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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月 君芍 4443 字 2個月前

“不聞雁塔題名之典?”

李纖凝仍是一臉困惑。急的孔通判直跳腳,“%e9%b8%a1窗對雁塔,秋榜對春闈!”

李纖凝思索須臾,做出恍然之狀。

福王冷眼旁觀,才疏學淺成這樣,他真的能指望上她嗎?

李纖凝看到王獄丞的身影,招手喚他,“王獄丞,來來來。”

王獄丞進來,躬身向福王、孔通判見禮。

“王獄丞,你懂酒,嘗嘗這是什麼酒。”

“喲,夫人,這可折煞小人的,小人喝的是市井上浮著綠蟻的劣酒,好酒是半滴沒嘗過,怎麼能說懂酒。”

“這也不是好酒,你嘗嘗看。”李纖凝把酒瓶子遞過去。

王獄丞見福王沒說什麼,小抿了一口。

若事先知道是凶手送來的酒,估摸王獄丞打死也不會喝。

“嘗的出來什麼酒嗎?”

“嘗的出來,市麵上常見的阿婆清。”王獄丞放下酒瓶。

李纖凝直起身子,平視福王,“殿下,交易的話作數?”

“取決於你的推斷。”

“那好,您即刻派人去蝦蟆陵,也不用挨家挨戶,撿空置房舍搜起。一間也彆放過。”

“為什麼是蝦蟆陵?”

“阿婆清產自蝦蟆陵。”

“這麼簡單?”

李纖凝道:“陸槐貨郎出身,他不會設置高深晦澀的謎題,就這麼簡單。不過您動作得快點了,還剩不到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以後是酉時,酉%e9%b8%a1,謎底果然簡單。

福王前去調遣。孔通判正待跟上,袖子突然叫人一拉。

“您再給我講講%e9%b8%a1窗雁塔,他們倆怎麼就對上了?”

“方才不是明白了?”

李纖凝方才看到福王嫌棄的表情,哪裡還敢再請教,生怕福王見她愚鈍收回之前的話。

“我沒明白,我裝的。”

孔通判:“……”

蝦蟆陵某間廢屋內,咄喝被結結實實綁在一張木床上,綁的時間太久,%e8%a3%b8露出來的肌膚成了紫色,汗水小河似的流淌,彙聚在他身下,使得整個身體水淋淋。

他的嘴裡緊緊咬著一根麻繩,齒關咬僵了,%e5%94%87齒顫顫,猶不敢鬆口。皆因麻繩的另一頭連著弓弩,正對他心口,隻要他稍有鬆懈,觸發機關,立時命喪當場。

而這一切,全部拜那個叫陸槐的男人所賜。

那晚他從天而降,和他們說奉吉和之命來救他們。吉和逃走一事他們有從獄卒的閒言碎語裡聽說,心中信了幾分,重要的是他們實在沒有退路,也就隨他走了。與其等著被淩遲,能出去總是好的。

他們來到大秦寺,預備與吉和彙合,驚見大秦寺外圍滿官兵,他們悄悄離開,躲藏了幾日。昨天傍晚,陸槐出去查探情況,帶回兩份吃食,他和明伯吃完即人事不知。

醒來時身體已遭束縛,陸槐布置好了機關,匕首懸於左眼上方脅迫他咬住麻繩,受製於人,咄喝怒氣衝衝咬住。

陸槐露出滿意笑容,閒話似的問他,“能堅持多久?”

咄喝怒氣噴薄。

於是陸槐自問自答,“我當初堅持了八個時辰,你這麼壯,給你算十二個時辰好了。現在是酉時,明日酉時,但願他們能找到你。”

說完這段令人糊塗的話,陸槐押著明伯離開。留下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而今他已堅持了一天一夜,期間窗外幾度傳來人聲,隻要他開口他們立刻就能發現他,偏他開不了口。他體會著生還的希望無數次從身邊溜走的滋味,這種精神折磨不啻於淩遲。

窗外光線轉柔,一日即將結束,而他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腮幫硬的像石頭,眼皮重逾千鈞。好想睡一覺啊,好想放鬆。

不,決不能,那個混蛋,他定要活著找到他,拆他的骨,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意誌又怎敵得過本能?

眼皮還是漸漸合攏了。

倏忽,幾個孩子的玩鬨聲鑽進耳朵,他猛的醒來。

姓陸的說但願官府能找到他,這麼說官兵可能會來?

太陽馬上落山了,他沒有時間了,他絕不可能再撐一夜,這幾個孩子是他最後的救贖。

沉悶怪異的聲調自齒間溢出,他努力在不使繩子受到任何波動的情況下發聲。

孩子們似乎聽到了。

“聽,什麼聲音?”

幾個小孩不約而同閉噤聲傾聽。

突然有個小童喊了一句,“是鬼呀!”

孩子們呼啦一下散開,又叫又鬨。

屋子裡傳來一聲急促嘶啞難辨的男聲:“彆——”

話未說完,聲息驟止。

第119章 殘月篇(十二)泥娃娃

又死一個。

福王心情陰沉,餘下官員不消說。頭頂的天順應眾人的心情,也陰陰沉沉,難見太陽。

“可惡,可惡!”仇少尹一連罵了好幾個可惡,“難道就任由他這樣殺下去不成,這一程殺了多少個人了,他是染了殺人的癮,還是得了癔症,這般瘋癲邪肆。”

底下官員瑟瑟提醒,“目前他手中還剩一個人質。”

“剩一個又怎樣,真要把這一個也殺死,你我趁早彆當這份差,丟不起這個人!”

想起上頭還有福王,目光投望去。卻見福王無意識的撚動手中珠串,神情若有所思。

“王爺,您在想什麼?”

“本王在想你方才說的話。”福王眉毛蹙在一起,“天仙子雖則高調張揚,十幾年來從未像現在這般,行事瘋癲。他一再挑釁刺激官府,倒像是等不及被抓。”

“王爺說的好像是這麼回事兒。”仇少尹也不由得思忖起來。

“還有一則。”福王說,“這次的案發現場他沒有留下任何天仙子標記。”

“這點我也納悶。許是他尋思我們皆知他是天仙子,無需再留標記?”

福王不置可否,堂下官員各抒己見。有的認為這個天仙子是假冒的,有的認為是接替者,有的認為天仙子乃是個組織,陸槐隻是其中一人,種種說法不一而足。

京兆府不放過陸槐的任何線索,先前翠紅樓服侍過陸槐的花娘全部傳喚過來,每人錄一遍口供。

口供錄的相當細致,連陸槐身上有幾塊疤,分彆在什麼位置也記錄得清清楚楚。其中更包含一段對話。

陸槐不愛說話的人,偏巧碰上一位愛說話的花娘。分不清他是有意泄露還是當時心情舒爽,花娘問一句他答一句。

“郎君哪裡人?”

“桃花村人。”

“桃花村,在哪裡,奴家沒聽說過。”

“很遠的地方。”

“郎君身上好多傷,哪裡來的,莫非流連花叢,回家給娘子打的?”

“差不多。”

“什麼叫差不多,我不信天底下有這般歹毒的娘子。”

“未見之前,我也不信。”

“郎君的吊墜好可怕,裡麵怎麼裹著一隻蜘蛛,活生生的,怪嚇人,奴家好怕。”

“怕就不看。”

據口供記錄,陸槐與花娘交歡的姿勢無一例外是後入,他隻準花娘背對他,不準轉臉。動作凶悍,毫無情意情趣可言。

唯一令花娘感到些許柔情的地方,是他的臨近縞潮難以自持喊出一個女人名字的刹那——阿雲。

阿雲。花娘曾問陸槐阿雲是否是他的娘子,陸槐未答。

李纖凝閱過之後,掩卷沉默良久。

官府調查過了,長安周邊壓根沒有叫桃花村的村子,而阿雲,天下叫雲娘的女子何其多。

咄喝死後兩日,關於陸槐的消息從四麵八方湧來,一會兒有人看見他出沒東市,一會兒有人說他現身西市,一會兒又消息傳出他在曲江。京兆府慎重甄彆每一條,在鋪天蓋地的線索裡捕捉陸槐蹤跡。

李纖凝得福王恩準,白天可以暫出牢房,和官吏們一起分析線索。

其中一條線索未免惹起她的注意。

“長興坊,金雀街……”李纖凝喃喃念道,忽問孔通判,“可有長興坊地圖?”◣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孔通判說有,命人取來。

地圖上細致標注了街巷位置、名稱,李纖凝在上麵找到金雀街,於金雀街附近找到春石巷。

李纖凝起身,“孔通判,叫上幾個人,咱們去長興坊。”

“為何突然去長興坊?”

“有人看到陸槐在長興坊金雀街出沒。”

“長興坊離皇城近,位於長安中心地帶,防守也森嚴,陸槐沒事去那裡乾嘛。八成是提供消息的坊民看花了眼,相貌相似也是常有的。這條線索且擱一旁。依我之見,還是曲池這條線索值得探究……”

話猶未了,李纖凝道:“孔通判忘記打哪抓的明成坤了,豈不是長興坊,春石巷。”

李纖凝手指地圖,“長安那麼多條街,陸槐出現在金雀街豈是巧合?”

李纖凝這麼一說,孔通判也覺出問題來,“哎呀,可不是嘛。”

“事不宜遲,咱們趕緊走。”

“哎,夫人……”

“怎麼了?”

“怕是不太方便。”

李纖凝方省悟自己尚是待罪之身。

“我去求王爺。”

福王豈肯縱她,架不住她篤定不移非去不可。遂吩咐孔通判:“多帶些人手。”

多帶些人手,一來提防李纖凝,二來防範突發倩況。

春石巷的房子乃李纖凝密囑解小菲以化名租下,到了長興坊直奔此處。

明伯被抓,房屋空置。初秋時節,屋前桃李成熟,聚集上百鳥雀,啄果食實。院門霍地被打開,鳥雀驚飛,越過梢頭警惕落到屋脊上。

李纖凝疾步而入,孔通判小跑跟上。府兵守住各個出口。

室內空寂異常,陰沉的天色裡,益顯陰暗。

正對門口的長案上赫然擺著一尊泥人,肥腴嬌憨的女童形象,身著襦裙,梳丱發,頰上兩坨胭脂,給陽光照的紅豔豔。

李纖凝拿起泥人,翻來覆去打量。

孔通判嘀咕,“這泥娃娃如何放在這裡?”

李纖凝臉色漸漸發白,指尖用力,險些將泥人捏碎。

府兵們搜遍屋子,未發現異常。孔通判長歎,“唉,又白跑一趟。夫人,咱們回罷。”

李纖凝凝立不動。

“仇夫人?”

“並沒有白跑一趟,此物並非這裡原有,是陸槐留下。”

“嗯?”孔通判不解,“他留下這個東西做什麼?”

“孔通判,我想回一趟家。”

“誒?這怎麼行?”

“我隻想回去確認一下。我女兒有危險。”

“夫人為何這樣講?”頓了頓,“這得請示王爺,下官無權做主。夫人,咱們還是先回府衙罷。”

李纖凝擰身就走,孔通判見不是狀況,急吼,“快攔下她!”

門外十幾個府兵立刻團團圍住李纖凝,李纖凝硬闖,可她又怎麼是十幾個訓練有素的官兵的對手,最終被五花大綁送到仇少尹麵前。

“這又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