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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聞看著宴唐離開的背影,許久才像是被抽空了力氣,癱軟地倒在地上。
她清楚的。
在帶領宴唐走上這條路的時候,她就已經有覺悟的。
隻是,當看著那曾經端方守禮,溫潤貴氣的文人少年如今被困囿於窄窄的武侯車上,她還是難受得透不過氣來。
她記起很久之前,宴唐長身玉立,身子筆挺地站在她麵前。
“這世間真真假假,我總要替殿下爭一爭的。”
當時的秦不聞不過十幾歲,高座蛟位之上,掩%e5%94%87輕笑:“宴唐,你靠什麼替我爭?”
少年剛正不阿,芝蘭玉樹:“靠我這雙寫天下的手,與遊天下的%e8%85%bf。”
那時的宴唐眉眼清潤,笑眼看她:“殿下,我是您披肝瀝膽的謀士。”
而如今,她那意氣風發的謀士坐在武侯車上,再不能遊曆天下。
秦不聞很少流眼淚。
自她有記憶以來,父%e4%ba%b2就義正辭嚴地告誡她,她要做個男子。
男兒有淚不輕彈,哪怕是流血受傷,也不能輕易掉眼淚。
秦不聞謹記父%e4%ba%b2教誨,最艱難的時候,她身上的傷口深可見骨,周圍的血肉腐爛朽臭,隨行軍醫用烙鐵止血治療時,她嘴裡咬著一塊手帕,一滴眼淚都沒掉。
但是現在,秦不聞感覺%e8%83%b8口像是被人生生剜下一塊血肉,疼得讓她發顫。
好疼啊。
下雨了,雨水模糊了秦不聞的眼眶。
或許正如旁人所說,她這條路注定孤獨,她也不過是個禍害他人的災星。
之後的事,她不能讓宴唐卷進來了。
她也打定主意,絕不會與他相認。
她離宴唐越遠,宴唐就越安全。
想到這裡,秦不聞抽了抽鼻子,重新站起身來。
現在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她的事還沒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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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君皎來找秦不聞,也在秦不聞的預料之中。
彼時的秦不聞正出神地看著院子裡的那棵木槿樹,沒有注意到季君皎的到來。
“姑娘見到宴唐公子,可有想起些什麼?”季君皎聲音清冷。
——秦不聞清楚,在季君皎心中,她現在隻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如果想要留在他身邊,必須要花些心思才行。
秦不聞低著頭,睫毛輕顫,卻沒有看向季君皎。
“大人,是我在府上,給您添麻煩了嗎?”
季君皎聲音緩緩:“姑娘誤會了,我隻是希望姑娘能早日尋到%e4%ba%b2人。”
秦不聞看向院子裡的那株木槿樹:“阿槿。”
“什麼?”
秦不聞轉頭看向季君皎:“我忘記我從前的名字了,大人叫我‘阿槿’吧。”
季君皎聞言,先是微微怔神,隨即點了點頭:“阿槿姑娘。”
秦不聞扯了扯嘴角:“大人放心,阿槿的傷很快就會好了,到時候便離開文淵閣,不給大人添麻煩。”
不破不立。
人與人之間的羈絆,就是從名字開始的。
先前季君皎隻喚她“姑娘”,她就隻是與其他姑娘一樣,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
她不要當芸芸眾生。
現在,秦不聞給了季君皎她的名字,至少於季君皎而言,她不再隻是隨便哪個“姑娘”,而是有名有姓的“阿槿”。
她要跟季君皎產生羈絆,便要一點點在他心中,變得與眾不同才行。
季君皎聞言,微微頷首:“姑娘先休息吧,在下告辭了。”
秦不聞眯了眯眼睛,下意識地又去摸左手拇指。
——從前她思考問題的時候,習慣摩挲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
季君皎這種人,若是當真心動了,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秦不聞想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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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君皎果然沒讓秦不聞失望。
這不過幾天時間,皇帝便頒布意旨,要文武百官自查賬目。
自查完畢後,全部交由首輔大人核查。
季君皎確實很聰明,之前的那場大肅清餘溫尚在,此時重新進行肅清,就是為了讓文武百官自省自查,也不會打草驚蛇。
如果李雲沐當真與漠北有勾結,賬麵上肯定能查出些東西來。
隻是令眾人想不到的是,這旨意剛頒發下去不久,戶部侍郎李雲沐的府上便起了一場大火,將存放賬本的庫房燒了個一乾二淨!
“啊?那這樣一來,李大人的賬本可怎麼辦啊?”
秦不聞坐在小板凳上,聽著一旁的清越帶來的消息,裝出一副大吃一驚的模樣。
清越咂咂嘴:“我也不知道,怎麼偏巧趕上這種事了。”
秦不聞笑笑:“李大人可真是運氣不太好。”
“是啊,”清越歎了口氣,“估計李大人府上的賬目要不了了之了。”
秦不聞眨眨眼:“真可惜。”
“阿槿姑娘,”遠處,長青持劍來到兩人麵前,“有人找你。”
秦不聞微微蹙眉:“找我?”
長青點點頭:“是,據說是您的%e4%ba%b2戚。”
第13章 娘子!啊哈~
秦不聞以為自己聽錯了。
“啊?我的%e4%ba%b2戚?”
她從小板凳上站起來,一臉疑惑。
長青點頭:“是,已經在正堂等候了,姑娘去看看吧。”
壓下心中思緒,秦不聞朝著正堂的方向走去。
——如果真的是原身的%e4%ba%b2戚來找她,那可就有點不好辦了。
正堂內,季君皎一襲白衣坐在主位上,他沒說話,隻是抿了一口茶水。
客位上正坐著一個男子,膘肥體壯的,連太師椅都塞不下他身上的肉。
那男子看上去三十多歲,一身肥肉,笑起來的時候隻能看到一條眼睛縫。
看到秦不聞的瞬間,就朝她跑來:“娘子!娘子我終於找到你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秦不聞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一雙眼睛懵懂茫然:“你……你是誰?”
胖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娘子!你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啊!我知道你失憶了,娘子不怕,夫君帶你回家了……”
說著,男人那隻胖手朝秦不聞伸了過來。
秦不聞不動聲色地躲過,卻是低下頭,掩蓋住眼中情緒。
未過門的媳婦兒?真的假的?
秦不聞抬頭,猛地對上胖男人那雙威脅的眼神,她心裡有了底。
八成是假的。
她裝作被胖男人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
主位上的季君皎見狀,終於開口:“張公子,你嚇到她了。”
張福對著季君皎點頭哈腰,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嘿嘿,許久沒見我家娘子,太高興了,大人見怪。”
季君皎微微抿%e5%94%87,看了一眼秦不聞。
秦不聞也正好看向他,兩人的視線有一瞬間的交彙,下一秒,季君皎便不動聲色地移開。
“抱歉張公子,前些日子不小心傷到了令正,”季君皎遞了個眼神給長青,長青會意,拿了個錢袋送到張福手上,“這些算是補償,一點賠禮不成敬意。”
張福剛一打開錢袋,那眼睛都直了!
秦不聞隻是稍稍瞥了他一眼,便看到他眼神中一閃而過的貪婪。
“好說好說!”張福忙不迭地將錢袋收起,朝著主位上的季君皎作揖,“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如此,我就帶著拙荊先走了?”
說著,張福一把手抓住秦不聞纖細的手腕,想要往門外拉。
秦不聞沒動。
“等等。”主位上的男人聲音緩緩。
張福像是被定住了身子,又笑眯眯地轉過身來:“大人,還有事嗎?”
這一次,季君皎沒跟張福說話,目光卻是落在了秦不聞身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阿槿,”季君皎眉眼冷淡,“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
秦不聞低著頭,聽到季君皎的話,這才緩緩抬起頭來,一雙慌張又驚恐的眼神看向季君皎。
被那樣的眼睛看著,季君皎感覺指尖似乎被一根針刺中。
沒有多疼,但卻不容忽視。
到底是在文淵閣待了這麼久,也不可能一點感情沒有的。
季君皎這樣想著,目光淡淡地看著秦不聞,似乎在等她回答。
正堂中央的女子微微咬%e5%94%87,眼尾帶著幾分紅:“大人,我能跟他單獨說幾句話嗎?”
季君皎點點頭,沒什麼意見。
秦不聞帶著張福走去了僻靜處。
正堂內,長青有些不讚同地皺眉:“大人,他們二人不會是想商量著,多賠償些銀錢吧?”
季君皎看了長青一眼:“不可妄議他人。”
長青悻悻地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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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院。
張福跟在秦不聞身邊,臉上掛著不耐煩:“你他娘的要把老子往哪兒帶啊!?”
秦不聞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終於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張福。
她雙手環%e8%83%b8,依靠在院牆上:“說吧。”
“說什麼!?你娘了個%e8%85%bf兒的!老子是你爺們兒!”
可能是見周圍沒人,張福露出了本性。
他猥瑣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摸了摸下巴:“嘿嘿,果然長得不錯,回去讓爺們兒好好疼疼你~”
秦不聞挑眉:“所以,你並不認識我?”
“哼!你管這麼多?反正你馬上就是老子的人了!”說著,張福伸手想要去摸秦不聞的臉,“那人果然沒有騙我,不僅白撿了個大白媳婦兒,還給了這麼多錢……”
那隻手還沒到秦不聞臉上,就被秦不聞單手抓住!
張福起初沒在意,猥瑣地笑著想要繼續摸她,但他很快就發現——他的手居然動不了分毫!
他瞪圓了眼睛,怒喝道:“你個臭娘兒們!趕快放開我,否則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秦不聞嗤笑一聲,手上稍稍用了些力道,張福的慘叫聲驟然加大!
她神情淡淡:“我也提醒你一句,把你知道的全說出來,否則你這隻手就彆要了。”
“哼!你當老子是嚇大的!?老子啊——”
下麵的話,張福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秦不聞用了個巧勁,直接將張福的胳膊肘卸了。
張福一%e5%b1%81%e8%82%a1坐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像是看鬼一樣看著眼前的秦不聞。
秦不聞也緩緩蹲下`身來,笑起來人畜無害:“現在,我問,你答,懂嗎?”
張福現在還哪敢說個“不”字,忙不迭地點頭!
“你認識我嗎?”
張福疼得滿腦袋都是汗,他拚命地搖頭:“不、不認識!”
“誰讓你來的?”
“我、我聽到茶館有個人說,文淵閣撿了個來京城尋%e4%ba%b2的流民女子,不僅長得好看,而且還失憶了,誰都不認識了……”
“據說首輔大人會給你好多好多錢,我這才……”
秦不聞輕笑:“才來這裡碰碰運氣?”
張福點頭:“是……我一開始沒抱太大希望,沒想到居然成功了,我就是一時糊塗!”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