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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一張挺好看的包子臉皺巴巴皺成了一團,並且伴隨著因爲緊張誕生的嚴重漲紅。

這一幕被二樓的苟安看得清清楚楚,捧著一個老幹部瓷鋼杯(她也不知道爲什麽苟氏的過年禮物組合套裝裏有這麽一個東西),她全部的反應就是慢吞吞啄了口熱茶,然後用平和的語氣跟身後的人說:“賀津行,銀行卡拿來——我要去買一輛正常一點的車,五十萬以內的那種……過於高調早晚會害你的崽被人綁架的。”

大家都想過個清淨的好年,代價就是年前的工作總是非常多。

所以書房的書桌後,聽到她意味不明的發言,男人頭也不擡地“嗯”了一聲——拿銀行卡這件事跟他特意報備屬實顯得多餘。

他都不一定清楚自己裝著銀行卡的錢包被放在哪……而苟安應該比他更清楚。

放下手中暖烘烘的茶杯,苟大小姐先是習慣性地監控APP裏看了一眼在嬰兒房、嬰兒車裏睡得香噴噴的親兒子,她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走過去踢了賀津行一腳。

後者的視線終於從那份厚的像是永遠看不完的企劃書上麵擡起來。

“賀津行,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苟安瞪著他說,“給三歲小孩坐勞斯萊斯不太對。”

賀津行想的是,大概不到兩年前,在青山監獄門口走出來看到他一眼就快要嚇破膽的小姑娘上哪去了……她什麽時候開始這樣肆無忌憚的直呼他大名還要瞪他的來著?

收回了短暫的疑惑目光,他手裏的文件翻過一頁,介於手中這份企劃書文件因爲厚度帶來的分量,他拒絕和她浪費時間:“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爲什麽不下樓接一下賀辰?”

賀津行翻企劃書的動作一頓,難得的在三十秒內沒有說話——單純的警惕。

他不清楚這是不是又是來自這位很能折騰的苟大小姐的新的陰陽怪氣或者考驗。

孕期抑鬱症和孕後抑鬱症並沒有找上苟安,剛開始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後來大家私底下討論這件事時,一緻得出結論是,苟安從頭到尾活蹦亂跳的原因應該是一個人不能同時患上兩種精神上的病……不是人身攻擊。

純純就是因爲大家習慣性擔憂根據苟安的性格會在孕期超乎預料的難以伺候時,驚喜地發現除了偶爾突發奇想想吃點什麽特彆的,她和過去沒有任何的不同。

………………一樣難以伺候。

驚喜完大家就陷入長久反思——

關於苟安在過去的幾十年到底活的多肆無忌憚。

現在她又開始了。

賀津行歎了口氣,如果說他對連哄帶騙地強壓著苟安去打證這件事有過一毛錢的後悔,那麽就應該是現在這種時候。

“你對賀辰倒是寬容。”他說話偶爾(經常)也不是那麽好聽,“想扮演溫柔得體的後媽?”

因爲忽然間在心頭泛開的莫名不愉快——

說不清楚那到底是怎麽回事,總之在男人反應過來前,他已經用上了帶著諷刺的攻擊性口%e5%90%bb。

餘光掃了眼橫在書桌前的苟大小姐,兩年過去了,現在他們的兒子就躺在隔壁的嬰兒房裏,她和剛出獄時好像沒有任何不同……卻好像也有很多不同。

而此時此刻,在賀津行陰沉目光的打量中,溫柔得體的後媽像個幼稚鬼一樣翻了個白眼。

“陸晚很討厭。”

“我不意外。”

“但賀辰不是你的兒子。”

“?”

“沒聽懂我的意思?”苟安眨眨眼,臉上露出那種和賀津行看無論如何都沒搞懂自己意思的高薪下屬時一模一樣的表情,“如果他是你的兒子,現在我已經尖叫著把這一缸茶到在你頭上。”

可能是描述的畫麵主謂賓和形容詞成分都過於完整,賀津行挑起眉。

盯著他的臉,苟安起了挑釁的心,也挑眉,回望對視上男人深邃的黑眸。

“不行嗎?”

“……這時候難道我該說‘行’?”

“雖然我們沒有什麽一心一意、死守到老的海誓山盟。”

賀津行的眉毛放了回去,目光隨之微暗。

下顎線清晰的下巴因此變得緊繃。

苟安知道他好像不太高興聽到這種話,她才懶得理他,他們本來就沒有。

“但搭夥過日子也講究基本法。”

她說完自己想說的。

賀津行冷嗤一聲:“‘搭夥過日子’。”

他賀津行什麽時候淪落到這個程度了?和人搭夥過日子?

“你聽人說話是不是永遠抓不住重點的?”

“那也要說話的人有重點。”

“彆貧嘴了,陸晚真的很惡心,但賀辰沒做錯什麽,他才三歲,%e5%b1%81都不懂……賀津行,你要麽一開始就彆承認他是你的兒子,承認了就好歹做做樣子。”

被訓斥的男人沉默了幾秒。

“又不是我上趕著要去承認的。”

“過程不重要,隻看結果。”

賀津行真的有種眼前的人在複製黏貼他訓賀氏高層的話術的錯覺——他開始認真考慮下次開會的時候,要提前把她從書房趕出去。

而此時站在他旁邊的人還在喋喋不休。

“賀辰到底是誰的孩子?你們賀家連這種事都要你擦%e5%b1%81%e8%82%a1。”

賀津行用眼角掃了她一眼。

苟安在旁邊立刻把賀家適齡男人挨個猜了個遍,並且是非常夾帶私貨與個人情緒的排序——首當其沖當然是賀然。

然後是賀然的其他幾個兄弟。

最後是她好像都沒怎麽見過麵的賀淵。

在苟安猜到賀津行的親爹、她的家公身上時,她終於被忍無可忍的賀氏掌權人先生趕出了書房。

***十一***

苟安發現自己好像操心過多。

賀然那種被嬌縱成了煞筆的大少爺的教育理念在賀家應該不是主流——尤其是當大家發現他長大之後做的事經常讓人頭疼之後,那種偶爾變異的教育走向幾乎立刻就被摒棄。

苟安三歲的時候,還坐在寶寶椅上從嘴巴裏吐出沾滿了口水的蝦仁,把她媽氣的跟她吵架。

但是三歲的賀辰已經可以做到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用自己的勺子和小碗吃豌豆混雜土豆泥。

賀辰不是所謂的私生子——

所以賀家的大人對他的喜愛和照顧並沒有打折。

晚餐的時候賀津行在賀老爺子的注視中無奈地給他夾了一筷子的菜。

最搞笑的和離譜的問題是,這個男人給人家夾了桌子上那盤黃燜%e9%9b%9e裏唯二的%e9%9b%9e爪。

苟安忍無可忍地用筷子彈開他的筷子,然後給傻眼的賀辰換了一塊沒有骨頭的後%e8%85%bf肉。

看著那隻%e9%9b%9e爪安穩地落在苟安的碗裏,男人慢吞吞地縮回了筷子,“我又沒喂過小孩。”

“我一個字都沒說,又沒責怪你。”苟安說,“隻是麻煩您,以後也離雀雀遠點。”

雀雀是這會兒躺在餐桌邊、嬰兒床裏抱著奶瓶唆的小崽子的小名,因爲他出生的時候連哭帶嚎很有力氣地折騰了好幾個小時,吵到苟安那點母愛消失的一幹二淨,讓人把他趕緊抱走……這會兒小崽子好像是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唆奶嘴的動作停頓了下,圓溜溜的大眼睛葡萄似的望過來,忽閃忽閃的。

賀津行覺得兒子的眼睛很像苟安,這讓他有一種他的兒子可能會成霸道二世祖的預感——除了沿襲至他親媽的天生叛逆和不服管教……

還有可能是因爲當他用這雙眼睛看著他爹時,他可以逃過很多犯錯後原本必要的責罰。┅思┅兔┅網┅

隻是關於這件事,賀津行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

眼下,隻是懶洋洋地掃了眼抱著奶瓶滿臉好奇望過來的兒子,伸手,挑釁一般用曲起的食指指節刮了一把他柔軟的胖臉蛋。

男人用淡定的語氣與身邊孩子他媽說:“這種事不是你能決定的。”

桌邊那麽多人沒有人對這對夫妻日常陰陽怪氣和針鋒相對表現出任何意外。

隻是和賀津行坐的比較近的賀老爺子在桌子下麵順便給了他一腳。

***十二***

雀雀的大名叫賀安賢,但是在他三歲上幼兒園之前,除了幼兒園老師並沒有人用過他的大名稱呼他。

賀安賢的行爲做事在他三歲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自己那一套完整的規則秩序,如果被打亂他就會大發雷霆,這一點他像死了他的親爹。

除此之外,倒是沒什麽彆的毛病。

一歲的時候像是樹袋熊似的抱著他親爹的前臂胳膊睡大覺,所以到了三歲賀雀雀還是很粘人,他會在睡覺之前抱著他最喜歡的恐龍玩偶站在父母的床邊一言不發,直到他們其中的哪一個出聲邀請他上床一起睡。

這個時候苟安會嗲著聲音說”雀雀要和媽媽睡係不係啊”。

然後三歲的小崽子就像是被踩著尾巴一樣跳起來:“不闊以!不闊以叫那過名字!要叫賀阿賢!”

規則秩序守護者堅持哪怕他自己都念不好自己的名字也要求彆人好好念。

在苟安笑夠之前,旁邊的賀津行已經越過她長臂一伸把站在床邊炸毛的小崽子拎上床。

“你就慣著他。”

“彆太嚴苛了,苟安。”

“……”

世界晝夜的顛倒,南極和北極的對調,大概就是從有朝一日賀津行警告彆人彆太嚴苛開始的。

在父母的對話中,賀雀雀一瞬間忘記了和親媽的戰爭,撅著他的%e5%b1%81%e8%82%a1拚命往被窩裏爬,還能聽見父親大人在頭上冷酷地說:“這周已經三次了,這是最後一天。”

賀雀雀假裝自己眼瞎耳聾,翻了個身抱著苟安柔軟又香噴噴的胳膊鑽進她懷裏——橫在父母中間成爲了一個巨大的障礙物。

賀津行盯著看了幾眼,但是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翻了個身,繼續看手機上還沒來得及處理的微信留言。

耳邊是苟安繼續嗲著聲音嘲笑他兒子粘人是不是怕鬼的廢話連篇……賀雀雀被她逗得吱哇亂叫腳亂蹬,賀津行被殃及得又往床邊緣挪了挪——直到他覺得自己都快掉到床下麵去,他想了想,又翻身坐了起來。

——此時一名遠在海外的高管發現他的老闆在打字訓斥他時突然毫無征兆地停下了咄咄逼人。

男人坐起的動作讓身後嘻嘻哈哈鬧個沒完的兩人同時安靜,兩雙一模一樣的圓眼從下往上地望著他,雙雙寫著茫然。

就好像下一秒就準備開始無理取鬧的人是他。

賀津行看著本就很寬的床此時因爲整個人幾乎打橫睡過來的賀雀雀,苟安距離他已經超過了一隻手臂自然放直能觸碰到的距離——沒什麽很大的毛病。

但他不習慣。

“你把他放到那邊去。”賀津行麵無表情地說,“彆放在中間。”

苟安擡手順勢摸了一把兒子的額頭確認他沒鬧出汗,漫不經心地回答,“你把他拎上來,還罵我嚴苛,現在又因爲他愛動彈拒絕和他貼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