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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看著丈夫的臉,這些日子下來韋彥也憔悴了許多。

本是意氣風發的侯府嫡子,無奈世道艱難,她生產辛苦,他跟著忙前忙後,本來還有些不穩重的性格,現在倒穩重了許多。

"侗兒聽話,沒鬨。你彆擔心,有佳玉還有淑安照顧我,有事會叫人的。"

韋彥這才點頭離開。

淑安放下車簾,道:“她蕭圓圓倒還是不改秉性,進個城還要給人下馬威。"

這不是下馬威嗎

換做以前,哪怕是上京的城門,在遇上達官貴人們,也會大開方便之門。如今倒好,竟讓他們跟那些普通百姓一同排隊入城。

之前就有人借機鬨了一場,隻可惜沒討到便宜,反而被放去了隊伍最後麵,大概今天是入不了城了。

淑嘉看著妹妹有些粗糙的小臉,歎著氣道:“大抵最近往這裡來的人多,世道本就亂,都是一路辛辛苦苦趕路過來的。我們還有車坐,那些普通人可全靠自己走,都存著怨氣,真要是區彆對待,怕是城門前沒這麼安靜。"

有時候人的情緒一旦壓抑久了,會一點就爆。

不可否認這番舉動確實有下馬威之嫌,但眼下這種處置顯然是最好,最不容易激發壓抑情緒的處置。

“我也沒說這樣不對,我就是......"

淑安嘟著嘴,一臉彆扭的模樣。

“總之,你要改改你對上她時的脾氣。難道你還不明白,現在哪有什麼公主了,你是普通人,我也是,人在屋簷下,就要學會低頭。而且--"

說到這裡,淑嘉頓了頓,心情也挺複雜的。

“她現在大概也很難吧,就她跟她丈夫二人,卻要支撐這麼大一攤子事。難民一直陸續不斷的往這裡跑,你以為這麼多人不吃飯不穿衣放著不管,必然造成民亂。"

“前線還在打仗,我們這一路來若非光化軍的護持,怕是要損一大半人,這又是一攤子事。她大概也沒功夫去管這城門上的事,又或是給誰下馬威。"

“還有這趟跟我們同路的那些人,他們來的目的可不單純,即使有下馬威,也不是針對你我,而是他們。"

"彆人我管不了,你我得管管,可彆因一時脾氣被人當槍使了,等進城後,你就留在家裡陪我養身子,不要隨意外出。"

淑安倒想反駁兩句,可看著姐姐說話有氣無力的樣子,一段話要停幾口氣來說。又想著姐姐對自己的照顧,想著如今就剩她們姐妹二人了,嗓子眼裡的話被她咽了下去。

"我知道了。"

淑嘉輕輕地撫了撫妹妹的鬢發,這些日子淑安也吃足了苦頭,本來白皙細膩的小臉都粗糙了。

"今非昔比,你我都要好好的,才對得起娘的一番苦心。"

一提到梅賢妃,淑安再也忍不住濕了眼眶。

旁邊的永福也想起衛順儀,她的年紀已經讓她能夠明白母妃被北戎人擄了去,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也不禁哭了起來。

卻是用手掩著麵,哭得沒有聲音。

"好了好了,瞧瞧你自己哭了也就罷,還把永福也弄哭了。”

淑嘉把永福拉過來,用帕子替她擦了擦臉。

"我們三個能活著能存下來都是不易的,所以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對不起娘的一片苦心,和家裡這些人的愛護。"

果然如韋彥所言,他們是直到下午才進了城。

進城後才發現,與他們之前預想中的樣子有些不同。

怎麼說呢

就是外麵的城牆高大嶄新,城裡的房子卻十分老舊,兩者之間差異巨大。

後來才知道,這城牆是後修的,城裡的房子卻是以前的,而這裡也不是傳說中的襄城,而是樊城,襄城在江對麵。

如今樊城的原住民,大多不在樊城住了,而是挪去了襄城和新城。

襄城那邊一直在擴建新城,最近才建好,官府給的政策也好,兩城居民可以置換去新城,同樣的房子按大小新舊不等折價置換,不足的要補些銀子。

由於官府出的是利民政策,需要補的銀子並不多,大概就相當於出了一部分的建材錢,再加上舊房子還能折價,居民們自然紛紛去置換了新房。

至於你說舊房子拿來乾什麼

一身青袍負責解疑的差役,滿臉堆笑道:“自然是方便後來人居住。這不,你們入了城後,肯定沒地方住是不是咱們一個營造司下有個專門的賃屋處,你們這麼多人,租兩個二進院就差不多了。可彆怪我沒提醒你們,要去租就早去,這地方以前的富裕人家不多,房子都小,二進院的宅子可不多,至於三進院更是鳳毛麟角。”

一聽這話,梅家和韋家兩家男人對視了一眼,當即分出一人上前來,先塞給差役了一角碎銀子,而後就跟對方匆匆走了。

顯然是去談賃屋之事。

也不知是給了銀子好辦事,還是這裡早就有所準備,賃屋之事辦得極快,大概過了一頓飯的時間不到,去的人就拿著兩把鑰匙和兩個木牌回來了。

“他們似乎對新到的人都有安置,這些車和騾子住處放不下,可以賣給官府,或是交由其代管代喂。有些平民沒有家私,也可以先賃了屋來住,之後用勞力償還即可。"

眼下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兩家人匆匆去安置。

安置下來,房子確實小了些,但幸好是毗鄰的兩座二進院,每家一座倒也能住下。但條件肯定不能跟之前比,畢竟房子有些年頭了。

之後幾天,兩家男人除了安置家眷,就是在外頭打聽相關的消息。

一番打聽下來,倒也明白了許多事。

若論環境和安全,必然是襄城那邊最好,這也是為何樊城的原住民都寧願掏銀子往河對岸挪。

如今世道亂,雖然襄州還沒亂,但眼見這麼多難民紛遝而至,當地百姓也不禁起了憂患意識,知曉若有一天戰火燒至附近,必然是銅牆鐵壁的襄城更安全。

"不光如此,那些人到後,根本沒人搭理他們,也沒人認他們的身份。現在當地人隻認城裡新設立的幾個衙司的官員,而這些官員,有些根本不是正經路子出身,有些人甚至沒有功名,但隻要考過每三個月一次的招才納賢考,就能被任職公差。"

說到這裡,韋彥的大哥韋卓苦笑道:“而且當地人十分排斥新到的這些所謂的高官勳貴,覺得這些人都是仗著以前的身份跑來占便宜的,還認不清自己身份。說吳國早就亡了,如今他們在魏國公主和楊將軍治下,要耍官威去上京城耍給北戎人看去,彆擱這丟人現眼。"

這是韋卓旁觀看來的。

最近因為新到的人實在太多,當地居民也不是都挪走了,還有一半因各式各樣原因留了下來。

普通百姓倒還好,新來的有些人裡多少還有些沒認清當下的形勢和自己的身份,因此鬨出不少亂子,發生了好幾起當街和原住民起衝突的事情。

雙方若隻是爭吵還好,若是傷了人,頃刻巡檢司就來人了。之後該帶走帶走,該問話問話,總之討不了好。

“那招賢納才考,每三月一次,至今未停。但我聽說,比剛開始難了許多。"

畢竟沒有之前那麼缺人手了,自然要慢慢選細細的挑。

至於為何兩家人竟如此清楚這些事,俱因當地稍微有些本事的人,都在一門心思想考公差。

沒有功名不怕,你會燒磚麼

砌牆砌的比彆人都好也行。

這是最底層的公差。

既是如此,也讓普通百姓打破了頭。這幾天兩家男人在外麵打聽消息,發現新來的人裡也有不少人動了心思,想去考那什麼公差的。

不說薪俸,光一條-一有公差在身,可優先置換新城的房子。甚至你本身沒房子也可,先欠著營造司的,日後再從薪俸裡慢慢扣。

這隻是公差,不算正經官員。

至於再往上的官考,那自然要難了許多,總之安撫使司那會提前把要求以及需要達到的條件列明,你自詡比旁人本事,那就可以去試試。

"這招溫水煮蛙,倒是極其高明。”梅家大舅梅興榮感歎道。

他是梅賢妃的哥哥,也是梅家的掌家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梅興榮素來自謙,覺得自己沒什麼本事,都是仰仗了妹妹。實則隻要知道他能在收到梅賢妃傳來的消息後,以極短的時間安排好所有事,並將梅家損失降到最低,還夥同了韋家一起,互為助力,就知曉不是個簡單人。

可不是溫水煮蛙

煮的不光是他們這些剛來之人,還有些那些原住民,頒行的都是惠民之政,當地也是物阜民安,百姓自然都擁護。

不拘一格取才,更是把被取的人全都綁在自己的戰車上。

等人家布置好一切,他們來了,來乾什麼呢

當舊的利益群體來侵犯新的利益共同體,迎來的就是新的共同體一起反擊。是時根本不用上麵人說話,下麵的人都會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

不然何至於一個普通百姓與他人鬥嘴,都能罵出昊國已經沒了讓他們這群人去上京耍官威的話

若隻是一個群體倒還好,關鍵是這不拘一格涉及到方方麵麵,有本來是平頭百姓,有以前行商的,哪怕是泥瓦匠裡,也有幾個魚躍龍門的。

這些人涉及了多少群體可以說是千千萬萬的普通人,不再像以前那樣隻局限於讀書人這一個群體。

讀書人對付讀書人,對方忌憚什麼懼怕什麼在乎什麼,大家都門清,所以好對付。

可現在一一

誰敢冒大不韙得罪整整幾座城的人

誰會站到你這一邊

這裡已經是鐵桶一塊了!

這鐵桶一塊這可不光指的是城牆,而是人心。

梅興榮依稀已經看到一個冉冉升起的利益共同體。

而這個共同體並不像以前那樣,單被局限在某一階層,而是比這個階層更為龐大,數量更多,可能平時其貌不揚,但聯合起來卻能煥發出無窮戰力和無限生機的人們。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

這是目前所有新來之人的迷茫。

梅興榮歎了口氣:“再看看形勢吧。"

韋彥看看幾位長輩,又看看幾位兄長,道:“要不,我們也去看看那什麼公差考"

這說法得到梅家大房的三兒子梅傑的讚同:“我覺得可行,多準備幾條路,總會有能走的路。”

梅韋兩家長輩看了看下麵幾個年輕人躍躍欲試的臉色,哪個年輕人沒有好勝之心彆人行,自己為何不行

而且他們這樣的人家,以前看似風光富貴,實則受限也多。大多數人家的子弟,成年後都是掛個虛銜領些俸祿,要麼乾脆就在家裡吃家裡的。

不是沒本事,而是位置都是有數的,各家各府也都有默契,不然位置都被你一家占了,彆人怎麼辦

文官那打壓勳貴也打壓得厲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