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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月 君芍 4388 字 2個月前

,便沒叫解小菲驚動。說今日得空再來探望。

衙門裡有兩位擅長刑獄的公人,連夜審問了大黑熊,把人打得皮開肉綻,也隻交待了姓名,說是叫丁霸,盤踞在小合山十數年,專門乾殺人劫財的勾當,至於同夥,咬死不承認。

李纖凝班房裡坐著,讀了解小菲呈上來的口供,秀眉擰蹙,“審了一夜,就審出來這些?”

“姓丁的皮糙肉厚,老馬胳膊都打%e8%84%b1臼了,他就是不鬆口。”

李纖凝把紙揉得嘩啦啦作響,不爽到了極點。恰在此時,魏斯年來了。魏斯年先是問候了一番李纖凝,得知李纖凝身體無礙,才接著問丁霸的事。李纖凝把揉皺的紙撫平遞給魏斯年看。

魏斯年看後思索一番,問:“可否將丁霸移交大理寺,由大理寺的人來審?”

“我捉的人自然希望由我手上了結,魏縣丞何以急著移交大理寺?”

魏斯年遂道韋從安幾日來四處花錢找關係疏通,已經買通了大理寺六位寺丞中的三位,另外三位沒有收賄賂,尚在斟酌。魏斯年尋思著這麼斟酌下去不是事,案子遲早得打回來。假如李纖凝能把丁霸移交大理寺,在確鑿的證據麵前,情況會大大不同。

“原來如此。”李纖凝的手指在扶手上扣了幾個音節。目光落到衙役小薑身上,“小薑,去請呂大夫,叫他速來縣衙。”

眾人正自疑惑乾嘛突然請大夫,李纖凝忽然對魏斯年說,“魏縣丞,給我一個時辰,假如一個時辰後事情沒有任何進展,丁霸隨你處置。”說完沒等魏斯年回應,抬腳便去了。

魏斯年一頭霧水,詢問身旁的解小菲,“李小姐這是去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當然是刑獄犯人。”

“李小姐還精通刑獄?”

“不瞞魏縣丞說,我們小姐可是刑獄高手,她但凡不出手,一旦出手沒有她撬不開的嘴。”解小菲一臉自豪,仿佛他口中的刑獄高手是他自己,拍拍下首韓杞的肩膀,“走,哥哥帶你瞧一出好戲。”

第15章 上弦月篇(十五)浮出水麵

老馬和大朱是縣衙的刑獄公人,經過一夜嚴刑拷打,丁霸沒怎麼樣,他倆卻是累得夠嗆。

大朱累癱在椅上,汗出多了,衣服上淨是鹽漬,%e8%88%94%e8%88%94嘴角都是鹹的,“不打了,不打了,這哪是刑訊犯人,給咱倆上刑差不多。”

“上頭說問不出來就一直打。”

“上頭?哪個上頭?還不是咱們那個沒事找事的大小姐自作主張。拷問了一夜,縱是鐵人也受不了,歇歇怎麼了,她有意見,大不了咱到縣令麵前說理去。”

“你還敢要縣令評理,上次姓金那個愣頭青到縣令跟前告她黑狀,被她查出來暗地裡整多慘你又不是沒看到。”

“呸!”大朱啐一口唾沫,“一個女人,不去嫁人也不在閨閣裡頭繡花,成天淨摻和衙門裡的事,一群人受她管製,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兩人說著話,刑房的門突然打開,李纖凝手托香爐走進來。後麵跟著吏房文書陳敬元。

前一秒還喊累喋喋不休抱怨的大朱立馬起身,咧開嘴送上一朵笑花,“小姐來了,這犯人皮糙肉厚,嘴不好撬。不過料他堅持不了多久了,我們再加把勁,今天,不,晌午之前——”

“不用了。”李纖凝打斷他,“把人抬到刑台上。”言罷,放下香爐,爐內霧氣嫋嫋,燃著醒神開竅的龍腦香。

文書自尋座位坐下,準備筆墨。

大朱和老馬解下吊著的丁霸,合力把人抬到刑台上,潑了幾碗水,好教他清醒些。

丁霸確實被打的不輕,全身上下沒一塊好肉。李纖凝往他身旁一站,居高臨下問,“還記得我嗎?”

“賤人,悔不當初直接擰斷你的脖子,好叫你有機會暗算大爺!”

李纖凝對他這份精氣神十分讚賞,“很好,很清醒。”邊說邊走到刑具旁,看著眼花繚亂的刑具問,“你喜歡斧頭還是錘子?”

“我喜歡扯斷你的胳膊%e8%85%bf,再把你大卸八塊,扔到山上喂狼,不光你,還有你的父母兄弟,我要他們個個不得好死!”

“斧子吧。”李纖凝揀起一把約四十斤重的斧頭在手上掂了掂,覺得很趁手,“不過我聞不得血腥味,還是錘子吧。”站著想了一會兒,“還是斧頭吧,斧頭痛快。”

李纖凝拎著斧頭走回來,斧頭與地麵摩攃出刺耳的聲音。原本不斷叫罵的丁霸聽到這聲音竟然出奇的安靜下來,隨著摩攃聲漸近,他的臉上頭一次流露恐懼的表情,“你要乾什麼?”

“你不喜歡自己身體的哪個部位?”

李纖凝走到刑台前觀摩丁霸的身體。

“臂還是%e8%85%bf?或者細分一下,左臂還是右臂,左%e8%85%bf還是右%e8%85%bf?”

丁霸不明白那個唯唯諾諾的女人幾時變得這樣可怕。他的瞳孔裡寫滿了驚恐,呼吸漸漸變得濁重。

大朱和老馬也害怕極了,眼前的小姐似乎和他們平時看到的小姐不太一樣。她平靜到沒有一絲波動的語氣使人毛骨悚然。

兩人光顧著害怕,連李纖凝的話也沒聽見,直到李纖凝提高聲音重複了一遍,他二人方慌不迭地架起丁霸的胳膊,防止他亂動。

“還是右%e8%85%bf吧,砍起來方便。”李纖凝此時此刻看起來像無情的閻羅。

丁霸的驚恐達到頂峰,“等一下——”

李纖凝沒等他說完,揮起斧頭劈下,正中膝蓋骨,入骨極深。丁霸的哀嚎聲幾欲掀翻屋頂,震得瓦礫顫顫。大朱老馬兩個使出吃奶的力氣方才固定住他,沒教他掙%e8%84%b1。

斧頭嵌進骨頭,李纖凝花了點時間取出來,趁此間隙,叮囑丁霸,“大夫在外麵候著,隨時可以進來醫治,隻要你開口。”

丁霸脖子上血管暴起,緊咬牙關不放。

第二斧落下。

一斧接一斧。

李纖凝準頭極差,很少砍中同一個位置。七八斧頭下去,丁霸的%e8%85%bf幾乎成爛肉一坨,創口參差不齊,極深極怖,骨頭碎在肉裡,腥紅裡裹著慘白,駭人眼目。丁霸被巨痛接連攻擊,身上汗出如漿,瞳孔放大,伴隨著陣陣哀嚎,精神已逼至極限。

“曹騰……”

“什麼?”

“他叫曹騰……”

李纖凝移近香爐,洶湧的香霧滲入周身毛孔,精神亢奮已極,想昏死亦是不能。

丁霸知道這些不夠,從頭至尾講述他與曹騰的淵源。他原是山西定襄縣人氏,元和九年,家中遭遇變故,隻身前來長安投奔表%e4%ba%b2曹騰。曹騰安頓他住下,見他每日好酒好肉,心中起疑,逼問之下丁霸吐露實情,原來經過小合山地界時,他見財起意,砍翻了兩個路人,截獲了財物。曹騰是公門中人,丁霸做好被拉去殺頭的準備,隻求曹騰晚些告發,叫他把銀子花光,也不枉搶了這一回。誰知曹騰打量他人高馬大,膘肥體壯,動起了歪心思,不僅沒告發他,甚至夥同他一起劫掠,十數年間,為害不淺。

曹騰心思縝密,害怕事情敗露,牽連到他,這麼多年也沒給丁霸落戶,是以丁霸一直是個浮戶。曹騰叮囑丁霸在外麵謹言慎行,切不可露了形跡。作案時隻選單身路人,不留活口,這樣即使屍骨被發現外人也隻當其迷路,困餓至死,不會往殺人劫財上想。

得益於曹騰的謹慎,他們劫掠多年,殺人無數,一直沒被發現,直到白骨案事發。丁霸擔心敗露,嚷嚷著洗手不乾,要回老家。曹騰痛斥他沒出息,叫他穩住,還說查不到他們身上來。果然,不出幾日就出了個替罪羊。

案子稀裡糊塗了結,他們安分了一年,一年後待人們忘卻此事,他們故態複萌。小合山上又不知多了多少具白骨。這次翻案,遠在他們預料之外,曹騰出於一貫的謹慎,千叮嚀萬囑咐叫他最近切勿行動。

丁霸在小合山腳下有間茅屋,他平時偽裝成獵戶,觀察過往路人。那天他看到李纖凝一行人,被李纖凝身上的金翠寶貝吸引,鬼使神差尾隨在他們後麵。他知道曹騰的規矩,不留活口,做不到就不能動手。可是後來李纖凝居然%e8%84%b1離了隊伍,還迷了路,簡直是天賜良機。這時候不動手豈不是推開了上天拱手相送的富貴?他斷不會做辜負上蒼美意的傻事。事成之後,把人埋了,神不知鬼不覺,連曹騰也要佩服他的機智果敢。

假如一切不是圈套。

……┆思┆兔┆在┆線┆閱┆讀┆

丁霸交待完這一切,體力和精神都透支到了極限。

“早說不就沒事了,好好的一條%e8%85%bf。”李纖凝深表惋惜,“骨頭碎了,隻剩下一層皮肉相連,%e8%85%bf保不住了,大夫未必有我利落,你且忍住了。”

李纖凝最後一斧相當乾脆,僅剩的連接也斬斷。丁霸力竭昏死。

李纖凝扔開斧頭,詢問陳敬元丁霸的供詞可曾錄下,得到肯定答複後吩咐他拿到仇璋處立成文案,再到縣令處蓋章。說她立等著要,不可誤了。

陳敬元出去,解小菲帶著大夫進來給丁霸止血。

空氣裡腥氣彌漫,李纖凝一刻不願多呆,又似乎忘了什麼事,站著想了一會兒,笑眯眯吩咐老馬大朱,“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遮掩,今天的事不準給縣令縣丞知道。我可不想挨罵哦。”

老馬大朱早駭得%e8%85%bf軟筋麻,聞言點頭如搗蒜。

出來時撞上韓杞,少年眸子漆黑,濃墨一般望不到底。大抵是目睹了刑房一幕,眸底反射著恐懼與厭惡的光。

李纖凝走到他麵前,似欲說什麼,嘴巴才張開,早晨吃進去的食物跟著湧出來,吐了韓杞一身汙穢。

李纖凝回內宅整理好儀容回來,公文也已經準備好,由陳敬元%e4%ba%b2自呈給她。李纖凝粗看一遍,問:“仇縣丞看到供詞可有說什麼?”

“仇縣丞看過供詞,問‘這麼快招了?’。”

“你怎麼回的?”

“屬下回‘是’。”

李纖凝露出嘉許的笑容。

陳敬元同解小菲一樣,是她的心腹。同解小菲不一樣,陳敬元惜墨如金,沉穩可靠。李纖凝尤其欣賞他這點。

“曹騰,竟是他?”

“魏縣丞知道此人?”

魏斯年點點頭,“他是吏房的文書,刀筆吏,為人謙和儒雅,在衙中人緣頗佳,想不到背後竟做出這種勾當,當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眼下拿人要緊,魏縣丞休顧著感慨。”

“李小姐提醒的是,我們這便出發。”說到此節,魏斯年露出幾分窘色,“說來懺愧,李小姐可否多帶幾個衙役,以備不時之需。”

魏斯年得罪了韋從安,被韋從安暗地裡架空,衙裡的差役他半個調遣不動。李纖凝縱有公文在手,隻怕韋從安未必配合。

李纖凝深諳其處境,選派幾個精銳衙役帶去。

韋縣令如所料那般不配合。

“萬年縣的威風當真不小,先是誣本官斷錯了案,招呼不打一聲移交大理寺,這會兒又說什麼真凶在我衙裡,趕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