放在雙膝之上,繼續保證道:“我也會好好用膳。”
秦不聞這才滿意地眯了眯眼睛,她上下打量了宴唐一番,又開口道:“毯子。”
“嗯?”宴唐眸光柔和,等著秦不聞的下文。
“太薄了,換掉。”秦不聞認真地開口道。
身後的明安聽到秦不聞這“無禮”的要求,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他錯愕地看向自家主子,心想著這個要求,主子肯定會拒絕的吧!
這張毯子,殿下可是一直帶在身邊的!
怎麼可能說換就——
“好。”宴唐從善如流。
明安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他看看宴唐,又看看秦不聞。
好像眼中的一切都不真實起來!
宴唐分明不覺得自己應下了什麼驚天動地的要求。
他笑著撣了撣毯子,眸光溫和,說不出的好脾氣:“我回去便換掉。”
秦不聞聽了,這才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轉而看向傅司寧:“少卿大人,請。”
傅司寧看到兩人之間的對話,也有些錯愕。
印象中的宴唐,溫文爾雅,文人貴氣。
但饒是如此,傅司寧也是聽說過那張毯子對宴唐而言十分重要的。
他沒想到,隻是眼前少女的一句話,宴唐便這般輕易地應下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匪夷所思。
傅司寧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麵前笑得單純的少女,最終卻隻是向宴唐微微欠身,隨即帶著秦不聞離開了大殿門口。
太和殿四周便是禦花園。
正值初冬,禦花園的許多草木皆是枯萎落敗,唯有那花園中的寒梅迎著冬風,含苞欲放。
傅司寧看著那尚未開放,便已然嬌豔欲滴的紅梅,不禁想起,他與她的初見,似乎也是在一場冬日的。
他記得,那一年的冬日格外寒冷的。
他背了自己的行囊,向著京城走去。
春闈將至,他作為考生,是來赴京趕考的。
隻是他沒想到會在趕考路上遇到流寇劫匪。
幾個男子將他的行囊打翻,那些洗得發白的棉衣便被雪地浸透。
他們叫囂著讓他拿出錢財,否則就讓他死無葬身之處。
他挺直了身子,聲音都是僵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這樣做不怕官府找來嗎?”
幾個男人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朗聲大笑:“官府!?老子倒要看看,哪個官府敢管老子!”
嗓音粗狂,就連樹上的積雪都抖落下來。
“好狂啊。”
一道清潤的聲音從眾人背後傳來。
那為首的男人笑聲驟停:“誰!?”
一群流寇提著砍刀,轉過身循著聲音看去。
鬱鬱蔥蔥的小道上,一架奢華高貴的馬車停了下來。
馬車外的男子戴了狼牙麵罩,看不清容貌。
他手中持著韁繩,眸光平靜。
聲音是從馬車裡麵傳出來的。
為首之人操著濃重的口音,提著刀對馬車內的人吼道:“你是哪家的?敢管老子閒事!?知道老子是誰嗎!”
傅司寧被幾個劫匪圍起來,卻聽到了馬車中傳來一聲低嘖。
像是不耐煩,又像是無聊至極。
“聒噪。”
車內之人隻是淡淡開口,下一秒,傅司寧便見到那馬車外的男子動了。
他看到了一柄漆黑的劍。
似乎有劍光閃過,待傅司寧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男子已經收了黑劍。
隨即而來的,傅司寧聞到了一陣血腥味。
剛才還將他包圍起來的一眾土匪,幾乎下一秒,便倒在地上,血肉模糊。
在那之前,傅司寧從未這般近距離地感受過生死一瞬。
他僵硬地愣在原地,仿若冰雕一般,忘記了思考與動作。
馬車內的人也聞到了血的味道。
“他”低嘖一聲。
傅司寧便看到一雙蔥白如玉的半截指骨掀開了車簾的一角。
一隻玉色的扳指水潤透亮,卻不及那人手指的一半驚豔。
從那車簾的一角,傅司寧看了車內之人的半張臉。
流暢的線條,臉上輪廓分明,一張漂亮的%e5%94%87微微勾起。
“京尋,我告訴過你吧,”車內的人似乎是有些不滿,責備剛剛出手的男子,“沒我的命令,不許用劍。”
黑衣男子聞言,便緩緩垂眸,一句話也沒反駁。
車簾緩緩落下。
馬車內的人甚至沒分給傅司寧一個眼神,便又揚長而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司寧才從死亡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