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放了好幾個鴉青緞麵刺繡的靠枕,麵前的矮幾上擺滿了筆墨紙硯等物。
羅漢床下還放著一個長幾,堆滿了卷宗書冊之類的東西。
她披散著微微溼潤的長發,臉上脂粉未施,膚色卻白皙剔透。蓮青色的寬袖下,一截雪腕露了出來,細潤的指尖拈著一管細杆紫毫。
她時而半靠在靠枕上認真看著,時而又執筆寫著什麼。
為何有人隻這樣看著就很招人?
楊變怎麼想都沒想懂。
希筠記恨楊變拿個破銀鎖換走了公主的寶物,雖說公主說了,楊將軍若來了,讓她們都不要留在一旁,出去守好彆讓其他人靠近,她也借著或是換茶或是剪燈芯的由頭時不時進來一趟。
“我怎麼得罪你這侍女了?看我的眼裡冒著火花。”借著說話的空檔,楊變轉移陣地來到元貞對麵羅漢床的空位坐下。
元貞抬目瞥了他一眼,又低頭看手裡的奏疏。
“因為在她眼裡,你是數次擅闖宮闈的登徒子。”
這話說得,楊變有些尷尬了。
不過也就尷尬了一小會兒,他嘴裡似咕噥了幾句什麼,裝模作樣拿起那鬼怪誌異的書也在元貞對麵看了起來。
他既不煩她,就什麼都好說。
元貞也就忽視他歪歪斜斜半靠著的坐姿,以及侵占她地方的行舉。
本以為拉攏此人,必然要耗費不少代價,誰知此人看著不馴,沒想到竟是個純情的。
而他那突然找她要定情信物的神來之舉,雖然莽撞,卻也一改二人之間彆扭怪異的氛圍。
這樣倒也好,也就不勞她費心如何待他了。
天氣炎熱,殿中一角的冰釜裡放了座小冰山,又點了驅蚊蟲的香,此時檻窗大開,金絲竹簾低垂,有夜風拂進來,倒也涼爽。
書房裡,氣氛融洽祥和。
書房外,希筠氣得快將自己的衣角揪爛了。
綰鳶無奈地看著她,低聲道:“你氣什麼,不是早就知曉公主與他二人之間不對?公主既沒說什麼,就說明是自己願意的,你又氣什麼。”
希筠噘著嘴,小小聲說:“姐姐,你是沒看見他方才看公主那眼神,哪有這般看人的,恨不得把人吞了似的!公主金尊玉貴的,他倒像個蠻夫,以後要是公主真跟他有個什麼,還不把咱公主生吞活剝了,公主她能受得住嗎?”
什麼叫恨不得把人吞了?
什麼叫公主能受得住嗎?
這話說得綰鳶臊臊的,到底她比希筠大上幾歲,明白得要多些。
不過希筠的擔憂並非無謂,這還是公主第一次與一個男子如此%e4%ba%b2密,還私下裡定了終生。
雖然綰鳶倒不覺得這‘定終生’能困住公主,她若不願了也就不願了,可按當下世俗,以後兩人肯定要成%e4%ba%b2的。
若真成%e4%ba%b2了,希筠的擔憂必然會成真……
呸呸呸,她到底在想什麼!綰鳶紅著臉心道。
這時,希筠又說:“我總覺得都是這蠻子哄騙了公主,定是他死纏爛打,纏著公主不放,公主拗不過他才被迫如此的。”
綰鳶不知該說什麼,其實二人都知曉公主秉性,她若不願的事情,大概沒人能強迫她。而希筠此言,明顯是氣惱下的話。
“行了,當下要緊的是你我二人要守緊門戶,彆讓外人靠近了。你在這守著,彆讓其他人靠近,我去外麵看著。”
希筠蔫蔫道:“知道了。”
……
房裡,元貞突然就覺得不對勁了。
她垂目看了看矮幾下。
其實這羅漢床並不是適宜伏案書寫,但它有一個好處,可以隨便改換姿勢,想靠就靠一會兒,想歪著就歪著,此時她就屬於是半靠的坐姿,腳自然是放在矮幾之下。
她本就是剛沐過浴,寢衣外頭隨便套了件長袍,打算等會就睡了,腳上自然也沒穿足襪。
方才倒沒覺得有什麼,此時這廝坐過來,竟趁她不注意時偷摸她放在矮幾下的腳。
再抬目看看他神色,似真把那閒書看進去了,看得那叫一個目不轉睛,除過他的手捏著她的腳尖,似是無意的摩挲著。
元貞想了想,決定忍了。
說不定就是無意之舉,就好比她看書看入了神,偶爾手裡也會無意識地抓個東西摩挲著。
可忍了一會兒,她有些忍不住了。
因為他的手捏的範圍越來越大,甚至蔓延至半個腳掌。他還時不時撥弄下她的腳趾,搓一搓指腹,仿佛在盤弄著什麼玩意兒。
若非她知曉此人色厲內荏,其實內裡很純情,大概也不懂什麼男女之事,還真以為他是什麼眠花宿柳的老手。
而且很癢!
是的,很癢,癢得元貞忍不住。
“你摸夠了沒?”
楊變恍然抬起頭,經過她眼神指引,才看到自己乾了什麼。
他忙鬆開手:“誤會,都是誤會。”
元貞蜷縮了好幾下腳趾,才驅除那癢意。
她將腳收回來盤在%e8%85%bf下,可這麼做又覺得太過刻意,明明他似乎就沒怎麼在意,如此不是顯得她很小氣?
於是她又把腳放回了方才的位置。
可過一會兒又覺得不對了,這一次倒不是有人摸自己的腳,而是有人在扯她的裙角。
倒也不是扯,就是纏在手裡把玩。
元貞很是無奈,關鍵他又裝模作樣做得一副無意模樣,她若開口斥他,顯得她很不近人情似乎。
奏疏自然也看不進去了,她抬目無奈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等你睡下我就走,反正我沒事,平時睡得也晚。”他回答的倒是理直氣壯。
“我這就準備睡了。”
楊變放下書,揚起眉,竟有幾分懷疑之色。
“真的?你這麼早就睡了?”
“難道我還騙你不成?”
元貞扔開手中的奏疏,氣惱地坐直起身,下榻打算現在就去睡給他看,哪知因太急的緣故,腳在腳踏上試了幾下都沒穿上鞋。
仿佛這繡鞋也跟她作對,幾次都沒找到鞋口。
突然,鞋口找到了。
元貞定睛一看,才發現他竟不知何時彎腰下去幫她把鞋擺正了,見她也不知道去穿,還主動將鞋套在了她腳上。
明明隔著一層鞋,她卻覺得腳仿佛被火燒了似的,紅霞從腳踝一路蔓延上來直至臉頰。
又見她不動,他又幫她把另一隻鞋套在腳上。
套完了還不算完,他隔著鞋捏了捏她的腳尖,道:“你這腳真小,比我手還小。”
他還抬起她的腳,跟他攤開的巴掌比了比。
哪有!明明差不多大好嗎?!
而且他那是一般手嗎?小桃子窩上去都顯瘦了。
“你是不是不想走路?你要是不想走,我抱你去臥房,我力氣很大。”見她還是不動,他煞有其事道。
本來的羞意頓時沒了,反而成了惱。
元貞差點沒一蹦站起來:“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叫人了!”
他輕笑一聲:“走了,走了。”
說是如此說,走起來卻慢條斯理的,哪還有之前翻窗戶進來時的矯捷。
.
接下來兩天裡,偷點空楊變就來了。
來了也不做啥,要不就是說會兒閒話,但大部分時間元貞都忙著看奏疏,他就杵在一旁。
時不時撩撥下她,也沒有那種特彆過格之舉,就是摸摸她的手,摸摸她裙角衣角啥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元貞也看出他其實就是想%e4%ba%b2近自己,又怕行為唐突輕佻,於是就轉化成這樣了。鑒於此,對於這點小舉動,她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倒也縱得他越發得寸進尺了,在她麵前也越來越隨意,本性暴露得越來越多。
他粗魯,身上總是汗津津的,也不知道擦擦,還總得她提醒。
可想著外麵實在熱,也能理解,就是這習性不好。
他厚臉皮,總是沒事招惹她,卻又剛剛卡到她會爆發的臨界點,瞪他了他都不改,總會故態複萌。
還越來越放肆,時時刻刻都在侵占她的地方!
她若在羅漢床上,他必然要把另一半占領,她若是在書房裡,他一定會搬把椅子過來,就坐在旁邊,時不時還會把那雙大長%e8%85%bf翹上來,擱在她眼皮子底下晃。
還不跟她見外,她吃過的果子用過的叉子,甚至喝過的茶,他經常會拿錯端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吃了用了,說了也不改,下次還會弄錯。
由於楊變來得太頻繁,簡直就是見縫插針,如入無人之境,也知曉綰鳶希筠幫她守門辛苦,元貞就忍了一天,第二天就把所待之處換成了在船上。
讓人備一艘小型畫舫,打著遊湖的幌子在金明池裡尋一處背人處停著。
除了劃船的人,樓上不留其他閒雜人,隻綰鳶和希筠二人服侍,如此一來既防人窺視,希筠二人也能輕鬆些。
這下倒好,不用顧忌怕走漏行跡,這廝越來越放肆了。
元貞站起來,走到正呼呼大睡的楊變的麵前。
希筠怕她在船上待得不舒服,把這間艙房布置得十分舒適。
臨窗的地台上放了許多軟枕,還放了一床絲質薄被備用。除了正中一張矮桌放著筆墨紙硯卷宗奏疏等物,臨邊還有一張矮幾上擺滿了茶水吃食。
此時楊變大抵是看景兒看累了,竟就靠在軟枕上睡著了。這廝倒是會舒坦,還把她的綢被扯過來墊在%e8%85%bf下麵。
“你倒是會享受。”
睡著的他,和平時相比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
收起那股譏誚戲謔、憤世嫉俗到恨不得把天捅個窟窿出來、放肆又不馴的他,五官看著竟是英俊的,而且看起來竟有些乖巧。
就是還是這麼大一坨,特彆占地方。
元貞本是忿忿而來,尋思他若是打呼嚕,就一腳把他踢醒,誰知人家竟然不打呼嚕。
她冷哼一聲,還是有些不甘心,轉身去桌上拿了筆,俯身在他臉上畫了隻烏龜。
畫完後,左右端詳,覺得自己畫技並沒有退步。
她回去坐下了,看著那隻小烏龜就覺得心情甚好,可看了一會兒,她又站起來走了過去。
“放過你這回。”
她掏出帕子給他擦了擦,那與他額角上刺青相對稱的小烏龜頃刻沒了。
這人一天到晚沒事做麼?
坐回去的元貞,看他睡得這麼香,不禁升起幾分羨慕之意。
她有多久沒這麼悠閒了?哪怕表麵上閒著,實則心裡還想著許多事。又想起他說堂堂禁軍上四軍,成天沒事乾守著個破園子,也知曉此事不能怨他。
不過彆說,水裡確實比岸上涼快多了,不用放冰就很涼快。這種涼快與冰帶來的清涼不同,不會讓人覺得寒,而是那種很舒適的涼爽。
尤其是當有風拂過時。
元貞就這麼看著看著,竟也有些困了。
就這麼靠在軟枕上,體會這清風拂麵,她半闔上眼睛,漸漸進入夢鄉,並沒有發現等她睡著後,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