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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月 君芍 4350 字 2個月前

巧的白玉印鑒戳在手背上,翻來覆去辨認,“寄……傲?這二字很襯你嘛。有出處嗎?”

“不妨一猜。”

“知道我詩詞不好還考較我。”李纖凝思忖片刻,“倚南窗以寄傲?”

“眄清霄以寄傲。”

“差不多嘛。”

李纖凝忽的自懷中摸出一枚小金印,“你看,我也打了一枚印鑒。”

“款識是什麼?”

“纖凝。”

“纖凝?”

“我的印鑒,當然要用我的名字。說起來我還沒用過呢。”

揀起桌上一盒印泥,擰開,蘸蘸,一時間不知道戳哪,看仇璋麵前攤著一副畫,選了塊空白處戳下。

仇璋來不及阻止,倒吸一口氣。李纖凝猶自沾沾自喜,“哥哥幫我選的字體,好看嗎?”

仇璋壓著火氣,“李纖凝,這是陸探微真跡。”

李纖凝不信,“少騙我,你當我不知,陸探微存世的真跡沒有幾幅,你打何處得來他真跡?”

“孔正字手上借的。”

上次在幽蘭坊,孔正字確曾說過他手上有一副陸探微真跡。李纖凝表情凝住了,心頭一陣一陣發慌,手扶著椅背坐下來。

陸探微的畫存世極少,僅存的幾幅每一幅都是傳世名作,無數文人騷客爭相收藏。而今,她居然在傳世名作上戳了她的印鑒,還戳歪了。上次陳公亮在王摩詰的畫上戳了章,令孔正字大為光火,得知她往陸探微畫上蓋章,老頭子一口氣背過去她如何擔待得起?

李纖凝臉都白了,抱著一線希望再次和仇璋確認,“真的是真跡?”

仇璋答:“假的。”

“嗯?”

“這幅是我臨摹的,真跡早已歸還。”

李纖凝眼睛眯起來。

“怎麼,我臨摹的就不值得你受一受驚?這幅畫前前後後花了我一個月時間,毀於你一方印章,你可知罪?”

“我知罪,我怎麼敢不知罪。”李纖凝說著,端起硯台,往那畫上一潑,立時給潑汙了。

“李纖凝!”

李纖凝雙手抱臂,“瞪什麼瞪,有本事你打我啊。”

仇璋瞧她實在可惡,隨手操起一把拂塵。

“喂,你來真的?”

李纖凝跳開。一時間兩人滿屋子追逐,屋裡淨是障礙,李纖凝閃躲不及,臂上、%e8%87%80上挨了好幾下。

“我錯了,再也不敢了,仇郎饒我這遭吧。”

李纖凝連連告饒。

“輕饒了你,怕你不長記性。”

李纖凝這會兒偏不跑了,自己撞進仇璋懷裡,“是了,仇郎說的是,你打罷。好叫我長長記性。”

仇璋反而不打了,“哼,你皮糙肉厚,打你,沒的折了我的拂塵。”

李纖凝笑嘻嘻抱住他,眸光掃過窗上薄透的糊紙,隔紙而望,無數個白點悠悠墜落,朦朧優美,不覺驚喜,“文璨你看,下雪了。”

仇璋推開窗子,果在下雪。雪色飄飄,一片接著一片,不疾不徐,悠悠揚揚,散漫地落著。

這一天正好是冬月初七,立冬。

第38章 蛾眉月篇(其一)抓盜

枝頭積了浮雪,一些個未及采摘的柿子,紮上了白襆頭,襆頭下麵紅彤彤的臉蛋兒吸引了鳥雀。你啄一口我啄一口,臉蛋癟了,碎雪剛好落進韓杞後脖頸。涼冰冰。

韓杞隨手抹一把,察覺前方目標回身張望,忙隱身在一堵矮牆後。

年關將至,正是賊盜猖獗之時,衙裡給派了任務,每個衙役每個月需捉定數的盜賊。多了有賞,少了有罰。

韓杞盯著賴五有三五天了,終於到了收網之時。眼見他閃進一間民宅,也不跟進,安安靜靜立在牆根下守著。

拐角處麻雀啄完了三枚柿子,裡麵傳來了動靜。

賴五向來最愛冬月臘月兩個月,東市人多,住宅又大多十室九空。便於他行事。

去年和前年,依靠這副手段賴五過了兩個大大的肥年,今年他準備肥上加肥,這就少不了萬年縣各坊百姓的貢獻。這不,這回又是收獲滿滿。

銀兩揣進懷裡,覷街麵上無人,賴五雙手打牆頭上一按,身子拔起,翻牆時還在想待會兒得找間酒館美美喝上一頓。哪知雙腳甫一落地,立時被阻了去路。

賴五打量對方是個清瘦少年,渾沒在意,上前扒拉,“哪來的毛頭小子,少擋你大爺的路。”

借著他送過來的力道,韓杞捏住他手腕,將他往前帶了三五步,反擰過手臂,抵在牆上。

賴五吃痛,齜牙咧嘴,“哪條道上的,想黑吃黑?”

“你看清楚了,我是誰。”韓杞撩開袍子,露出裡麵裝束。

賴五吃了一驚,當即轉換一張笑臉,“原來是官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尊威,您高抬貴手,放小人一馬。”

韓杞冷麵無情,自袍子下麵掏出一捆繩子,欲把他捆紮了。賴五嬉皮笑臉,“官爺,不忙,先頭有間酒館,咱們去喝一杯。實不相瞞,貴縣的衙役我頗認識幾個,解爺黃爺,那都是常在一起喝酒的老相識。”

“你認識解小菲?”

賴五聽他提解小菲,料想有門,“我和解爺不光認識,交情還不淺呢。要不您把他叫出來,咱們一起喝一杯?地點隨官爺選。”

韓杞知道衙役當中不乾淨,他們整天興興頭頭,賣力捉賊打盜,無非這裡麵有油水可撈。一些個盜賊為免牢獄之災,主動給衙役們“上供”,衙役們拿了“供品”,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至捉了這麼多日子盜賊,偷盜仍舊猖獗。

韓杞最惡此等勾當,沒給賴五半分好臉色,反把他捆紮的更緊實了。賴五看出他是個油鹽不進的,眼珠一轉,雙手竟滑如泥鰍似的從繩索裡掙%e8%84%b1,頃刻間纏到韓杞手上。

“不識抬舉的臭小子,想抓你爺爺我,回去再練個三年五載吧。”

賴五嘲諷完,正待開溜。韓杞掄圓了繩索,恍惚如鞭,甩在他背上。不料那一根不起眼的繩頭,竟似裹了千鈞力道,才著上,賴五猛地撲到在地,吃了一嘴黃雪。

韓杞上前,揪著脖領把人拽起來,也不跟他客氣,三下五除二卸了兩條膀子。賴五甚至來不及反應,兩條手臂已經軟塌塌垂了下來,再想逞威風已是不能。

韓杞押著賴五回衙,走到衙署大門口,見衙前停著一駕馬車,三三兩兩做公的人往馬車裡搬卷帙模樣的東西。

解小菲嘴裡叼著一根乾草,倚在欄杆上和幾個牢子閒聊,見韓杞押著賴五過來,調侃道:“喲,這不是賴五爺麼?膀子怎麼耷拉下來了?折翅兒了?”

賴五抓住一線希望,“解爺,正好,你快代我向這位官爺求求情,我全吐出來還不行嘛,千萬彆叫我蹲大獄,我老娘還等著我家去吃飯呢。”

解小菲笑嘻嘻瞭一眼韓杞,“換成旁人我還能替你說說情,他不成。我這位兄弟啊,最是嫉惡如仇,落到他手裡,算你倒黴。”

賴五頃刻哭喪起臉。

韓杞牢裡寄了賴五,出來問解小菲,“那些人做什麼的?”

指的當然是搬卷帙的公人。

解小菲說:“前陣子牛武,也就是京兆府一直追查的碎屍案的凶手不是被宰了嘛,顯見又是天仙子的手筆,京兆府派人來抽調和天仙子相關的卷宗。這些人全部是京兆府的公差。”

“京兆府預備立案專查?”

“還有大理寺。一府一寺聯合,勢要揪出天仙子。大概上頭覺得沒麵子了。”解小菲嘿嘿笑了兩聲,“次次被天仙子搶先一步,未免襯得官府太無能,換成我是京兆尹大理寺卿我也惱。”

韓杞若有所思。

解小菲忽然捅了捅他,“盜賊捉得如何了?月底要考核呢。”

“足以應付考核了。”語速甚快答完,話鋒一轉,“你上次說天仙子首次作案是元和幾年來著?”

“元和八年,怎麼了?”$思$兔$在$線$閱$讀$

韓杞心中默算,現在是寶曆三年,往前推長慶到四年,元和到十五年,“也即是十四年前?”

“差不多。”

韓杞咕噥,“不對呀,那個時候她隻有九歲,再怎麼……也不能九歲……”

“你嘀嘀咕咕說什麼呢,什麼九歲,誰九歲?”

韓杞猶豫半晌,忽道:“算了,下次再和你說。”

“什麼事神神秘秘的,我現在就要聽,你現在就說。”

韓杞打定主意閉上的嘴,任誰也撬不開,“我上街巡邏了。”

“不行,不說清楚不準走。”解小菲拽開步子追上韓杞,二人拉拉扯扯出了曙衙。

那頭解韓二人拉扯著,這頭李纖凝李含章拉扯著。

“爹爹,你去見京兆尹,和他說,咱們萬年縣也要參與天仙子案的調查。”

“你當京兆尹是你叔叔還是你伯伯,你說要參與,人家就得同意?”

“此案牽涉到我縣舊案,我縣要求參與調查合情合理。爹爹你不提,怎知人家不同意?”

“省省吧,我的大小姐。”李含章一個頭兩個大,“這案子咱們躲還來不及,哪有主動往前湊的理兒。快過年了,你消停點,給你娘和我省點心,叫我們過一個安生年。”

李纖凝又和李含章爭論了幾句,不得結果,後被李含章以還有縣務要處理為由,給攆了出去。出去後,李纖凝直奔縣丞房,仇璋八叔在京兆府任少尹,她想跟他商量商量,看看有沒有法子叫她也參與進案子的調查。

仇璋表示希望不大,不過他還是會去找他八叔試試。

好端端說著話,李纖凝忽地捂住%e8%83%b8口作嘔。仇璋忙緊張道:“你怎麼了,這次總不會是又喝酒了?”

李纖凝捂著鼻子道:“屋子裡有股怪味。”

仇璋說哪有怪味,隻有周縣丞早上用了一張胡餅,羊肉餡兒,許是那股膻味沒散。

李纖凝說就是那味道,怪叫人惡心。

仇璋莫名其妙,“你以前不煩膻味,怎麼這會子煩了起來?”

“許是這陣子肉食多了。光聞著味便想吐,不和你說了,我回屋問素馨討盞清甜解膩的甜湯飲飲。案子的事你彆忘了。”

仇璋說放心吧。

李纖凝回去喝了一盞桂圓湯,惡心之感仍舊揮之不去。抱著缽盂乾嘔了半日,沒見嘔出什麼。她這症狀有些日子了,起先渾沒在意,眼下越琢磨越不對勁兒,聯想到這月月信遲遲不至,心中驟生不妙之感。

第39章 蛾眉月篇(其二)一見傾心

“解大哥,你饒我這一次吧,再不敢了。”少年十二三歲模樣,身量僅到解小菲肩膀。雙手不停作揖,哀求他放過自己。

“少來這一套,按著你幾回了,每次都說最後一次。俗話說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小子今天說什麼也得跟我走一趟。”

“又不是我願意偷的。”少年故作委屈,“我沒爹沒娘,不偷不搶靠什麼活?”

他知道解小菲是孤兒,長到今天很是經曆了一番辛苦,最是同情和他相同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