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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月 君芍 4413 字 2個月前

來。李纖凝不料他反應這樣敏捷,一點兒準備沒有,痛意傳來,顧不得許多,一腳踢在黃胖子%e8%85%bf上,黃胖子應聲跪倒,手跟著撒開。

看到偷襲自己的人是李纖凝,哭喪著臉道:“小姐,怎麼是你啊,我……我可不是有意冒犯……”

又看李纖凝直揉手腕,“小姐,我沒傷著您吧?”

“沒有,反應不錯。”

黃胖子見李纖凝不怪罪反而誇獎他,順著她的話抱怨,“小姐,您是不知道老關頭把我們折磨的有多慘,他一個瘸子,本事倒是不小,兄弟們沒有一個不叫苦。都說遲早得把命送他手裡。”

“我看你們一個個生龍活虎的,哪個死了?死了我發送他。”

黃胖子不敢說話了。

“行了,滾吧。”

黃胖子如蒙大赦。

李纖凝回到內宅,問素馨討跌打損傷的藥酒。被黃胖子擰那麼一下,寸勁兒傷著筋了。想到那群臭皮匠給關校尉訓練了一個月,竟有如此顯著的效果,不覺欣慰。

李纖凝受傷是家常便飯,素馨二話不說翻出藥酒,問明傷處,藥酒倒手上,塗抹揉搓,助藥力滲入。

上完藥,李纖凝換過衣裳,往仇璋的縣丞房裡去了。

他早上帶人在半路上拿住的劉清標,審了一上午。李纖凝進來時,他剛結束審訊,坐在椅上閉目養神。

“審的如何?”

“你自己看。”

仇璋把審訊薄扔給她。

薄子上一片空白。

“他不招?”

“從他進入衙署,到目前為止,一個字也沒有說。”

“沉默以對麼,確實是他這種人會用的招數。對待這種犯人,攻心為上。”

“聽說你把劉適帶回來了?”

“是,我派人去請他。或許他能突破劉清標的心防。”

事實上,劉適來也無濟於事。他進去半盞茶功夫,搖著頭出來。

這倒激起了李纖凝的好奇心,她決定%e4%ba%b2自會會劉清標。

褪去了翰林修撰的光環,淪為階下囚的劉清標看起來同一個落魄書生沒什麼兩樣,連他最引人矚目的姿容也敗黯了,像蒙了灰的銅像,黯淡無光。

聽到牢門開合,劉清標呆呆滯滯,眼皮也不抬。束發的冠子鬆散歪在一側。李纖凝靜靜立於他麵前,審視他半晌,猝然開口:“你把劉清標的屍體埋哪了?”

劉清標呆滯的麵容有了表情,先是惶惑繼而驚恐萬狀。

“你不必這樣驚訝。你騙得了劉適騙不了我。哼,互易身份,他拿著你的錢財逍遙快活,你有沒有錢財還兩說。”

不知那句話戳了劉清標的肺腑,他忽然捂住耳朵,痛苦哀嚎,“你不要問了,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李纖凝衝進牢房,抓住他的雙肩,迫使他看向自己的眼睛,“說!你是怎麼殺害劉清標的,屍體埋哪了?”

劉清標棕色的瞳仁對上李纖凝的棕色瞳仁,兀自打顫。對視良久,崩潰之色慢慢顯露,“你不會知道的,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哈哈哈。”

在一陣癲狂大笑之後忽作孩啼,“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針對我,為什麼不能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我隻想和娘子過平靜的日子,娘子,我想見我的娘子……”

他緊緊抱住自己,似在祈求保護的孩子,四十歲的男人,居然軟弱至斯。

佘楓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精神遊走在崩潰邊緣。李纖凝不敢逼迫太過,換上一副安撫的語氣,“你想見你的娘子麼,我帶她來見你好嗎?”

“求求你,求求你叫我見一見娘子罷,沒有她我活不下去,沒有她我活不下去……”佘楓瘋癲囈語,抓住李纖凝的手,喃喃重複著相同的字句。

事到如今,李纖凝隻能寄希望於王芙。

王芙,那個如芙蓉花一般柔弱的女人,自打丈夫被抓後,日日以淚洗麵。花朵般的麵容,多了幾分霜打的憔悴。

佘楓上值途中突然被人帶走,沒人告訴王芙為什麼。她輾轉打聽了佘楓的幾個同僚,得知他殺了人,說什麼也不信。

而今從李纖凝嘴裡得到證實,瞳孔亂顫,險險背過氣去。

喝過一口茶,平靜下來後連連搖首,“不,你們沒有證據,我的夫君沒有殺人,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夫君與那姓劉的無冤無仇,殺他作甚?”

李纖凝說了冒名頂替之事。王芙接連遭受重擊,接受不得,激動的予以否認,“不可能,去年回錢塘祭祖,我和夫君一同去的,我見過公公婆婆,做不得假。便是我們成%e4%ba%b2時,公公婆婆也有在場。現今如何說他是假的,既是假的,難道公公婆婆認不出來?”

李纖凝見她不見棺材不落淚,帶她去見了劉適。

得知了事情始末,王芙一度絕倒,捂著%e8%83%b8口哀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李纖凝趁機陳以利弊,遊說她前去勸導劉清標認罪,看在她勸服有功的份上,興許可以保住家產,否則家產抄沒,他們孤兒寡母何以為生?

王芙哀哀泣淚半晌,也知李纖凝說的是正理,掙紮振奮,前往衙裡見劉清標。

夫妻倆私下相見,李纖凝並不知怎樣情形。過了半日,王芙腫著眼睛從牢房裡出來。

“怎麼樣,他願意招了嗎?”

王芙道:“他想見公公。”

李纖凝不知這個時候劉清標見劉適作甚,為誘他招供,隻得暫且滿足他的要求。派人去客棧請劉適。

劉適來時還好端端的,進去與劉清標聊一遭兒,出來麵色異常凝重。

“劉老兒,如何,你們談了什麼?”

劉適的筇杖在地上一頓,歎了一口氣,“李小姐,我想收回我在錢塘縣說的話,牢裡的就是我兒清標,不是什麼佘楓,那些、那些話是我氣糊塗了,胡亂說的。我聽說標兒殺了人,嚇壞了,害怕他連累到我們劉家,胡謅出一段話。你們切莫當真。”

李纖凝又氣又急,“劉老兒,您這是要翻供?偌大錢塘縣,您認為我找不第二個認識劉清標、能證明眼下這個是假貨的人?”

“李小姐想找隻管去找去,任旁人如何說,我自己的兒子我還能不認得?”

言罷,拄著筇竹節杖去了。

李纖凝怒不可遏,衝進牢房裡質問劉清標。

“你對劉老兒說了什麼?”

劉清標盤膝而坐,手上拿著一卷詩書讀。發髻重新梳理過,一絲不亂,萎靡的麵孔重新煥發生機,益顯其俊美、挺拔。像真正的貴胄,鐐銬加身不能挫其風骨。

短短一日,%e8%84%b1胎換骨的變化。李纖凝參不透其中奧妙。

劉清標聞她質問,安坐不動如山,“還能有什麼,父子長久不見,敘舊罷了。”

“敘舊?”

“當然了,還須向父%e4%ba%b2言明心誌,叫他知道我沒有殺人,去除他老人家的後顧之憂。”

“佘楓,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殺害劉通福!”

“李小姐搞錯了,餘姓劉,名清標,絕非什麼佘楓。”劉清標嘴邊噙著恰到好處的笑意,“李小姐誣陷於我,稱我殺害劉通福,也要拿出證據來,難道光憑一張嘴就想定我的罪?”

“你……”劉清標的氣勢全然變了,叫李纖凝不寒而栗。

“至少,也要推翻我的不在場證明。”劉清標曲指彈開爬上膝蓋的臭蟲,“你說是吧,李小姐?”

冬月天氣,萬物蕭蕭。李纖凝從牢房走出來,背上沁出一層冷汗。簡直活見鬼了,前一天他還是萎萎縮縮,軟弱無能瀕臨崩潰的模樣,何以一夕之間轉變巨大?

李纖凝忽然想到第二次在劉宅見到劉清標,他給她的也是這種感覺。莫非一具身體裡住著兩個靈魂?直覺告訴李纖凝她忽略了什麼。

忽略了什麼呢?

第34章 盈月篇(十四)一縷青絲

慢慢的,王芙的麵孔進入李纖凝腦海。那個花兒一般嫻靜安順的婦人,默默隱於丈夫身後,遇事隻會哭泣,沒有半分存在感。

會是她嗎?

她先後四次見劉清標,其中兩次單獨見的,劉清標皆流露出不同程度的軟弱與慌張。剩下兩次,一次在劉家,王芙在場的情況下,還有一次便是剛剛,王芙見過他之後。

李纖凝思量半晌,招手喚來解小菲。

“小姐,有什麼吩咐?”◆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你去查一下王芙的身世。”

“劉夫人?”解小菲不解,“乾嘛突然查她?她有什麼問題嗎?”

“有沒有問題查查就知道了,快去辦,莫耽擱了。”

解小菲答應一聲下去了。

李纖凝思索著回到內宅,見李含章屋裡頭坐著,手上握著一杯熱茶,不見喝,隻在那裡取暖。

看見她,連連抱怨:“這屋子叫你住的怪清冷,我問素馨為何不攏炭火,她說你有話在先,隻準夜裡攏一盆,白天不準攏。還說你說的,冷一點兒好,冷一點兒人清醒。這不是長嘴巴瞎說嘛,萬一凍出毛病,那是鬨著玩的?”

李纖凝上前來,抓過她爹的一隻手握在自己手裡,手心叫茶杯渥的暖暖,手背涼冰冰,當下笑道:“爹,不是我屋子冷,是您老了,身體虛了。”

李含章便把茶杯摔在案上,瞪起兩個眼珠。

李纖凝笑嘻嘻朝外頭喊:“素馨,給老爺找隻湯婆子來,怎麼叫人用茶杯渥手。”

“來了來了。”素馨喘籲籲跑進來,“小姐平時不用,一時忘了擱哪了,找了好一會子。”

當下把一隻用繡花棉布裹著的湯婆子送到李含章懷裡給他渥著。

“爹,您過來有事?”李纖凝在李含章對麵坐下。

“有什麼事,我不能來看看我的女兒?”

“平時沒見您來。”

“這不來了。”

“哦。”李纖凝往海棠盤裡取瓜子嗑,也不搭腔了。

李含章捧了一會兒湯婆子,身體略略回暖,引頸而問:“劉清標的案子怎麼樣了?”

“有的磨牙。”

李含章一時默了。

李纖凝進而問:“怎麼了爹?”

李含章歎氣,“上頭有人想保劉清標。”

“人命案子怎麼保。”

“不是還沒定論。”

李纖凝停下嗑瓜子的動作,“爹,你說的人誰呀?”

“劉清標為誰做事?”

“聖人?”李纖凝小小吃了一驚,“是他%e4%ba%b2口說的?”

“這種事輪得到聖人%e4%ba%b2口說嗎?是柳宰甫,他揣測出來的,我又揣測著柳宰輔的話,品出來是這麼個意思。假設坐實不了殺人罪,僅僅是冒名頂替一事,聖人準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咱們擔的可是欺君罔上的罪名,萬一哪天變了天翻出來就是禍根。”

“你說的也有道理,隻是柳宰輔一心想在聖人跟前賣好,催逼的我甚緊。”

“這也好辦,比方說您今個兒在我屋裡凍著了,回去生了病也是尋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