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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並不具備法理性。

當初解決那些舊朝廷官員勳貴,是以勢壓人,是劉儉拿出的那封含糊不清的手諭。

那封手諭裡,宣仁帝雖讚了元貞和楊變,但並沒有明說將皇位傳給二人。

當然,手諭是為假,元貞完全可以寫一封將皇位傳給二人的手諭,可如此一來,手諭的真實性就大大降低了,太容易讓人質疑。

曆來就沒有把家業傳給女兒女婿的,更何況是一片江山,哪怕這片江山已千瘡百孔,急需人來縫補。

說給尋常百姓聽,百姓都不信,更何況是那些人精。

所以隻是一封臨時托付的手諭,彼時才最能取信於人。

這也是當初為何元貞一直等到最後,才讓劉儉拿出那封手諭出麵定局的原因,之前還要耐著性子看那些人唱大戲,不過是因勢利導罷了。

此番,北戎打著和談的旗子,要放一些原昊國皇族之人回來,完全就是為了膈應元貞和楊變來的。

因是當著天下的麵,眾目睽睽之下,他們無法從根源上直接殺掉那些人來解決問題。

而一旦讓這些人回來,底下那些被她已經壓下去的人,此番恐怕又要再起心思。

眼前這些坐在堂上的人,元貞有信心不會背叛。

不光是提拔的恩情,也是都是既得利益者。

可這裡才多少人?

底下那麼多人,其中有沒有不服被他們這些人占據了高位的,會不會想再來一次擁護之功,以此將這些高位者都拉下來,換自己上去坐?

曆來,複雜的從來不是事情,而是人心。

此番北戎誅的就是人心。

這是在座之人都明白的道理,因此他們才心中顧忌不敢多言。

畢竟,從始至終元貞楊變都沒有說要自立為帝,還是打著鎮北王的名頭。建立新朝廷時也含糊其辭,從沒有說明這個新朝廷到底是昊國的新朝廷,還是其他的新朝廷。

北戎此舉等於把人逼到台麵上了。

要麼是楊變元貞冒天下之大不韙自立為帝,要麼就是等著迎人回來,現成的桃子給他人摘,說不定這個摘桃子的人早已被北戎策反。

而若是楊變和元貞自立為帝,人家更有法子對付你了。

完全可以放個皇子出來,北戎來出兵力以討伐的名義打你,打得更名正言順,彼時就不是入侵其他國家了,而是誅反賊。

所以這是個兩難之局。

“我們可以不跟他們談!”有人道。

連和談桌都不上,自然沒有後續了。

“人家打著為兩國百姓之福祉減少戰亂的旗子,你若不談,不是將自己放在天下人口誅筆伐之中?”

本就不具有法理性,再來個為了一己私欲,禍亂天下。

好吧,等於元貞為了眼前付出的一腔心血,全部付之東流。

然後彆說挨著大理那兩個小土司要自立為王了,恐怕各地都要冒出不少類似這種事。

傷害倒不大,就是膈應人,給百姓一種新朝廷即將完蛋的感覺,於安定與百姓民生有很大的影響。

“所以就是說,必須要談了?”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元貞。

說到底,這裡她才是那個做主之人,他們顧忌的也是她。

元貞穿了件尚書令的紫色官袍,並未戴官帽,一頭烏發在頭上梳了個獨髻,發髻用兩指來寬的玉冠束著。

本來女性的柔美,在這身裝束下,淡化了其柔美之意,增添了幾分中性的俊朗與威嚴。

見眾人望過來,她神色淡淡道:“他們既想談,那就談談吧。”

“可——”

羅長青暗中拉了謝成宜一把,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語。

元貞站了起來:“行吧,你們各自去忙,車到山前必有路,這才哪兒到哪兒,慌什麼。”

說完,她就走了,留下眾人麵麵相覷。

難道真要去談?

可——

“蕭相既然這麼說了,必然早有決斷。”

如今也隻能暫時這樣了。

眾人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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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變從外麵走進來,就看見元貞一身官袍未%e8%84%b1,半闔著目靠在貴妃榻上。

他走過去,將她腳上的靴子扯了,扔在一旁地上。

“怎麼沒換身衣裳?”

要知道她素來最是講究,回到家中以後,必然要換一身乾淨的家常衣裳,在外麵穿的衣裳則會讓侍女們拿下去。

今天倒好,就這麼靠在她那乾淨整潔的貴妃榻上。

“給忘了。”

元貞站了起來,這才叫人服侍她更衣。

也沒進裡麵去,而是就把外衫%e8%84%b1了,僅穿著中衣外麵隨意套一件袍子,又把發髻給拆了,隨意披散下來。

“是因為和談之事發愁?”

這是毋庸置疑的,楊變也是剛從兵部回來,自然也知道這件事。

元貞想了想,道:“倒不至於發愁,退一萬步來講,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這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真若是將人放回來了,若是識趣也就罷,若不識趣,我有一千種辦法讓那些人消失得無聲無息,即使之後有些小亂子,壓住也就罷。”

可這是最後的辦法,輕易動用不得,太過於不折手段,一旦沾上,就是一輩子的汙點洗不去。

以後誰來罵元貞,都能罵她弑兄殺弟,日後史書上必然會記她一筆,給她按一個惡人名頭。

與日後新朝廷也不利,就如一個當下官的,不想讓上峰覺得自己是個心機深沉,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同樣一個上位者,也不想讓下麵人看見自己不仁慈心狠手辣的一幕。

當時解決的是痛快,後續帶來的連鎖壞處是無窮無儘的。

自古以來,暴君皆不得長久,俱是因長久以來他給人的印象便是心狠毒辣,專權獨斷,手段殘暴。

這樣一個人,下麵人因懼怕,不敢說也不敢做。

偌大一個王朝,皇帝一人的耳目必然是閉塞的,沒有言路,官員不敢承擔不敢做事,必然弊政橫行,貪腐成風,這些壞處都會在某些時日突然集中爆發出來,然後王朝頃刻分崩離析。

聽了元貞的話,楊變麵色哂然。

元貞見之,不禁疑惑挑了挑眉。

楊變摸了摸鼻子,道:“我本打算若是不行,到時候我來挑這個名頭,總不至於讓你擔個殘害%e4%ba%b2人之名,沒想到你自己已經提前想好了。”

“怎麼?懼怕了?”

“怕了怕了,”他故意做出懼怕神色,道,“我怕不知何時招惹了我們蕭相,蕭相也用她那一千種辦法,讓我消失得無聲無息。”

這明顯就是調笑。

其實‘蕭相’一詞,倒不是元貞指使下麵人讓他們這麼稱呼自己的,開這個頭的應該是謝成宜。

他這麼一本正經叫了幾次,其他人才陸陸續續這麼叫起來。

結合當下事情來看,謝成宜明擺著是在幫她淡化‘公主’這個名頭,著重申明她尚書令這個身份。

所以說,有一個觀察入微心思細膩的下屬就是好,給她省了很多的事。

“行了,不說笑了。”

元貞打起精神來,道:“這些都是我們的預設。事情到底如何,還沒談過,都隻是猜測罷了,隻有和北戎談過,才能對症下藥,如今說這些還早。”

楊變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既明白就行,剩下的我就不多說了,反正到時候需要背黑鍋時,你與我說便是,我才不怕眾人唾罵。”

“說的好像我怕似的。”

“你是不怕,但總不能事都讓你做,罵名還讓你來擔,我坐享其成吧。”

元貞換了個坐姿,躺了下來,頭枕在他%e8%85%bf上。

楊變也不再言語,默默地順著她的長發。

許久——

“有時候會想,什麼時候能扔掉這個破攤子,就你我帶著熠兒,四處遊山玩水,怕是也極為快活吧。”楊變有些感歎說。`思`兔`網`

曾經他以為他是喜歡打仗的,後來才發現他哪是喜歡,隻是以前他的生命裡除了打仗還是打仗,他便以為自己喜歡。

而現在,他有了妻和子,有了%e4%ba%b2人朋友,關鍵總是打仗沒完,而且各種事情層出不窮,就會格外厭煩。

尤其成天看著她為這些破事忙碌煩擾,就更厭煩了。

元貞拉著他的手,磨蹭著上麵的薄繭。

“想要遊山玩水,也得國泰民安,國不泰民不安怎麼遊山玩水?怕是剛到一地,當地打起仗來,就得逃命。”

頓了頓,她又道:“會有這麼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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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要和談,其實其中夾雜了無數問題。

怎麼談,在哪兒談,什麼人來談,是上你那去,還是你到我這來,這都是問題。

這次北戎為了展現誠意,竟是他們三皇子%e4%ba%b2自出麵,相對應的這邊自然要出個重要人物。

羅長青謝成宜等人本是要毛遂自薦,無奈北戎那邊慕容興吉不同意,說他這般主事人物都出麵了,何必派一些蝦兵蟹將敷衍他。

言下之意,必然要出個同樣重量的人物。

那隻有兩個人選——楊變或是元貞。

楊變自告奮勇,元貞不同意,說他是軍隊的主心骨,是定海神針,軍隊的統一和強大,才是如今南邊安穩的本質。

可讓元貞去,楊變也不同意,說她是中樞的腦,也是定海神針,否則如今南邊還是一盤散沙,她的那些文官手下可不會聽他的。

最終結果是元貞去。

至於楊變,元貞已經用她的方式讓他屈服了。

臨走的那日清晨,楊變光著上身躺在榻上,下麵蓋了條絲綢薄被,十分不甘道:“蕭元貞,你卑鄙無恥,為何學我用我的法子?”

此時,晨光熹微,室中還有些昏暗。

元貞已經起來了,也沒叫人進來服侍,而是自己穿著衣裳。

“你我既棋逢敵手,那就要看誰的本事了。”

大致就是,雙方相持不下,又實在無計可施了,就想用自己的法子來解決對方,想讓對方鬆口答應讓自己去。

隻可惜楊變沒提防元貞會對他使了美人計,一時暈了頭答應的話%e8%84%b1口而出。

話既出口,那就是一口唾沫一個坑,不容反悔了。

“那是我神誌不清時說的,不算。”楊變耍賴道。

元貞穿好衣裳,走到床前來。

“行了,彆鬨了,你是知道的,他們為了展現誠意,選了穰縣作為和談之地,此番雖有利於我們,但外麵還是需要有人領兵布置,提防一個不對兵刃相見。”

也就是,其實楊變也會去,隻是不會進去罷了。

“你還不起來,再賴著,一會兒就不帶你去了,我帶賀虎去。”

楊變當即一個鯉魚打挺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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穰縣之北如今屬於北戎的地界,之南則屬於新朝廷。

雙方選了兩國交接之地,作為和談的地方。

而此地被群水環繞。這也是元貞為何說此地利於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