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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君皎的耳尖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他的下頜繃緊,眼神中的情緒也漸漸變濃。

秦不聞分明感覺到男人上升的體溫與愈加混亂的心跳。

但是似乎過了很久很久。

秦不聞卻隻聽到男人粗重的一聲歎息。

“日後不能由著你胡來了。”

男人眉宇淡然端正,說出口的話卻帶了幾分若有若無的寵溺。

……

眾人終於陸陸續續地爬上閣頂。

到閣頂的時候,已近黎明,萬家燈火皆熄,放眼望去,隱隱可見遠處高山輪廓。

他們所在的這一層還不是最高層,再往上走,便是放著鎮國之寶的通天石所在的樓層了。

隻是再往上已經沒有台階了,如果想要上去,便要靠著自己的能力爬上去。

這樓閣高聳入雲,哪怕是踩著樓梯尚且兩股戰戰,古往今來,也少有人敢爬上閣頂,一睹那通天石真容。

秦不聞找了個好地方,坐下來觀看兩邊風景。

“大人!”

秦不聞朝著季君皎招了招手,季君皎見了,便朝著秦不聞這邊走去。

“這裡的景色真美啊。”

秦不聞由衷讚歎。

季君皎隻是看了一眼風景,便又將目光落在了秦不聞的身上。

高處風大,少女頭發又長,有幾縷不聽話的發絲迎風飛舞著,看得季君皎心亂。

他伸了手,將秦不聞額前的碎發攏到耳後。

頭發調皮,季君皎的手剛離開,便再次翻飛起來。

季君皎輕歎一聲,卻是從善如流地取下自己發冠上的一支銀簪,將秦不聞的頭發攏好後,用發簪束在一起。

做好之後,季君皎這才滿意地勾%e5%94%87笑笑。

秦不聞配合著季君皎的動作,等結束之後,她才半開玩笑道:“大人,銀飾戴得多會掉的。”

季君皎笑笑:“掉了便買新的。”

他季君皎也算是略有薄產,總不會連幾根銀簪都買不起的。

眾人總算是陸陸續續,氣喘籲籲地上了閣頂。

宋謹言這家夥體格不行,是讓長瑾公公攙著,走走停停許多次,這才最後到了閣頂的。

相反,宋雲澤雖說疾病纏身,秦不聞卻注意到他上了閣頂之後,臉色紅潤。

雖然他裝出一副咳疾未愈的模樣,但爬過樓閣之後的神態騙不了人。

——這宋雲澤,十有八九也是在裝病。

秦不聞斂眸,掩蓋住了眼中的情緒。

眾人緩了好久,宋謹言這才朝著宋雲澤擺擺手:“瑞王,到底要給朕看什麼賀禮?”

“若是比不上這一路舟車勞頓,朕可是要生氣的。”

宋謹言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宋雲澤朝著宋謹言欠身:“陛下放心,臣弟準備的禮物,陛下肯定滿意。”

說著,宋雲澤看著隱約東升的朝陽,這才拿出身上備好的一張地圖,恭恭敬敬地遞給了宋謹言。

“陛下請看。”

宋謹言接過地圖。

地圖上畫的是長安城及其附近城池,身在淩雲閣,大半個長安城甚至儘收眼底。

宋謹言瞧了半天,也沒瞧出個什麼東西來。

不知道是不是秦不聞的錯覺,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

秦不聞坐在宋謹言不遠處的位置,時刻準備保護宋謹言的安危。

“瑞王到底要給朕看什麼?”

宋謹言挑眉。

宋雲澤笑著,指了指地圖上那個被紅墨圈起來的位置。

“這裡,便是臣弟為陛下準備的禮物。”

地圖上,應該是長安城外的一處荒林。

“陛下可知這片樹林裡埋著什麼?”

宋雲澤的語氣越來越沉,眼神也越來越興奮瘋狂。

“這裡埋著的,是當年那位謀反逆賊——長安王殿下的屍身啊!”

秦不聞感覺到自己的後背起了一層薄汗。

不等秦不聞反應,宋謹言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一把揪住了宋雲澤的衣領!

那向來高貴尊崇的帝王,如今卻如同一頭暴怒的獸!

他雙眼猩紅,死死地頂著宋雲澤,仿佛在看什麼死人一般。

“你說這裡埋著誰!?”

宋雲澤似乎完全不在意宋謹言的暴怒。

他清咳兩聲,笑得溫和有禮:“陛下,是奸佞——長安王的屍身。”

宋雲澤有意將“奸佞”二字咬得很重。

第98章 他的長安王

淩雲閣上寒風蕭瑟。

宋謹言抓著宋雲澤的衣領,骨節泛紅。

宋雲澤眉眼染笑,他的%e5%94%87色有些白,冷風飄過,他的神情甚至帶著幾分瘋狂。

兩人誰都沒說話,似是無聲的對峙。

周圍,無數的賓客戰戰兢兢,朝臣們見狀,滿臉擔憂,卻不敢上前阻攔。

不遠處的秦不聞眉頭緊皺,沒有出聲。

“陛下。”

身邊,是季君皎沉沉開口。

短短兩個字,就將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打破。

宋謹言似乎是恢複了些理智,他看了一眼季君皎的方向。

許久,卻終於是緩緩放開宋雲澤的衣領。

他低著頭,眼中似乎有霧靄遮掩。

他終於吐出幾口濁氣,這才又看向宋雲澤,目光沉沉。

“長安王的屍身,為何會在荒林之中?”

宋雲澤向後退了幾步,撣了撣自己的衣領。

這才笑道:“前些日子,臣弟遇到一位做生意的朋友,是他幾經輾轉,才花了大價錢,拿到長安王的屍身的。”

“臣弟問他長安王屍身何在,他賣了臣弟一個人情,說將長安王殿下的屍身,埋在了這片荒林之中。”

秦不聞沒說話。

宋謹言看向笑意溫和的宋雲澤,眼眶猩紅。

——那是他的長安王。

那是……他的秦不聞。

昔年,她曾在無人之時,高坐龍位之上。

她拍了拍一側龍首,半晌卻隻是對他搖搖頭:“這皇位坐得不舒服,我不要坐。”

那時,宋謹言就笑她:“秦不聞,你知道多少人想要坐上朕的位置嗎?你知道朕的位置值多少真金白銀嗎?”

他分明記得,那時的少年一襲蟒袍,眉眼肆意張揚。

“雖然我不是真龍。”

“但是宋謹言,我這條命也千金不換。”

那時的秦不聞,哪怕是不坐在龍椅之上,也是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存在。

——宋謹言從來沒想過,那個“千金不換”的秦不聞,死後的屍身居然被當做商品,幾經輾轉……

他有些喘不上氣來。

冷風吹拂,宋謹言覺得眼暈耳鳴。

他好像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了。

他什麼都聽不清了。

他隻是下意識地、習慣性地去尋找人群中的秦不聞。

他的眼神滿是茫然和慌亂。

——每次他驚慌無措的時候,總是會去尋找秦不聞。

隻要看到她,宋謹言就能安心下來。

宋謹言的視線穿過無數人群,終於定定地落在了秦不聞的身上。

秦不聞也不慌不忙地看向宋謹言,清冷冷的眼睛分明沒有任何情緒。

但宋謹言與她對視的一瞬間,終於像是瀕死的遊魚忽逢甘霖!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尾的一抹紅格外刺眼。

秦不聞看著宋謹言,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宋謹言深吸一口氣,總算是平靜下來。

他輕嗤一聲,臉上再次掛上了玩世不恭的笑。

“既然長安王的屍身在荒林之中,瑞王為何要帶朕來這裡?”

宋雲澤愣怔一瞬,似乎沒想到宋謹言竟然這麼快就恢複鎮定。

他咳嗽兩聲,緩緩開口:“陛下不覺得很有趣嗎?”§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宋謹言挑眉,神態不變:“什麼?”

宋雲澤的眼中閃過詭譎的光:“昔年,奸佞長安王在這淩雲閣的通天石上,寫下什麼‘八功四過’。”

他輕嗤一聲:“簡直荒唐。”

“如今,我們所有人站在那長安王曾經刻下功過的淩雲閣上,卻如同看螻蟻一般,將他的屍骨踩在腳下。”

宋雲澤歪歪頭,笑容真誠了幾分:“陛下難道不覺得,這樣很解氣嗎?”

當年,長安王一人坐在金鑾殿外,將他的千軍萬馬攔下。

那時候,他看向宋雲澤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麼不中用的螻蟻。

嗬嗬。

秦不聞,你睜眼看看啊。

縱你尊貴驕矜又如何?

你現在的屍身,就腐爛在那荒蕪的土地上,被我踩在腳下,永世不得翻身!

宋雲澤有種報複的筷感!

宋謹言壓下心口處的情緒,這才冷冷開口:“既然是瑞王送給朕的禮物,那朕可要好好看看了。”

說著,宋謹言抬腳準備下樓。

“陛下。”

不等宋謹言移步,宋雲澤溫和地開口,叫住了宋謹言。

他低著頭,看似恭敬:“陛下要怎麼處置長安王的屍身呢?”

不遠處的秦不聞聽了,眸光微動。

——這才是宋雲澤真正的目的。

他要看看,宋謹言對“奸佞”長安王的真實態度。

宋謹言微微回眸,語氣冷沉:“是不是長安王,要朕先驗過才知道。”

說完,宋謹言甚至沒等著長瑾公公的攙扶,快步走下淩雲閣。

太陽升起來了。

朝臣們顯然不打算錯過這一出好戲。

他們一個一個擠著,恨不得立馬去到荒林中才是!

秦不聞倒是不急了。

她坐在椅子上,趴在桌案上看向遠處冉冉升起的紅日。

季君皎也沒走。

想要跟上去的大臣太多了,季君皎準備跟在最後,維持秩序。

見秦不聞不動,季君皎上前幾步,站在了風口的位置,為秦不聞擋住了冷風。

秦不聞抬眸,指著遠處的紅日:“大人,太陽出來了。”

季君皎循著秦不聞的手指望去。

遠處,一輪紅日緩緩升起,朝霞映照在兩人身上,恍若神明。

秦不聞看著那輪紅日,歪了歪頭:“大人,人都死了,屍身很重要嗎?”

她不太明白。

——雖說她這輩子也算是壞事做儘,倒也不至於把屍體都拿出來鞭屍吧?

她人都“死了”,為什麼還有人要她的屍體呢?

季君皎不知道該如何跟秦不聞解釋這種事。

他稍稍抿%e5%94%87,開口道:“有的人,即使是奸佞妄臣,即使是惡貫滿盈,也代表了曜雲的一個時期。”

——長安王便是那樣的人。

秦不聞似懂非懂。

她倒是不著急去看那具屍體了。

——因為她十分肯定,那具“長安王”的屍身,是假的。

且不說五年的時間,她的屍體都爛成什麼樣了,就單單說她的身份。

如果五年前她的屍身不見了,那麼她是女兒身的身份,在五年前就應該暴露才對。

而就算是剛才,宋雲澤雖然瘋狂,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