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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園月 鵝兒水 4458 字 2個月前

一個大水缸,裝得滿滿當當。其實那天晚上月色很淡,根本甚麽都看不清,可盧照還是沒有膽量望向水中自己的倒影。她根本老得沒眼看了,她知道。

後來,到了要分開的地方。其他人因為知道他們是夫妻,都抱著一點同情心,想方設法留他們單獨談了一會兒。

秋原終於從身後抱了上來。

盧照輕輕拍他的胳膊,借此回應濃烈的愛。臉上是不明所以的微笑,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笑,隻是感覺不能哭,會挨批鬥的。極其無可奈何。

那個晚上的鬱秋原,似乎有數不清的眼淚,細微的嗚咽,一聲一聲,把盧照那顆近乎漠然的心,重新哭得柔軟而又潮濕。彼時彼刻,正是世間僅有的溫情。

盧照終於鼓起勇氣回頭,舉起袖口往上夠,仔仔細細替丈夫擦眼淚。分開的時候,總盼望再見,她有那麼多的委屈,真想竹筒倒豆子似的講給他聽。可真的見到了,卻哆嗦著兩片%e5%94%87,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想,他應該都是懂得的,他們到底是摯愛,這一點默契,應當還是有的。

果然,秋原緊緊抓住她的手,放到嘴邊%e4%ba%b2%e5%90%bb。掌心的老繭,指尖的傷,割稻留下的刀疤,他一一%e5%90%bb過,眼神從憐惜變為憤怒再轉為痛苦,最後陷入深深的自責。

盧照順勢摸了摸他的臉,的確跟以前大不一樣了,沒有多少肉,特彆的粗糙冷硬。後脖頸那裡還長了一個肉疙瘩,不知道是不是瘤子。她忍不住驚叫道:“咦,你這裡怎麼回事?”

“去年抄家的時候,不小心被人打的……現在已經不痛了。”

哦,原來事情已經發展到抄家的地步了。盧照眨眨眼,沒有接話。

秋原想了想,又道:“抄完家,媽就過世了……她的病特彆嚴重,我想了很多辦法,我不停地向在上者寫信,給外調的人磕頭,求他們派醫生。可是媽真的撐不下去了,她說活著沒意思,她說想你……盧照,你相信我,我真的已經儘了全力了。”

這不怪他。要怪,就怪這是一個人人陷於深水的時代,要想活命,就得按著其他人的頭往岸上爬,就得無所不用其極。

隻是,想到母%e4%ba%b2,盧照的心還是忍不住隱隱作痛。

她安慰性地%e5%90%bb了秋原的耳朵,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經了這麼多事,他好像變矮了些,她%e5%90%bb他,再也不用踮腳。%e5%90%bb完了,她還想轉到%e5%94%87上,秋原這回終於往後讓了讓,說:“不要這樣,被人看到了,你又得遭罪。”

春雨絲絲縷縷地落下來了,村莊一片寂靜,隻有小路邊的馬鈴薯,兀自開著藍紫色的花,那是這個世界為數不多的浪漫。

盧照固執地要接%e5%90%bb,秋原躲了幾次,情感戰勝理智,終於敗下陣來。他們抱在一起,肆無忌憚地%e4%ba%b2%e5%90%bb,秋原的%e5%94%87移到盧照鬢邊的白發時,她終於落下淚來。不為彆的,隻為眼淚藏在春雨裡,一般不會被人發現。

真有一種地老天荒的感覺。

尤其黑暗中,還有一株野香櫞正悄悄開著花。花香微微泛苦,一如他們的人生。

第66章 王頤〔番〕醉裡吳音

嚴子陵有次出門談生意,還帶了王頤。

頭天早上商量的時候,王頤就有一點想去,隻不過她素日端著少奶奶架子,話裡總有一些為難。

“我走了,家裡怎麼辦?一去小半個月,能行麼?”

說是談生意,卻也不是甚緊要的事情,嚴子陵不過找借口,想專程帶太太出去散散心。英國人有一個度蜜月的傳統,他在心裡記掛了好些年。再說了,新婚燕爾,成日裡悶在深宅大院才無趣呢。

“又沒有多遠的路,清早坐民船走,一路上青山綠水,我送你到天津衙門去。”

一聽這話,王頤反而不大高興,抿著嘴反問道:“怎麼就成了送我去?難道你自己不要去?”

其實他們夫妻的感情一直都不算壞,新婚那一向尤其好。更難得的是,那段時間嚴家也沒有多餘的%e9%b8%a1飛狗跳,恰巧給了他們恩愛的時機。

因而,子陵心裡總覺得特彆意氣風發,看著太太氣鼓鼓的模樣,他還彎下腰去偷%e4%ba%b2,笑道:“跟我去,好不好?這一個星期習慣了有你在身邊,一時見不到就想,就當是陪陪我,好麼?”

那時候還沒傳早飯,一屋子小丫頭等著伺候少爺少奶奶起身。嚴子陵倒是已經穿戴整齊地站在鏡子前了,王頤卻總覺得身上懶懶的,不願動彈。

他沒皮沒臉地當眾%e4%ba%b2狎,她就橫了眼打他的手,告誡道:“丫頭們都看著呢。”

子陵乾脆大手一揮,把人都攆了出去。小丫頭們原模原樣地捧了盥洗用具出去,走到院子裡都還在嘻嘻哈哈,沒一點正形。

王頤聽到後,也不知是氣,還是惱,反正拉過子陵來,狠捶了幾下。

子陵作勢捂住%e8%83%b8口喊了兩聲疼,隨後便捏住妻子的手腕,重新把人壓回床上。

那是一隻十分闊氣的朱漆大床,淡粉紅的紗幔,四個角都掛上了紫水晶如意吊墜,配水紅色的穗子,睡覺的時候,動作稍微大一點,就會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王頤見識過這張床的厲害,說甚麽也不要子陵再靠近她。哪有好人的床,不分白天黑夜地鬨出動靜。叫底下人知道了,更要笑話她這一位新奶奶,以後還怎麼當家。

也不知道這間新房是誰布置的,心思還算用得巧。粉紅紗簾用的多了,褥單和墊子就換成了鵝黃色軟緞,地上鋪著小龍盤金絲毯,還有兩雙並排擺放的男女拖鞋,床頭小櫥上是一樽花氣襲人的茉莉。

倒不好講是哪一種建築遺風,隻是莫名透出一股繡帳睡鴛鴦的旖旎。

王頤不禁有些臉熱。說來怪害臊的,她在這屋裡住了六七天,還是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地方。子陵總是纏著她,她的確分不出心來。

那天也是一樣,子陵總趴在她身上嗅來嗅去的,活像一隻涎皮賴臉的小狗。

兩頰火燒一般,王頤奮力做了一個推人的動作,又扯故說餓了,子陵卻像沒聽到一樣,反而不輕不重地捏起她厚實的%e8%83%b8脯。

那是個很嬌氣的地帶,一碰就忍不住打顫,子陵趁她不注意,乾脆俯下`身來咬人,把兩片薄%e5%94%87吮xī得又紅又潤,露出彆樣的情致。

到底不是第一回 經這樣的事,王頤真的發起急來,趕忙攏了攏睡衣領口,賭氣般喚了聲:“嚴子陵!”

子陵其實在房中事方麵還是不%e8%84%b1部分英國人的習氣,很熱情,很直接,也很大膽。王頤作為土生土長的的中國閨秀,當然很多時候,都跟他話不投機。

夜裡感情最澎湃的時候,子陵恨不得把屋裡所有的電燈都打開,他就想看妻子一絲不掛的模樣。王頤對此當然是堅決地反對,她受不了丈夫用那種如癡如醉的眼神看她,尤其在他們彼此都赤身%e8%a3%b8體的情況下。

後麵好不容易兩個人嵌到一塊兒了,子陵預備大動乾戈,詢問太太的意見。王頤卻總是把臉側到一邊,咬著下%e5%94%87哼哼,她也不說是想要還是不想要。

誠然,這不是她的錯,是教育上的問題。舊式家庭似乎特彆喜歡培養幽嫻貞靜的女孩子,閨閣小姐們不能多說一句話,不能多走一步路,不管在精神上還是禸體上,都務必克製,務必壓抑,否則就是[yín]蕩,就是自甘下賤。

子陵儘管也是一個隨時隨地自我壓抑的人。但他卻極不願意見到王頤在他麵前遮遮掩掩,尤其兩個人行魚水之歡都還要百般顧忌。所以他總存著壞心去捉弄她,千方百計地,隻為了看她婭姹含情而不是規行矩步。

隻有這樣,嚴子陵才會覺得自己娶的是一個活生生的女人,而不是眾人口中所謂的,儀態萬方的王六小姐。

他不稀罕她有多少寶貴的名銜,他僅僅隻是鐘情於一個人,一個富有生氣的女人。

就像現在,她會因為著惱而尖著嗓子罵人,子陵同她相處,就感到無比的暢快。他想,他一定要好好愛她,珍惜她,讓她永遠這樣靈動鮮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繼續欺身往前壓,仗著身材和體形的優勢將王頤圈在懷裡。婚後這些天,耳鬢廝磨從來也不少,她身上每一寸皮膚,他都翻來覆去看了遍。然而還是覺得不夠,覺得意猶未儘。

約莫還是太過孤單的緣故。

察覺到丈夫並沒有更過分的動作,隻是溫柔相擁,王頤反而換了笑盈盈的臉,抬頭道:“我要起了。”

她的五官,單拎出來都很明豔,但合在一處,反而又多了兩分平和繾綣。這得益於那雙鳳眼生得出奇漂亮,眉蹙春山,眼顰秋水,似乎含著全天下的愛恨情仇……

子陵動情地%e5%90%bb了上去。

那天一直到午後,他們都還在床上賴著。

又耽擱了兩日,也就按照約定,遊天津去。

那年頭,所有人的光景都不好,走到哪裡都是一樣的,醉生夢死的醉生夢死,食不餬口的食不餬口,剛到天津轉了兩天,王頤就感到有些索然。

聽戲,玩牌,吃喝,看首飾,裁衣裳,遊山玩水,也沒甚麼特彆之處。富太太這個職業,真是天底下頂無聊的,教人提不起興致。

子陵先忙了兩天生意上的事,到第三天才分出身來陪太太,他提前列了計劃,想先看場電影去。

誰知王頤卻連連擺頭,說:“要去你自己去,我累著了,在家歇歇。”

子陵以為她在說氣話,邊套衣裳邊解釋:“這兩日確實騰不出手,昨天聽說你在飯店跳舞,我就恨不得飛到你身邊去,實在是俗事纏身。”

王頤的神色卻是尋常,一點瞧不出生氣,不知從哪拉了一條豆綠絲巾出來,雙手捧著團來團去。她沒有染指甲的習慣,但每個指頭卻都是粉嘟嘟的,晶瑩剔透。

子陵歪頭看了會兒,出門的心思就少了一半。他對於影片裡那些癡男怨女,不僅不信奉,某些時候簡直鄙夷,去不去戲院,看不看電影,根本無關緊要。他隻是想跟太太獨處而已。

懶得往外跑了,子陵乾脆一%e5%b1%81%e8%82%a1坐在王頤平躺著的沙發外側。

惹得她又使勁推他:“你彆擠我好不好!”

緊接著又是好一陣說說笑笑。

蘇州王家儘管沒落了許多,不似昔年鼎盛,料想他家的小姐也應當是嬌養著長大,不至於露出窮酸相才對。

可子陵聽王頤講話,總感覺她對富貴煙雲懷著一種莫須有的敵意。那天,趁王頤精神鬆懈,他便不經意地問道:“你以前在家,吃過許多苦麼?為什麼總不太瞧得上我們這一類人家似的?”

哪個女人在家做姑娘不吃苦,根本女人這一輩子的宿命就是吃苦。王頤偏頭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你說的沒錯,我應該是有一點憎惡自己的身世。王家有很多錢麼,未必罷,可王家卻有擺不完的譜。從老爺太太,到少爺小姐,誰不是為了蠅頭小利恨得牙癢癢,可在外人麵前,他們又換了另一副高高在上的麵孔。我常年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