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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為她戴上放在一旁的官帽。

“你真想好了?你是公主,榮華富貴垂手可得,實在不用如此。彆看我們說起來也是女官,卻是要在宮牆之內、在這地方待一輩子……”

直筆內人的日子就一定好過?

並不,她們甚至比普通宮人女官還要不自由,大部分人的一輩子都在這宣和殿西廡中度過。隻是她們習慣了,許多人都是幼年被選進來,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可這樣的日子,對外麵來的、沒習慣這種日子的人來說,卻是千難萬難。

苗曼兒實在想不明白,堂堂公主之尊,榮華富貴、悠閒安適垂手可得,為何要去折騰這些明知不可為卻偏要去為之的事,她也一直沒想明白。

元貞卻笑道:“若沒想明白,我也不會到這裡來。”

她再次看看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她,讓她很陌生,隻有眉眼還是熟悉的。

但她卻分明看見鏡中的她在笑,一改之前總是眉心微蹙,那雙眼裡也似乎有什麼東西冒了出來。

是啊,總想再周全些,再有把握些,可這世上有什麼事是一定能計出萬全的?

元貞站起來,將銀魚袋掛在腰後,走出門外。

走廊上站了許多女官,大家都在默默地看她。

洪女官捧著劄子站在一旁。

關巧慧眼神閃爍,程半香則是眉心緊蹙。

元貞沒有說話,接過放著劄子的托盤,一步步走出了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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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貞就這樣捧著托盤,走出了尚書內省。

一路經宣和門,再過睿思門。

沿路少不了有宮人內侍看見她,一見她這身衣裳,都是下意識束手行禮,卻在看清她麵容之後,露出‘見鬼了’的表情。

甚至有人驚得當場摔到在地。

出睿思門後,經過一條長街就是福寧殿,福寧殿再往前是垂拱殿。

垂拱殿介於內廷和前朝之間,算是內朝議事之地。

元貞足跡遍布整個內廷,可前朝她從未去過,甚至是垂拱殿,也不過是幼年不懂事時闖過兩回。

而與此同時,元貞公主穿著官袍,手捧著奏疏的消息,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傳至後宮各處。

坤寧殿,吳皇後聽到消息後,茶灑了一身。

西涼殿,王貴妃直接落了茶盞。

宜聖殿,周淑妃詫異地半天合不攏嘴。

化成殿,梅賢妃半晌才說了一句:“她想乾什麼?”

是啊,她想乾什麼?

得知這消息的人都在想,她想乾什麼?沿道看見這一幕的,也都在想元貞公主到底想乾什麼。

此時元貞已經來到垂拱殿的宮門前,她眺望著眼前這座宮宇。

多麼的恢弘大氣,肅穆莊嚴!完全不同內廷那些素雅秀美的宮殿。

她走的這一路,千般思緒萬般雜念,此時都歸於沉寂。

元貞再次看了看宮門匾額上‘垂拱殿’三個字,抬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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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垂拱殿。

守在殿外的內侍老早就看見過來一人, 隻見這身衣裳,便知曉是尚書內省的女官。

正要上前說,聖上吩咐了,不見任何人。

卻在下一刻看清楚元貞的臉, 話沒說出口, 卻咬到了自己%e8%88%8c頭,拚了命才能沒驚叫出聲, 卻在轉身的那一刻摔了一跤, 最後一撅一拐地跑回了殿內。

不多時,殿裡出來兩個人。

一個是劉儉, 還有一個是——魏思進。

劉儉在前, 步履急促。

魏思進在後, 走得很慢,臉色陰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什麼。

劉儉走了過來, 眼中藏著不顯的擔憂,低聲道:“公主怎生這時候來了,聖上因朝事心情不佳……”

元貞收下劉儉的好意。

對方之所以罔顧她這身衣裳還稱呼她公主,是在提醒她。你可想好了?若沒想好, 就轉回去, 全當兒戲。

她的回應是往上舉了舉手中托盤,清朗道:“尚書內省直筆內人蕭元貞,求見陛下。”

劉儉暗歎一聲, 不再說話。

倒是魏思進上前一步, 皮笑肉不笑地道:“那蕭直筆, 隨小的進去吧。”

元貞看了他一眼, 什麼也沒說, 反倒看了劉儉一眼。

劉儉接收到她眼神,微微一歎,轉過身往裡走。

元貞這才跟在他身後進去了。

這是宣戰?

是的,這就是宣戰!

魏思進氣得渾身克製不住顫唞,一旁急急忙忙走過來個灰衣內侍,低聲提醒道:“都知,這是在垂拱殿。”

還用得著你提醒,他不知是垂拱殿!?

魏思進也沒跟進去,轉頭就走了。

一直走到背人處,才恨極了破口大罵:“她怎麼敢?她怎麼敢!百官還沒解決,她怎麼敢跟入內內侍省宣戰?!”

一旁的內侍什麼話也沒敢說,低著頭,恨不得把腦袋紮進褲/襠裡。

“廢物東西,沒有一個是中用的!”

魏思進狠狠地踹了這內侍一腳,急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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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貞剛走進去,就看見父皇坐在案後眼含薄怒地看著自己。

不是以往父女之間鬨彆扭或是說笑的嗔怪,而是真的怒了。

元貞自詡還算了解宣仁帝,尤其經過虞夫人給她的洗禮,了解得更為透徹。

她這位爹爹,雄心壯誌是有,但不多。為人倒也聰明,但沒點到正路子上,也是他本為閒散郡王出身,沒經過正經儲君的培養,可一上位麵對的卻是千難萬難的開局。

文官勢大,此乃積病。

太皇太後勢大,拿他做傀儡,此也乃積病。

所以他一上位就是先跟太皇太後鬥,再跟文官們鬥,一鬥就是這麼多年,你說鬥贏了嗎?

似乎贏了,又似乎沒贏。

反而又養出一個裴鵬海。

裴鵬海大概上位之前,就明白自身位置,知道自己是皇帝的狗,但做狗也有做狗的講究。

怎麼凶,怎麼咬人,都有講究。

太凶,咬得太狠,怕惹來群臣抵製,畢竟文官勢大,早已深入骨髓,若聖上頂不住群臣壓力,他就是棄車保帥裡的那個車。

可咬得太輕,不夠凶,又怕聖上覺得自己不中用,換個人來提拔。

於是,他一邊幫宣仁帝辦著事,爭搶官員手中的權柄,一邊又和官員們眉來眼去,套近乎。

打得就是兩者通吃,火中取栗的主意。

而她爹爹這兒,也不知清楚還是不清楚這些事情,元貞猜是知道的,隻是礙於大局所以放任了,一邊用著一邊又防著。

總結下來,雄心壯誌有,但現在沒了,不夠聰明,又多疑,最最重要的是他優柔寡斷。

優柔寡斷乃帝王大忌。

不是優柔寡斷,當下局麵也不會這麼亂!

而此刻他又為何生惱?

不外乎他雖同意她入尚書內省,但他又不想將此事拿到台麵上來,免得惹來群臣抵製,平添煩擾。

總想著先拖著,說不定拖著就解決了,這不是優柔寡斷是什麼?

元貞將被打回的奏疏放在禦案上,又走到宣仁帝身邊。

彆看她在外麵申明自己是直筆內人身份,那是有目的的,來到這了她可不會這麼蠢。

“爹爹近日心情煩悶,一些不該打回來的問安劄子也打回了內省,女兒這趟來是為了送劄子。”┅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的聲音很柔和,語速也很緩慢,仿佛隻是父女之間閒聊。

宣仁帝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

眼神出奇的陌生,有猜忌有懷疑。

元貞也就佯作不知:“爹爹為何這般看圓圓,是覺得圓圓此番行舉無疑是引火燒身,沒事找事?”

宣仁帝還是沒說話,卻在元貞看過來時,移開了視線。

“那爹爹就沒想過,有些事情早晚都是瞞不住的,又何必做那掩耳盜鈴之事,風雨早些來比晚來好。”

頓了頓,元貞又說:“近日朝堂上因增援太原一事,吵得不可開交,以至於爹爹心情煩悶,圓圓在內省中也是心急如焚。”

“爹爹心知太原重要,又因大臣爭吵不休拿不出章程煩悶,女兒就尋思,既如此,不如就禍水東引,將大臣們的目光都引到女兒身上來,他們都盯著女兒入內省之事,自然就不會在太原之事上麵吵了。”

“這是你想的法子?”宣仁帝聲音低啞,口%e5%90%bb意味不明。

元貞說得誠懇:“這是女兒目前僅能想出的法子。那些官員不為朝廷著想,每逢遇上大事,就為利益爭吵不休,全然置江山社稷為玩笑。爹爹憂國憂民,卻毫無辦法,隻能坐視他們為派誰的人去誰的人不去而爭吵。女兒愚笨,想不到什麼好法子,就覺得這法子是當下最有用的。”

宣仁帝陷入沉默中。

元貞也沒有再說話,隻是低著頭似順手一般收拾著禦案上的雜亂。

良久——

宣仁帝才猶豫道:“可如此一來,你……”

“女兒不怕!”

元貞抬起頭,露出一雙晶亮的眼睛。

“女兒是公主,乃帝女,為國分憂,為爹爹分憂,乃理所應當之事。隻要爹爹能扛住那些言官的唾沫,女兒自然不懼一切。”

宣仁帝能扛住嗎?

麵對女兒孺慕信任的眼神,即使扛不住也要說能扛住。

宣仁帝一時有些悵然,也有些複雜。

“圓圓你長大了,長大得爹爹都快不認識你了。”

元貞卻是一笑,繼續低頭收拾禦案。

“但凡是人,總會長大的,幼時爹爹護著圓圓,等圓圓長大了也想護著爹爹,哪怕身為女兒身,有些事情力所不能及,但圓圓也會傾儘自己所能去做。”

“那你可知曉,你如此這般,以後怕是——”

元貞最後將一疊劄子收拾好,這才抬頭看向目光複雜的宣仁帝。

“知曉,早就知曉,也早就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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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貞公主以公主之身入主尚書內省,如今竟成了直筆內人。

這一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整個朝野內外。

得知消息的官員俱是驚疑不定,一邊質疑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一邊又大罵荒謬。

而後相熟的官員聚合在一起,言官又與言官聚合在一起,甚至三五成群紛紛找上幾位執政的相公。

也不過天黑之前,就聚集起一群人,直入皇宮。

是的,他們甚至不願等到第二天。

垂拱殿正殿,站滿了前來勸諫的大臣,殿裡站不下,門口門外站得都是人。

“聖上,此舉萬萬不可,女子涉政,此乃大忌,貽害無窮……”

“臣早勸諫過聖上,皇女當謹言慎行,恪守女德,聖上不知教女,如今竟鬨出這等荒謬之事……”

“可不是荒謬,萬萬沒有公主涉政的例子……”

“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前朝的例子,還曆曆在目,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