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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園月 鵝兒水 4286 字 2個月前

她做些事,格外地耐心細致。飯菜喂到鬱秋原嘴邊,冷熱適中,偶爾燙了,秋原隻要一皺眉,下一次她就會喂得慢一點,好讓飯菜儘快涼下去。無微不至的關心,在尋常夫妻間發生,本來是分所應當的。但在盧照和鬱秋原兩個人之間,這種平實的愛護,又像海市蜃樓一樣,是虛無渺茫的,暫時性的,不可依戀的。

畢竟,正是因為他病了,她才肯事無巨細地%e4%ba%b2自照料。等以後他病好了,一切就又會回到從前,他們兩個人,就又變回那種似是而非的狀態。他們已經這樣好久了,或許還要這樣一輩子,到老到死,愛或者不愛,在他們之間,都是沒有一句準話的。

秋原不禁有些想哭。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沒跟盧照結婚前,還沒有這樣一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可自從盧照說不想要小孩,他那顆心,就開始揪成一團。以至於現在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同進同出了,秋原反而越來越害怕被盧照放棄。他從頭到尾都是個沒有依憑的人,隻能靠乞求彆人的可憐過日子,這一點,無從改變。

男人的眼淚,終究還是忍了回去。

“我吃好了,你要不要也上床來眯一會兒?”秋原輕輕推開嘴邊那一勺魚肉,他想盧照能上床陪他躺躺。

盧照把頭低著,又重新把那一勺魚肉遞過去,說:“都吃了罷,就剩這一點了。”

秋原隻好忍著胃裡難受,一口把肉咽下去。他又輕輕拍了拍床,再一次邀請道:“你上來,反正也要歇晌的。陪我說說話……”

為了方便病人晚上要水要吃的,盧照這些日子都沒跟秋原睡在一起,她單獨在進門的地方支了一張小床。這時候秋原巴心巴肝地喊她,她才抱起一床薄被,挨著丈夫躺下。

鬱秋原心願達成,就不說話了,他隻輕輕去摸盧照的手,摸到了,再放進自己手心裡,細細摩挲,像把玩一件古董那樣認真。

過了許久,盧照先作聲,她問:“你%e8%83%b8口還疼麼?”

秋原沒有正麵回答這話,他隻是慷慨地把%e8%83%b8膛展露出來,並說:“早就沒事了,你要不要讓我抱你?”

盧照於是動作輕緩地趴到丈夫%e8%83%b8`前,她頭上本來挽了一個大髻,揉搓著就變得鬆晃,乾脆散開來,要不然硌得慌。秋原趁勢握住妻子的一縷頭發,像抓一塊滑不溜手的綢布,他忍不住讚歎:“你這頭發,倒是養得極好。”

“能不好麼?”盧照閉上雙眼,話裡怨氣很重,“過去的大半年,除了縮在家裡染指甲、養頭發,彆的事,我可做成一件?”

她越是這樣氣呼呼的,秋原越要逗她個沒完。又怪腔怪調地捏了嗓子,說:“那怎麼辦呢?盧大小姐,以後我也是無業遊民了,要不,咱倆就個伴,下半輩子相依為命算了!”

盧照心裡本來很煩悶,現下也沒心沒肺地笑起來:“鬱秋原,你正經點好不好!”

秋原也笑:“生活一團亂麻似的,還不許我嬉皮笑臉,難道人人都變成一隻苦瓜,盧小姐就高興啦?”

不知為什麼,鬱秋原越是這樣苦中作樂,盧照就越是覺得對他不住。她的眼淚沒有預兆似地簌簌而落,一隻手搭在丈夫肩頭,終於嗚咽起來。

秋原低頭看著抽泣的妻子,再沒多說什麼。他剛剛騙了盧照,他的%e8%83%b8口其實還有些隱隱作痛,現下更痛得厲害。但他並沒當一回事,或許還流了淚,誰知道呢。他隻是緊緊抱住痛哭的盧照,一刻也不曾鬆開——他最初且最後的愛。

秋原%e8%83%b8痛的毛病,大約在半個月以後才痊愈。也是在他完全康複的那天晚上,盧照分外熱情地爬到他腰間,主動提出要辦一些之前明令禁止過的事情。

該睡覺的夜間,兩個人的衣裳都沒有完全%e8%84%b1下,但扣子是一粒一粒,儘數解開的。盧照並沒有著意遮掩,她粉白的身子在鬱秋原的視線內橫衝直撞。他先是拉住她的手,而後透過絲絨睡袍摟她的腰,很想問一句,你想好了麼,確定要這樣做麼,不怕有小孩麼?

可盧照卻已經先他一步做好決定,她自己引導著鬱秋原把手放到圓潤處,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個訊息——今夜,聽憑處置。

秋原腦子裡亂哄哄的,但他畢竟是一個男人,下意識狠抓了妻子兩把,聽見後者疼得嘶氣,又立馬停下動作。他沒有像柳下惠一樣強大的自製力,他更不希望盧照拿這種事情出來考驗人,所以他難免要痛苦地嘶鳴:“盧照,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厲害,你這樣對我,彆指望我坐懷不亂……”

盧照就像沒聽到似的,她緊緊吊住秋原的頸項,伸出溫熱的%e8%88%8c頭,輕輕%e8%88%94了他一下,動作像極了剛剛吐信的小蛇。隻不過,她是為了獲取什麼樣的信息呢?

秋原輕輕把人按住,問:“我很愛你,不知道你有沒有嗅到?”

盧照搖頭,說:“我沒有,但你可以再告訴我一次。”

秋原沒有辦法,他拒絕不了這樣的誘惑。這天晚上,他有無數的愛要傾訴,他不能再等下去,人都要憋瘋了。也是這天晚上,他跟盧照兩個人你愛過來,我愛過去,有好幾次,他那東西抽出來的時候都晚了,淋淋漓漓,到處都是。

放在以前,盧照肯定要生氣,但那天,她卻隻是以各種不同的姿勢咯咯笑。鬱秋原知道,她離瘋也不遠了。他們兩個人,就做一對瘋鴛鴦好了。

下麵就還是說回沈錦如小姐。她近來,似乎對曆史學的那位教授,暗生了許多不該有的情愫。她無法說清那種感覺是什麼,隻知道每當她和陳濟棠在一起的時候,整個人就像一隻沒有落點的飛鳥,輕飄飄的,時而高亢,時而低徊,沒有定數可言。

她思索了一些日子,自己給自己看診,還真叫她看出一些名堂來。冬至節那天,她就約了陳濟棠出來,想讓兩個人的關係更進一步,雖然也不知道進到哪一步,又或者,走一步看一步?這份來曆莫名的感情,就連錦如自己,也有些稀裡糊塗,她畢竟年輕。

那天陳濟棠出來得倒快,錦如知道他家裡時常都有客要招待,教員工作似乎也不輕省,便這樣問他:“你今天,還很忙麼?”

南京的冬天,也是極冷冽的,北風呼呼往巷口裡灌。錦如她們這一類年輕姑娘又不肯把大棉褲穿上身,害怕破壞體態。陳濟棠便稍稍往前走了兩步,高大的身軀完全將錦如遮擋住,就不怕她受冷。

這樣一前一後走了一路,終於有一個可以停下來歇腳的戲院。這時節本沒多少好影片可以看,但好歹有坐的地方,錦如他們兩個還是選擇就地買兩張票,看上一會兒。

錦如的心思,一直都不在電影上。要散場的時候,她終於捉住一個機會,一個不怎麼熱鬨又不見喧囂的空檔。她輕輕拉了陳濟棠的袖口,用極輕極淡的口%e5%90%bb問道:“先生,我們以後可以經常這樣麼?”

其實他們這些日子的交往已經很密切了,見麵的次數也很多,隻是每一次都要錦如尋一個借口,又或者,要她先放下`身段來示好。這一切,陳濟棠也是心知肚明的,偏他還縱著錦如一次次地接近他,明知她仍是一個禁不起撩撥的小姑娘。

到了現在,她想問他要一個承諾的時候,他偏又很遲疑似的,一張嘴開開合合,擠不出一句正經話。

他們走出戲院,街邊有一家飯館,鶯鶯婉轉的賣唱聲正從那樓上傳出。又過許久,錦如才停下腳步,繼續追問道:“我先前說的,你那裡是個什麼意思,不好叫我知道麼?”

陳濟棠徹底被問住了,他自己這副身軀的主人也不知換成了誰,錦如殷切地望著他,她那樣期待一個肯定的答覆。可他卻說:“我們以後,還是少見麵罷……現在這樣,很不好……”

錦如仍有些不死心,哭道:“為什麼呢?你覺得我不好?還是說,你已經有了另外的人?又或者,你害怕我的家庭……總要有一個原因啊!”

沈三小姐十分惹人喜愛,陳濟棠並非另有婚約,他的出身配鎮江沈家也完全足夠。他不能昧著良心說自己不喜歡錦如,但他更不能隨隨便便地接受她。他的身份,不允許他這樣做。

到最後,陳濟棠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他隻知道錦如是哭著回家的,她哭了一路,他跟了一路。後來,他又在錦如的家門前站了許久,直到那屋裡的人聲逐漸隱沒,他猜想小姑娘應該是哭累了,睡著了,才叫來一輛包車離開。

陳濟棠坐在黃包車上,周遭的風景一閃而過,他回想起自己和錦如先前相處的點點滴滴,忍不住低聲罵了句自己不是人。他明明知道,那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千金小姐,為什麼非要鬼迷心竅地去招惹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愛之一事,真沒人能說清其中的關竅。

第22章 .新月

盧照跟鬱秋原有過一段非常無所事事的日子,每天除了吃就是吃,除了睡就是睡,各種意義上的吃,各種意義上的睡。

這樣過了一兩個月,他們倆對於未來生活的期待儘數消磨,漸漸地也就習慣了這份放浪,他們開始旁若無人地%e4%ba%b2熱,不知節製地調情。家裡幾個傭人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媽媽,一群老舊得不能再老舊的人,她們時常被兩個少東家嚇得摔盆跌碗。

嗬!青天白日地,怎麼就那樣纏在一起了?

嗐!現在的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基本的禮義廉恥都不要了!

趙媽和李媽經常這樣湊在一起說小話,小月心知他們是在編排主家,隻奈何自家小姐跟姑爺做事實在沒個輕重,她也不好出麵主持公道。

又過了些日子,小月看盧照夫妻倆還是一點收斂的意思都沒有,家裡整天都是烏煙瘴氣地,她才偷偷往盧太太跟前傳話,要她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女兒女婿。

可周以珍聽說了那邊房子的事,卻一句話也沒說。她在一幢空蕩蕩的彆墅裡守了這麼多年,盼了這麼多年,好像就是為了這一天——這極有可能抱上孫子的一天。

盧照他們怎麼鬨,怎麼折騰,怎麼把家裡翻個底朝天,她都不想管了。隻要他們肯為這個家生一個小孩,不,就當她求他們。她窮儘一生都沒辦到的事,如果他們辦到了,那的確應該感謝的。她那位雲遊在外的丈夫,她再出現在他麵前,又可以挺直腰板說話了。

她的女兒女婿,其實是她的恩人,再生父母。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盧太太也是病人,病得不輕,藥石罔靈。

於是盧照夫妻倆又攜起手來胡作非為了一陣,終於,他們兩個人都覺得有些疲累。並且,這累還是毫無根據地累,除了糟蹋自己,他們一無所獲。

這天,盧照照常天不亮就醒了。她現在已然養成了這樣一種睜眼等天亮的習慣,睡眠是很少的,不管前一晚上是如何地放縱,她總睡不著。

冬天的早上,很久才能見到亮光,盧照有些心急,就撚了一盞小燈。秋原對此一無所知,他還平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