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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內,又是穿金又是戴玉,這還沒入夏呢,扇子都搖上了,還有我腰上這玉這香囊手上這扳指,若拿去換馬,都能換好幾匹上等戰馬了。

“你是不知,這陣子我在外頭說話辦事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慎砸了東西,回頭再辦置一套要心疼死你嫂子……”

說話間,二人已走至瓊林苑外的橫街上。

此時瓊林苑大門兩側,早已搭起了無數高台彩棚,是時諸軍百戲、擊鞠會都在這裡上演。

許多穿著軍袍的禁軍兵卒正緊鑼密鼓的忙碌著,因為明天就是三月二十八,是時不光各家達官顯貴皇%e4%ba%b2國戚會來,聖上也會駕臨。

這時,不遠處快馬跑來一行人。

看穿著打扮,是殿前司金吾衛的人。

他們下了馬來,將來往遊人驅趕至道路兩側,又從街邊拖來幾個紅漆木製的拒馬,將道路兩側攔住。

不多時,一行車馬出現在道路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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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車隊未至,香氣先行。

開路的是一隊女宮人,這些宮人身穿金繡花緞窄袖錦袍,梳著高髻,騎在高頭大馬上,打扮得甚是耀目華麗。

她們身後是各式儀仗,以及十多個內侍宮人。

再往後是數輛香車。

為首的正是一輛簷車,此車隻允許有品階的命婦使用,不同品級所用的簷車裝飾各有不同。

而這輛簷車,一看就是皇宮出來的。

整體宛如一座小房子,雕梁繡柱,飛簷翹角。

車廂無壁,四麵隻以珠簾和輕紗作為遮擋,其下四周設有低矮欄杆,欄杆上雕刻著各式神仙人物以及吉祥紋樣的描金浮雕。

透過珠簾,能隱隱約約看到其中坐著兩個宮裝麗人。

沿路兩旁的遊人們都是伸長了脖子張望,人群中隱隱有人呼喚‘元貞公主’和‘女子擊鞠隊’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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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

不同於楊變,權簡因頂著權少保之子的名頭,如今也算是上京城新進衙內。

他為人又八麵玲瓏,這些日子結交了不少酒肉朋友,因此消息還算靈通,對上京城內之事也所知甚多。

“這車馬不用看,就知是元貞公主出行。”

真是一切都極儘奢華之能事。

整個皇宮也就這位如此標新立異,連遮掩都不遮掩。旁人還要遮掩一二,哪怕內裡花銷一點都不比這位少,至少表麵要讓人看不出來。

“你大概還沒見識過女子擊鞠吧,就這位元貞公主,就是你之前提過的那位……”

說到這裡,權簡對楊變揚了揚眉,頗有些取笑之意。

楊變難得麵露一絲訕色,用手指蹭了蹭高挺鼻梁。

話確實是他說的,卻是為人設局激將飲酒後之言,話的本意也被篡改得亂七八糟。

事後,這些被篡改的話在上京城裡流傳開來,竟傳成了他妄想皇家公主,累得權中青忙招來義子詳問當時情況,又進宮向宣仁帝請罪。

也幸虧楊變並無侮辱之意,又事出有因,再加上他本身有滔天之功在身,又有權中青的求情,不然丟官罷職都是好的,說不定還會有牢獄之災。

畢竟大昊雖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但士大夫裡可不包括武將。大昊不殺官員,也是不殺文官,還是不包括武將。

“這位元貞公主可是不得了,都說上京城裡貴女嬌弱,這位卻彆具一格,據說馬鞠打得極好,每次金明池開池盛會上,都會帶著女子擊鞠隊下場。”

楊變甩了甩鞭子,嗤道:“彆的倒是沒看出來,窮奢極侈倒是看出來了。”

瞧瞧這陣勢,就不說其他,隻說那隨行而來的香氣,光這些香大概就夠普通百姓家一年的嚼用。

見楊變如此較真,權簡挺無奈的。

“這奢靡之風也不止她一人,來了這上京後,難道你還看不明白?”

那是從上到下,都是如此。

就不說宮裡,隻說民間百姓這些吃喝玩樂,都是他們以前在西北想都不敢想,看都看不到的。

時下風氣造就人們以奢為樂,以侈相驕,動輒飲酒宴樂,遊蕩無度。彆的地方有這種百姓齊至出城踏春的場麵嗎?怕是土裡刨食都不夠。

都說文人好雅,可單隻說時下盛行的四大雅事,焚香、烹茶、掛畫、插花,又有哪一樣是便宜的?

單香之一道,便耗費無數。

用他們這些隻會打仗的兵痞子眼光來看,足夠換無數戰馬了。

如若有這些戰馬,一直虎視眈眈的北戎又豈非不能匹敵!

“其實若真能如你妄言那般,咱們能有人娶了這位,對我們來說也是幸事。這位可是聖上的心尖尖,有了這一層關係,也不至於那些文官挑唆一二,我們便如履薄冰。”

西軍駐守西北多年,因常年與西狄交戰,戰風彪悍,戰鬥力極強,乃各路禁軍之冠。

可如今隨著西狄滅亡,西軍雖不至於被鳥儘弓藏,卻也是高層將領各奔東西,一朝儘散。

核心人物如權中青、楊變等人,也悉數被調進上京。

還美曰其名此乃榮升。

看似西軍這一脈如今風頭正盛,各種高官厚祿封賞都有,實則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就如同權簡所說那般,進了這上京城,就如同進了那黃金打造的鳥籠子裡,被那些文官們節製不說,還成日裡橫挑鼻子豎挑眼地盯著他們挑錯。

可大昊曆來重文抑武,武官地位低下,多年來都是如此,也不是一朝一夕誰能改變的。

說話間,一行車馬已行到二人麵前。

透過輕紗珠簾,隱隱能看見其內麗影綽約。

明明離得有些距離,卻是暗香浮動。

聽著那車簷下搖晃的金鈴聲,嗅著鼻尖的異香,楊變收回目光,道:“行了,彆癡心妄想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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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貞帶著人住進了流雲殿。

她每次前來瓊林苑,都住在這裡。

附近這一片乃瓊林苑核心之地,並不對外開放,算是金明池開池期間難得的僻靜之地。

自打領了女子擊鞠隊,每年的三月二十七,元貞都會提前一日來到瓊林苑,為次日下場做準備。

因為這次安慶也要下場,所以她也提前跟來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坐元貞的香車,第一次遭遇被百姓擁簇圍觀的場麵,即使素來沉穩如她,也不禁小臉暈紅,至今未散。

“我讓人給你安排住處。”

不同於元貞有固定的宮殿落腳,其他公主們如淑嘉淑安等,自有母妃打點,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如安慶這般,既沒有母妃,又不得寵的,每次來瓊林苑都是跟著大部隊一起前來。還是有次數的,因為每次聖上禦駕遊園時,並不一定會記得有這麼個女兒。

能不能來,都是一道坎,來了之後自然任由內侍省或六尚局安置。

安慶明白元貞性格,她不喜與人同住,當下便應了是,隨著宮人一同出去安置了。

踏出流雲殿的那一刻,她回頭望了一眼,本來忐忑的心,因今日所見所聞,終於落到了實處。

都是爭,她不爭就隻能伏低做小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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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元貞任宮人服侍%e8%84%b1下繁複的宮衫,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裳,頭上的冠也取了,任頭發鬆散下來。

“這白角冠好看倒是好看,就是太重了,我給公主鬆鬆頭。”希筠說著,一邊拿起玉梳為元貞通頭發,又用指腹輕輕地按著她的鬢角。

她指腹柔軟,動作輕鬆,元貞一直緊繃的頭皮頃刻就放鬆下來,渾身如釋重負。

“綰鳶,你讓人去盯著安慶,看她離開這裡後都見過什麼人。”元貞閉著目說。

聞言,綰鳶雖有些詫異,但也沒說什麼,忙下去安排了。

到了傍晚,消息傳來了。

安慶還真見了不少人,見了好幾家的。┇思┇兔┇網┇

她果然是招人恨啊,誰都想給她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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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表麵的張揚,元貞並非無謀之人。

要想在皇宮裡存活,並活得好,光有聖眷還不夠,方方麵麵都要考慮。所以多年來,她沒少借著父皇寵愛,四處安插能為自己辦事的人手。

旁人隻見到她在宮裡如魚得水,要什麼有什麼,卻沒看到她暗中付出了多少心力。

安慶不像她,既無母族依靠,又無父皇寵愛,她哪來的人手幫她辦事?還能通過層層禁軍守衛、各個內官內侍,然後給宋浦設了那麼大一個局?

哪怕是她也得大費周折,畢竟禁軍可是牽扯到宮外。

元貞很好奇。

這不,一盯就盯出眉目來了。

“安慶公主這是想做什麼!”

綰鳶臉上既有恍然,又有怒氣。

此前她還不明白公主為何會讓她派人去盯著安慶公主,這會兒總算明白了。

原來安慶公主竟想行那卑鄙手段,妄圖截胡聖上給公主備的佳婿人選!

彆說綰鳶不要臉,如今事還沒成,怎就成她家公主的了,彆人打主意就是妄圖截胡?

而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早就有流言說,聖上一直留著元貞公主,年逾十七都不許配人家,是因為一直挑不到滿意的女婿人選。

早年宋家四郎以一首‘滿庭春’名徹上京,聖上就說過此子甚佳,不過彼時宋浦還沒有功名在身。

這不,去年才取了探花,如今任觀文殿待製,雖不過六品官銜,卻是清貴差事,乃近臣,恩寵自是不必說。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宋浦未來大概率是要當駙馬了。

至於會配給誰,哪還用說?

可公主是怎會提前知道安慶公主打著截胡的主意?

綰鳶身為元貞身邊老人兒,不同於希筠,她不光管著金華殿諸事,外麵的事也大多由她經手,像各處消息收集統合都是由她來經辦。

在此之前,她是一絲端倪都未看出。

現如今等於是她家公主先看見了‘果’,然後讓她去安排收集‘因’,而收集上來的‘因’,果然印證了‘果’。

難道公主開了天眼不成?

綰鳶心中何止驚濤駭浪,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隻能歸咎於公主天資聰慧,多智近妖。

不是多智近妖,能拖著一個病體羸弱不受寵的娘,僅憑六歲稚齡,一躍而出成為聖上最寵愛的女兒?

甚至多年來,地位從未動搖過。

“公主,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綰鳶握緊拳頭,打算要好好給白眼狼安慶公主一個教訓,讓她知道什麼東西該動,什麼東西不能動。

“不管她,我們隻管看戲。”元貞淡淡道。

綰鳶很詫異,詫異完又遲疑:“可那位宋家四郎,是聖上打算挑給公主您的……”

“汝之蜜糖,吾之砒霜,她有本事就拿去。”

從綰鳶這個角度,隻能看見公主白皙的側臉,那眉眼精致穠麗如水墨描繪,格外有種讓人不能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