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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園月 鵝兒水 4277 字 2個月前

同王六小姐講了些甚麼,卻也不是純然的傻氣,坐穩後便道:“四少奶奶可好些了?過幾日坐船,她還上得去麼?”

雖說拿不準嚴家跟民生公司談的哪天出門,但估摸著也不會太晚,要再挨上一陣子,江水淺了不說,就怕炮火連天地,從上海打到南京,那才壞事。

“她這病,倒像是忍氣忍出來的。嚴家人口複雜,真騰挪起來,隻怕又要談到析產。嚴太太橫豎是不管事,二少奶奶那是在嚴家受了半輩子苦的人,要說分家產,她必是一分不讓。剩下一個三房,就算三少奶奶一聲不吱,可你瞧嚴子鈺那副紈絝樣,他能不為自家爭幾句?嚴公館的油水都是有數的,如此一層一層盤剝下來,隻怕四房也剩不下多少體己。可話說回來,嚴家若有十分錢,約莫九分都是嚴子陵夫婦維持出來的,如今還什麼都沒有呢,就要分家,真金白銀拱手讓人,你讓王頤心裡如何想的?”

秋原歎氣道:“這些話,你同四少奶奶講了?”

盧照搖頭:“哪能呢,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犖犖在這時醒了過來,小手搖晃著嚶嚀兩聲,秋原於是又耐著性子把她托在懷裡,咿咿哦哦地哄。

“嚴老爺原籍在六安,此外,不過就是青島、天津、北平、上海這些地方還有些資產。噢,南京應當也有一些,但都是小頭,大頭的股票外彙隻怕還在四少爺手裡捏著,也不怕誰來分。”

盧照跟著去拍犖犖的背,小姑娘慢慢安靜下來,睜著一雙杏眼,衝著盧照咯咯笑。

“嚴家這些年的進項,隻怕還不如鎮江沈家。這幾年省內的生意,大多都叫沈錦如的兩個哥哥把在手裡,沈家兄弟不說彆的,光是國難財就發了不少。這一點,嚴家拍馬都趕不上。子陵的性子,這些年你也應當聽說了不少,周嚴正派,%e8%83%b8懷天下,他不毀家紓難就不錯了,投機錢,他是一個也不肯掙的。”

這就是嚴子陵的好處了,國難當頭,更能顯出他身上深厚蘊藉的大義凜然。這些年不說嚴家,單是盧照,也跟在嚴子陵%e5%b1%81溝後頭往前線扔了不少錢。從民國二十年就開始的月捐,民國二十一年成立“南京救國籌餉總會”,盧照擔任名義副會長,隨後數不儘的籌賑會、特彆捐、義賣以及救國公債,盧家都赫然在列,更彆說嚴家。

秋原總覺得世家大族,應當還是沒那麼容易風流雲散才對,又道:“嚴老爺現還在世呢,料想他也不願看見骨肉分離,分家一說,隻怕過不了他那關。”

“哼,”盧照止不住冷笑起來,“嚴老爺如今,不過禿子頭上的虱子,擺設而已,你真當嚴子陵兩口子是吃素的不成?家裡的錢袋子捏了這麼些年,哪有還回去的道理。”

照這麼說,盧照也接觸盧家的生意有些年頭了,那她把持大權了麼?秋原忽而有些好奇:“你與嚴子陵,不是一樣的人麼?”

犖犖被王頤養得一點也不怕生,盧照和秋原雖時常都去瞧這個小娃娃,但卻也沒有像這樣單獨帶她出來過。難得這孩子一路上都不哭不鬨,兩個大拇指挽住盧照的發梢轉圈玩兒,笑聲清亮又純粹。

盧照伸手摸了摸犖犖細軟的頭發,話裡滿是溫情。那一刻,她似乎也敢於麵對真實的自己了。

“這些年,我不就做了一件事麼。我一直都想從爸爸手上奪權,隻可惜……抑或,借中山先生一句話說,革命尚未成功?”

秋原看著妻子被犖犖逗得嗤嗤笑,一時也有些忘情,喃喃道:“這些年,我也隻做了一件事。但我比你的運氣要好點,我已經距離成功不遠了……”

他們於是相望一笑,閒閒往家去了。

這些日子,周以珍總不肯放劉大生出去,她把他關在家裡,似乎對他很有情意,但又不肯帶他去重慶。

劉大生從南京鄉下長到三十多歲,他心知肚明自己離不開這地方,他也從未想過要走。戰爭要來,儘管來好了,仗要打,儘管打好了。

反正轟炸也聽人說起過不少次,子彈那東西更不必害怕,現如今的南京,除去槍林彈雨,要人命的東西還少麼?窮的窮死,病的病死,餓的餓死,人真要死,那可太容易了。劉大生摸爬滾打這麼些年,他早就無所謂死不死。又或者,他一早就做好了準備,專等著死。

但他心裡,還是覺得難受,因為周以珍真不是個東西。他在床上想方設法地服侍她,他無所不用其極地討她的好,他甚至,拿出真心要愛她。然而她隻是隨意玩玩而已。

真心當然是不值幾個錢的,劉大生也沒想過要靠這玩意得到什麼,隻是不甘心。真心儘管是個矯揉的物件,周以珍也不拿它當回事,男人的精血總還是占了一點分量的吧?未若在周以珍的心裡,男人就是天生的賤皮賤骨?

可我不是賤,我是真心覺得她好!劉大生想。

我覺得她好,可她卻隻覺得我這是賤!他又想。

後來,他自己也覺得自己賤得不像話。

他急得抓耳撓腮,周以珍卻不過靜靜靠在窗台邊,手裡數十年如一日捧著織給女兒的線衣。劉大生進去的時候,她就一針上一針下地挑撥著絨線。

她為什麼就有這麼多的線衣要織!

簡直煩人!

劉大生欺身過去,一把奪過周以珍手裡的東西扔到地上,他發了狂似的%e8%84%b1衣服。周以珍身上是一件黑湘雲紗的旗袍,裡頭半新舊的藍印花襯裙被人從中劈成兩半。

“手勁兒真大。”周以珍單手撐起臉笑。

她總是這樣不當一回事!她和他之間的一切,她總不當一回事!

劉大生越想越難過,他覺得自己真可憐,在毫無經曆的時候愛上了一個遍身情傷的女人。她對於愛情、對於婚姻的失望和痛苦,全然來自另外一個男人,然而苦果卻要他來承受!憑什麼!憑什麼!

他覺得自己真可憐。於是放柔了動作,一點一點去%e5%90%bb那人最柔弱的地方。他知道她喜歡。

房中私事,劉大生極為拿手,不,或許最開始也是生疏的,現在總歸是拿手。周以珍會在他無微不至的愛撫下輕聲抽泣,她的眼淚或許是未知的,她的情感卻無比炙熱。

劉大生於是越發虔誠,他甚至完全拋棄了自身的愉悅,一味隻是取悅身上的女人。她的身子,他逐一%e8%88%94過,意猶未儘。

“為什麼?為什麼?”劉大生問。

周以珍不知道他在問什麼,是為什麼不帶他去重慶,還是為什麼不同他一起生活,抑或,其他?

因而,這個問題在周以珍那裡是沒有答案的。她隻是沉默,隻是一言不發,後來劉大生著意去咬她身上薄弱的地帶,攻守易勢,她就轉換方策,隻是哭。

人生的一切,往往都不是哭泣能夠改變的。但人卻始終需要眼淚,情[yù],熱烈,衝動,這些東西猶如烈火焚原,燒得人遍體鱗傷。而眼淚,正是澆滅這一切的利器。

周以珍前半輩子,放縱生活灼燒她,人到中年,她的心反而冷寂下來,遇事隻知道哭。

第48章 .孤月

為了點檢家裡的銀錢,嚴啟瑞也緊趕慢趕地往家來了。

他近一兩年的日子總是舒心,老太爺做得高高在上,上海那地方僅供人逍遙,看麵相還比先前更加神氣紅潤。一進家門,幾個身強體壯的夥計二話不說就把十來個大箱籠抬到了二房,瞧那架勢,倒像是在哪處發了橫財。

伊文看她爸爸坐在客室裡,一副悠閒飲茶的模樣,莫名就犯了怒,對著那幾個搬進搬出的傭人大喝道:“一群沒眼色的東西!家裡還有人養著病呢,就這麼鑼鼓喧天地鬨,還要不要人活了!”∫思∫兔∫在∫線∫閱∫讀∫

王頤的病,嚴啟瑞在上海就聽到了風聲,這時還故作詫異地問伊文:“怎麼,家裡誰不好麼?”

伊文絞了手絹,恨恨道:“我不信您不知道!耳報神那樣靈通,四哥四嫂屋裡的事,還有個不知道的?”

嚴啟瑞隻當她是為了那幾口紅木箱子在鬨,又放出話來:“那些東西不過在你二嫂屋裡放一晚上,你作甚要這樣義憤填膺?若誠心想要個什麼,改明兒自己去你二嫂屋裡選就是了!二十好幾歲的姑娘家,竟沒一點姑娘家的架子,我瞧你四哥四嫂當這個家,真是當的一點王法都沒有!”

能入嚴啟瑞的眼,令他不遠萬裡都要帶回家的東西,除去女人家使的衣料首飾,無外乎就是金銀地契。這些東西,單看價值,著實不菲。

伊文聽她父%e4%ba%b2一副教訓人的口%e5%90%bb,剜心刺耳地,便自顧自地摔門而出,說:“我哪配拿您的東西!您要有什麼香的好的,隻管想著二房就是了,左不過她也是過了明路的人,%e4%ba%b2戚叢中更是少有不知的!如今太太跟四嫂一並說不上話,你們再行那起子倒鳳顛鸞的事,也不怕人說了!”

“嚴伊文!你再這樣滿嘴胡話,當心老子打死你!”

嚴啟瑞向來愛說這種唬人的話,從伊文四五歲起,就經常聽他在家裡念叨著要打死這個、打死那個。怕是沒什麼好怕的,甚至伊文臨出門前,還往地上啐了一口。反正他們這個家一貫都是這樣不倫不類,父不父子不子的,也不怕外人來看笑話。

誰樂意笑話,就笑話去罷!

嚴啟瑞在子女麵前儘管端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然而入了夜,卻還是在馮曼屋子裡歇的。嚴家如今連傭人都被遣散了個七七八八,後院兩個娘姨又老得兩鬢斑駁,除了二房,他也沒有彆的地方去。

馮曼跟嚴子鈺那檔子事,在下人堆裡也是傳開來的。嚴啟瑞不能算毫不知情,但他卻並不打算過問。說到底,不過暖被香帳裡的秘事,鬨開來,傳得沸沸揚揚,哪個臉上又有光彩了?還不如就這樣隱忍下去,大家麵上都好看些。

馮曼伺候人,總比前些年要殷勤,想是年紀大了些,害怕色衰愛弛。再者,人這東西,一旦墮落,那便是無底無儘的。剛開始或許還在意臉麵、名聲,還會害怕千夫所指,後來下賤的事情做多了,慢慢也就無所謂了。

嚴啟瑞平臥在花梨炕上,馮曼騎在他腰間,捶捶打打的,倒還賣力。他忍不住舒坦地呻[yín]起來:“哎喲喲,再往下些。”

馮曼的手於是聽招呼地往下遊移,拿捏好力道,又是好一番揉搓。

就這樣,半個多鐘頭過去,嚴啟瑞漸漸生了困意,半眯著眼,似睡非睡橫在鋪上。馮曼怕他真睡著,又翹起蘭花指,有意無意碰了一下那地方。

嚴啟瑞一把老骨頭,身子早已不如年輕人敏銳。馮曼儘心儘力地在他身上戳弄,卻不見成效。他人又胖,肥頭大耳的,馮曼看久了白花花的軟肉,直犯惡心,抻直腰杆想喘口氣,不意卻看到嚴啟瑞腰間的肉縫裡夾著一隻死蚊子。

那蚊子被夾得屎都出來了。

馮曼終受不了這樣的刺激,扶著炕沿哇哇大吐起來。

嚴啟瑞好歹是人精裡磨煉過的,一看馮曼這個樣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