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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月 君芍 4373 字 2個月前

症狀。

難怪神色安然,原來一早存了輕生的心。原本也是清淨潔白的女兒,溫柔善良,不忍加害一草一木。嫉妒使她變了形狀。連她也痛恨那時的自己罷?

崔文君的輕生,使案情更加撲朔迷離,也更加接近真相。

第70章 下弦月篇(十四)角抵

梁人傑承認那天晌午見過楊宛,就在荇菜池邊。

但據他交代,前一天傍晚大家聚在一起用飯,楊宛趁人不備,偷偷往他手心塞了一張紙條,約他第二天晌午荇菜池邊相見。第二天他赴約,楊宛隻是說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令他摸不著頭腦。

他應付幾句離開,不足兩刻鐘,即傳來了楊宛的死訊。

至於小啼一事,的確是他借來報複楊宛的工具。他原本想擇一個適當的時機告訴楊宛一切,叫她痛不欲生,但他沒有想到崔文君查到了小啼的身世,進而誤會,導致了小啼的死。

梁人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厚葬了小啼,多年來無法釋懷的恨意也放下了,並不存在因此報複楊宛非置她於死地不可的說法。倒有可能是楊宛洞悉了小啼的身世之謎,為了報仇而設下的局。

梁人傑的說辭並未完全說服京兆府的人,他們仍對他存疑。問他討楊宛當日遞出的紙條他也拿不出來,隻說擔心妻子發現,燒了。

沒有物證,令他的說辭大打折扣。與此同時,楊家這頭也不依不饒,立意要治梁人傑的死罪。

“楊家不依不饒,逼著結案,梁家同樣催著結案,不過是要按自殺抑或失足落水結案,八叔夾在中間,被他們兩方勢力連番施壓,頭都大了。”仇璋告訴李纖凝,順道把剛剛沏好的茶推到她麵前。

李纖凝尋思大熱天喝什麼茶,便沒動,“單純的案子,發展到今天竟成了梁楊兩家的較量。”

“十年前就該爆發的衝突,兩家人嫌丟人,隱而不發,暗中憋著一口氣,這次借著這個由頭全麵發作,有的鬨了。連累我家也不得安寧,八叔閉門謝客,他們全找到我家來了。”

“八叔傾向於哪一頭,治梁人傑死罪,還是無罪?”

“他與梁家無冤無仇當然樂於賣梁家的麵子,一旦治了梁人傑死罪,無端得罪人。奈何如今是治死罪也沒有實質性證據,無罪釋放又找不到楊宛自殺的證據,沒有證據,哪一方也不服氣,左右為難,進退維穀。”接著又問李纖凝,“你在案發現場,又與楊宛相處了多日,有沒有什麼想法?”

“我原以為是他殺,後來小啼的身份水落石出,我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你認同梁人傑所言楊宛在蓄意報複他的說法?”

“有這種可能性,前提是楊宛知道小啼的身世。”

“這個很難證明。”

李纖凝突然想起一件事,和仇璋說:“我出去一趟。”

“去哪?”

“楊府。”

李纖凝同楊家人不熟,不便唐突造訪,叫上了楊仙兒陪她。到了楊府,幾經紆回,見到了紫綃。

李纖凝問她,“上次在彆苑,楊宛的遺物中有一隻白玉鐲,還在嗎?”

紫綃回在,捧出來給李纖凝瞧。

玉鐲瑩潤白皙,雕有漂亮的鳳紋,開口形式。

楊仙兒問:“這鐲子有問題嗎?”

李纖凝未答。她的手腕和楊宛差不多粗細,她接過鐲子,手腕自開口處擠進去,並不容易,兩端卡著手腕,李纖凝戴了摘摘了戴,來回幾次,腕子已紅了。

“紅痕是這樣來的嗎?”李纖凝嘀咕,接著問紫綃,“這款鐲子是楊小姐常戴的一隻嗎?”

紫綃搖頭,“這隻鐲子偏大,又壓腕子,小姐從未戴過。臨去彆苑之前,突然吩咐我帶上,後來也沒見她戴。”

李纖凝若有所思,來回在房間踱步。忽然立定,問紫綃,“小啼是楊小姐女兒一事想必你已經聽說?”

“是呀,真叫人驚訝。”紫綃當即接上話茬,“難怪小姐看小啼莫名順眼,小啼也喜歡和小姐%e4%ba%b2近,敢情是%e4%ba%b2母女。血緣這個東西真神奇,雙方皆不知彼此身份,卻在相互靠近相互吸引。難怪那麼重要的指環,小姐說送就送了,這就是母女間的感應吧。”

“指環?”李纖凝眉尖微蹙,“你指的是那枚瑪瑙戒指?它很重要嗎?”

“那是我們小姐的貼身之物,打我來到她身邊服侍,快十年了,從未見戒指離身。小姐將它隨手摘給小啼,我還吃了一驚呢,問小姐怎麼隨隨便便送了人,小姐隻是淡淡一笑,沒說原因。”

從不離身之物卻送給一個無足輕重的奴婢?李纖凝接著問戒指的顏色、款式,紫綃說是赭紅色,戒麵呈長弧形,形似馬鞍。

“十年前服侍楊小姐的婢女是何人,人在何處?”

紫綃答說出事前服侍的人皆被老爺送到莊上了。貼身服侍和楊宛最%e4%ba%b2密的當屬雪燕。

李纖凝輾轉於莊上找到雪燕,經她證實,楊宛確有一枚這樣的戒指,係她和那情郎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送給了小啼,毫無疑問,楊宛在那時就知道小啼是她的女兒了。

梁人傑猜對了,楊宛的死,是一場針對他的報複。

她選擇了和女兒同樣的死法,溺死。欄杆上的抓痕是她自己留下的。

李纖凝回想起記憶中楊宛,言語爽脆、灑%e8%84%b1,卻難掩眼角眉梢的憂鬱。長年受%e8%85%bf疾困擾,輪椅上過活,使她的身體虛弱異常,像欲萎未萎的白梔子,黃了邊兒,再回不去的風華正茂。

這樣的楊宛,卻把自己溺死在了水裡,當她的指甲滑過欄杆,生生折斷的時候她在想什麼?

求生的本能會叫她死死抓住欄杆,可是她卻在了水中央。

天空彤雲密布,雲層壓的低低的,空氣沉悶的叫人喘不過氣。

欲雨了。溽夏的雨說來就來,當第一滴雨落下的時候,李纖凝已經找好了避雨的屋簷。

雨勢悁急,簷下密密結珠,李纖凝望著那珠簾,有點不清楚她在這個案子裡的作用,楊宛蓄意與她結交,假如是為了叫她發現她留下的蛛絲馬跡,將案子定性為他殺,從而牽連上梁人傑,那麼她是否預料到她會查到這一步?

假如預料到,那麼是否說明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置梁人傑於死地,而隻是希冀於用這種方式揭開那道血淋淋的傷疤,不堪的醜陋?

李纖凝不得而知。

李纖凝得到的線索並不能直接用於證據,仇少尹繼續從當初收養小啼的農戶身上深挖,小啼被梁府管家買走後,先後來了幾批人探查,有崔文君的人也有楊家的人,另還有一神秘人物,身份不明。

仇少尹另辟蹊徑,從楊宛身邊人著手調查,凡是和她有過接觸之人,不論%e4%ba%b2眷友人,婢女仆從,通通查了一遍。所有這些人的友人%e4%ba%b2眷也要調查。

功夫不負苦心人,終於給他揪出了神秘人。原係楊宛身邊仆從的表兄。

楊宛私下命令仆人調查小啼身世,仆人找上了他門路頗廣的表兄。事發之後,楊家下令封口,仆人三緘其口,若非查到他表兄頭上,還不能令他開口。

楊家人自知理虧,不再向官府施壓。梁人傑恢複了清白之身。然在此期間,他的所作所為早已成了長安城高門貴胄之間的談資,表麵上雲淡風輕,私下懷恨報複,遷怒於無故女童,此等卑鄙行徑,實在有悖於他的出身,令人不齒。梁人傑身敗名裂,長安城再也待不下去,梁家為他謀了外任,他很快離開長安,去往外地赴任。

當事人死的死走的走,曾經一度甚囂塵上的流言徐徐平息,漸漸不再為人所提。

七月流火,夏日將逝,轉眼又是秋了。除去午間日頭毒辣,早晚天氣轉涼。牆角的木槿應時而開,一樹繁花。

李纖凝站著賞了會兒花,耳內聽得演武場那頭呼喝聒噪,抬腳往那邊去了。

演武場上人聲呼喝,幾十個衙役圍成一圈,興致勃勃的看熱鬨。一具具高大肉身,人牆似的把李纖凝隔絕在外。

“裡麵在乾嘛?”李纖凝問。

“小韓和乙郎在角抵。”最外圍的衙役回答。

眾人看見李纖凝過來了,紛紛讓開一條通道,容她過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李纖凝走到最前麵。

可不是在角抵,韓杞抱著楊乙郎的%e8%85%bf,楊乙郎抱著韓杞的腰,雙方皆想抱摔對方,相持不下。

角抵是一項兩兩角力的活動,常於軍中進行。自打關校尉來了,為了訓練衙役們的力量與應變能力,時常命他們角抵。他們逢訓練叫苦連天,受爭強好勝的天性作祟,偏對角抵沒意見。個彆在角抵中輸了的衙役,不甘心敗落,苦練石鎖增加力量,以期在下次角抵中勝出。

此風一盛,衙役中憊懶的人少了,衙役們的身體素質全麵提升。

都是關校尉的功勞。

李纖凝往人群裡一掃,關校尉果然目光炯炯關注著戰局,於他而言,韓杞和楊乙郎是兩個好苗子。

李纖凝的目光也隨之回到韓楊二人身上。乙郎比韓杞高出半個頭,身材也更健壯,與之相比,韓杞單薄了些。場中叫好聲多是給乙郎的,支持韓杞者寥寥,唯一一個解小菲還是牆頭草,一會兒為韓杞助威一會兒替乙郎喝彩。

韓杞核心力極強,乙郎兩手抓在他腰間,向上抱提,分明已叫他雙腳離底,他竟然還能落回去,穩住樁子,頭朝乙郎腋下頂去,乙郎身形微趔,他趁著抱起他的%e8%85%bf一摔,乙郎身體觸地,輸了。

關校尉露出嘉許的笑容。

衙役中多有不服氣的,韓杞身板單薄,如何就贏了。一致推去黃胖子和他比試,黃胖子人胖,力沉,衙役們覺得韓杞摔他有點困難。

哪知剛一上場,韓杞人似旋風,黃胖子才搭出架子,韓杞一手抱頸,腳下施絆,不費吹灰之力將人撂到。

黃胖子吃了一嘴灰,嘟囔道:“我就說我不行嘛……”

衙役中還有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關校尉抬頭看了眼天色,“今天到此為止,都散了吧。”

衙役們盤桓不去,李纖凝吼了一嗓子,“前衙沒事做了麼,都給我滾回去。”

衙役們這才悻悻散了。

韓杞走在隊伍最後,經過李纖凝身邊時,李纖凝伸手攔下他。

“你留下。”李纖凝說。

解小菲擔心李纖凝找韓杞麻煩,蹭過來,笑嘻嘻道:“小姐找小杞乾嘛?”

李纖凝扔下一句,“留在這裡等我”忽然走了。

解小菲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姐這又是搞哪出?”

問韓杞,“你最近得罪她了?”

“沒有。”

“奇了怪了,既沒得罪,她單獨留下你乾嘛?”說罷拍了拍韓杞肩膀,“你彆怕,還有兄弟我。”

韓杞說:“我不怕。”

沒一會兒,忽見李纖凝換了箭袖胡服回來,頭發綰作髻子,紮在頭頂,腳登皂靴。一身打扮相當利落。

解小菲莫可名狀,“小姐,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