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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月 君芍 4399 字 2個月前

動,仇少尹也不好太擰著來,隻得叫他們相見。

李纖凝沒坐輪椅,自己撐著一步一步走到牢裡。

陸槐已經給打的不成人形,皮肉外翻,整個人血潑似的,懨懨無力。正因為如此才沒給他上枷,料想他連碾死一隻蒼蠅的力氣也沒有。

隔桌相坐,李纖凝問:“為何想見我?”

陸槐伏在桌上,已給酷刑折磨的去了半條命,仍不挫磨其銳,眸子盛滿了對萬事萬物的輕蔑。

“你丈夫死了嗎?”

“沒死,活的好好的。”

“真可惜。”

打量她容色,“你搽了胭脂,是為我搽的嗎?”

“修飾病容罷了。”

“上次竹屋裡你對我百般獻媚,回想起來真令我興致高漲,可惜沒能得手,遺憾啊遺憾。”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給我%e4%ba%b2一口。”陸槐眯起茶眸,笑的放蕩又邪肆,“給我%e4%ba%b2一口,我就把那些他們挖空心思想知道的秘密全部告訴你。”

“這小子瘋了!”仇少尹委實聽不下去,開口咒他侄子,這會兒又調?戲他侄媳婦,他做叔叔的,哪有不光火。欲進去帶走李纖凝,周夢泉的手按在他肩膀上,“再等等。”

周夢泉代表著聖上、天子,仇少尹暫且忍耐。

卻見李纖凝微微傾身,“哦?”

正當此時,隔壁傳來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大抵是哪個囚犯在受刑。等人們回過神,陸槐已經將李纖凝撲到在地。

“賤婦,害老子落到這步田地,陪老子下地獄吧!”

懨懨欲死的人,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氣,像頭活獸,撲咬李纖凝。

等眾人把他從李纖凝身上撕羅開,李纖凝%e8%83%b8`前傷口崩裂,白衣上綻開一朵妖紅薔薇。眾人慌忙將她抬走,沒人留意到她的珍珠耳環缺了一隻。

仇少尹火氣噌噌上竄,遷怒周夢泉,將其責怪一通。

周夢泉也沒想到是這個結果,連連賠情。

陸槐暢聲大笑,若細看,能看到他喉結滾動,似在吞咽。

陸槐笑聲不絕,漸入迷亂。

兩刻鐘後,他麵部紅紫,手握著脖子,喘熄困難。

忽然間,他瘋狂抓撓自己的喉嚨,撓出凜凜血痕,把血肉撓成了篩子。指頭插進咽喉裡摳挖,無論他怎樣努力,也無法緩解那股窒息感。他的臉越憋越紫。

他努力地仰起頭,望向窗外的秋陽,恍惚記得六年前,大約也是在一個秋光明媚的日子,他對身畔的女子說,他的琥珀丟了,叫她再給他尋一枚,要裹著蟲兒的,最好是蜘蛛,八爪俱全。

再次相見,女子拋來一樣物什,流金溢彩,他接在手裡,恰是一枚琥珀,和他要求的一樣,裹著蟲兒,蜘蛛,八爪俱全。

他說我隨口說說,你怎麼還當真了。

她說,嗯,當真了。

那一刻,他覺得她在他身上是用了心的。

陸槐喉間汩汩湧血,獄卒們嚇傻了,誰也不敢上前。仇少尹和周夢泉忙著安撫李纖凝,等他們收到消息趕來,陸槐已經氣絕身亡。

他的手指蘸滿鮮血,維持著勾畫的姿勢,細看他勾畫之物,竟是一枚未完成的如意雲紋。

第127章 新月篇(其一)夷陵縣

“阿玥,準備好了嗎?”素馨問。

“準備好了。”

話音方落,兩個人同時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拽開步子奔跑,直跑過一條街,方敢敞開口鼻呼吸,兩相對視,不約而同放聲大笑。

夷陵窮苦之縣,市無百貨,唯鮑魚之肆林立,其臭不可擋。每次經過醃貨街,素馨和阿玥必得屏息疾奔而過。

仇璋來此任縣令四年,阿玥今年已經七歲。原說好任期三年,爭奈夷陵低處偏僻,窮困交加,為吏者多不願來,無人替代仇璋,仇璋隻得留任。

素馨同阿玥回到家裡——縣衙東側一座木瓦搭建的清雅小院。擱長安就是一普通民居。放在這裡則是十分規整氣派的屋舍。丫鬟小廝還在歸攏長安寄來的東西,李纖凝坐在蕉窗下讀信,宛然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小姐又哭又笑的,信上寫了什麼?”

“新鮮事,阿婋把她夫君休了。”

“咦,表小姐和新姑爺不是才成%e4%ba%b2不到三年?”素馨驚詫。

“聽說過不合,兩人成天拌嘴。”

阿玥拉素馨衣角,“說的是我長安的姨父姨母嗎?姨父怎麼還分新舊?”

素馨蹲下來同阿玥解釋:“在這位姨父之前,阿玥還有一位姨父,那位姨父命短,早早過世了,又有了現在姨父。”

“我怎麼不知道之前還有一個姨夫?”

“舊姨夫過世時阿玥才三歲,哪裡去知道。”素馨刮了刮阿玥鼻子,跟著感歎,“上一個倒還罷了,這一個是表小姐主動休夫,全長安城裡能有幾個,往後還怎麼嫁人。”

“你還有心思顧慮她。”李纖凝信紙卷成筒拍拍素馨額頭,“且操心操心你的將來罷。”

“我的將來?我早想明白了,我的將來就是服侍小姐,陪著小姐慢慢老去。才不要嫁什麼男人,與其服侍男人,還不如服侍小姐,一輩子清清淨淨。死了也是忠仆,不怕沒人給我送終。”

“我給素馨姑姑送終!”阿玥舉手。

素馨大笑,“小小姐,我記著你的話了。”

李纖凝直搖頭,“大人瘋,小人兒也瘋。”

展開信繼續讀,不知看著什麼,麵色凝固。

素馨察覺異樣,“小姐怎麼了?家裡有事?”

“沒什麼。”李纖凝收起信,“出去一趟,買了些什麼?”

“買了橘、柚,紫茄,薤和波棱菜。”阿玥一樣樣給李纖凝展示,“還有蘑菇。”

“家裡寄來了麥粉,晚上可以吃湯餅了,就用蘑菇和波棱菜做配菜。薤搗碎了拌上油鹽鋪在紫茄上上鍋蒸,就是茄薤了,橘和柚取果肉搗爛,皮切絲,和茶葉衝做橘柚茶,阿玥最喜歡喝了。”素馨興致勃勃地曆數各種菜的用途。

“晚上露露和小菲也過來,多做一些。”

“用得著小姐吩咐,我叫文婆再宰隻鴨,保管置辦豐盛。”

素馨說著拿上菜蔬去廚房準備。阿玥說:“我去幫素馨姑姑。”

李纖凝說:“書溫了嗎?仔細你爹晚上回來考你。”

阿玥怏怏止步,回房捧起一部《論語》,讀道:“子罕言利與命與仁。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

讀沒幾句,跑出來,“阿娘,你喜歡讀書嗎?”

“我不喜歡。”

“我也不喜歡。”

阿玥放下書,“我可以不讀書嗎?”

“可以。”

“真的?”阿玥雙眼放光。

“隻要你當得住你爹爹問。”

阿玥刹那泄氣,捧著書回屋讀去了。

李纖凝看著女兒,不失望是假的,她不讀書因她誌不在此,阿玥不讀書,是因為她蠢笨,一段話今天背下來,睡一覺醒全忘了,比方說子罕篇,學了三四天了,還在開頭一句話上打轉,仇璋給她講解她總表現的一知半解,過後又忘了。連她偶爾聽一耳朵也會了。

女兒終究不聰慧,李纖凝歎息。

花解二人酉時一刻過來的。當初李纖凝隨夫上任,解小菲吵吵嚷嚷撒潑打滾說什麼小姐身邊不可以沒有他,一哭二鬨三上吊要跟過來,花露沒主見,全憑他做主,李纖凝便攜了他們夫妻二人來,到了夷陵,仍叫解小菲在縣衙裡做事。

解黃跟在主人後頭,老了,沒了當初的活潑勁兒,懶懶在李纖凝的凳%e8%85%bf邊蜷下。

阿玥看到解黃,拋下書,飛奔出來同它玩耍。

李纖凝斥她,“沒規矩,怎麼不叫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阿玥站起來,叫了一聲“姨母”,一聲“姨父”。

解小菲立刻糾正,“什麼姨父,是舅舅!”

解小菲不樂意阿玥管他叫姨父,那樣一來豈不成了花露和李纖凝關係近,他和李纖凝關係疏遠?明明他和李纖凝關係更近,堅決不許阿玥叫姨父姨母,要叫舅舅舅母。這一來花露也不不願意了,說明明她和阿凝關係好。雙方相持不下,最終決定讓孩子各叫和的,把一家人叫的像兩家人。

阿玥改口,“舅舅。”

解小菲立刻眉歡眼笑,“這就對了嘛。”

李纖凝說:“小杞給你們捎了布料、衣物,首飾,還有一些長安特產,你們一會兒回去記得帶走。”

韓杞從軍八年,趕上戰事頻仍,外有番邦犯境,內有節度使作亂。勳官十二轉,轉了六轉,如今已是正五品上的上騎都尉,兼領正五品下寧遠將軍的武散官銜。再也不是當初的小小衙役可比。

解小菲立刻撲過來問,“小杞有給我寫信嗎?”

“沒有。”

“那他給小姐寫了嗎?”

“寫了。”

解小菲撅嘴,嘟囔,“憑什麼給你寫不給我寫,心裡一點兒沒我。”

“東西捎到不就得了,他又不善言辭,你叫他寫什麼信。”

“可是小姐有信。”

“要不我拿我的信跟你換他給你東西?”

解小菲說那算了。

飯燒好了,仇璋還未回來。解小菲說縣裡發生了案子,縣令恐怕耽擱住了。素馨問什麼案子,解小菲說是去年鬨的沸沸揚揚的孕婦案,如今凶手又來作案了。

“把身懷六甲的孕婦肚子剖開取走胎兒的案子?”

“就是這樁。”

“那豈不是又有一個孕婦被……”素馨說不下去。

“可不是嘛,這個畜生,真該千刀萬剮。那婦人被發現時屍身已經臭了,腹腔遭人剖開,密密麻麻爬滿了蛆蠅。”

“彆說了……”花露帶著哭腔,她一向聽不得這些。

解小菲住嘴。

李纖凝默了半晌,這時說:“不必等他了,大家先吃罷。”

花露小聲問:“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有他在反而拘束。素馨也坐下,叫小丫頭們伺候。”

素馨說:“我去喊阿玥。”

人到齊了,湯餅上來了,一人盛一碗,十月的夷陵天氣涼爽,正宜吃湯餅。

夷陵產稻不產麥,他們已經許久沒吃過麵食了。品嘗著熟悉的味道,回憶著長安的繁華,東西兩市,賣湯餅胡餅的鋪子數不勝數,無論走到哪來,隻要你想,隨時可以來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餅。

曾經不屑一顧的飯食,如今卻成了彌足珍貴的美味。

幾人一邊吃一邊聊著長安的飯食,既有尋常的冷淘、畢羅、饊子、油團飯、榆葉羹也有各家酒樓裡的珍饈,駝蹄餤、鴛鴦炙、紅虯脯、鱖魚臛、甘露羹。元日食五辛盤,立春食春盤,上元食玉梁糕,清明食寒具端午飲菖蒲,七夕乞巧中秋蓮子粉藕正鮮。

說著說著眾人都沉默了,思鄉之情溢於言表。隻有阿玥無知無覺,不明白大人們為什麼反複提長安,明明夷陵也很好呀。

這功夫仇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