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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月 君芍 4275 字 2個月前

是冤枉,為這事鬨得兩縣交惡,叫我背了一個背後算計同僚的罵名,其他同僚會怎麼看我,我還怎麼在朝中行走,這些你都有想過嗎?”

李纖凝道:“白骨案與安邑坊案息息相關,我做不到繞開它,也不會繞開。凡我經手的案子,結案卷宗必須完美無瑕,掃清浮塵,還原事情的本來麵目。這就是我想做的。”

“都是我縱了你,默許你參與查案,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為,破了幾個案子,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益發驕縱自大,竟騎到了我頭上來。”李含章這次當真動了怒,氣得臉紅脖子粗,嗬斥李纖凝,“你立刻給我收拾東西,回家閉門思過去,這衙門再不許你涉足半步。膽敢違抗父命,我寧願打折你這雙%e8%85%bf,養你一輩子!”

仇璋從旁規勸,“李縣令消消氣,我們越過您行事是我們的不對。卻不能說我們做的事不對,難道要我們眼見冤案視而不見嗎?為官者,不能秉公任直,這官做得還有何意義?”

“沒叫你不秉公辦事。這不是沒必要嘛。”李含章苦口婆心,“案子翻過來無一活人受益,反而要給無數人招致麻煩,這種案子翻它乾嘛?再有個萬一,叫大理寺駁回,你以為你縣丞的位子還能坐穩?趁著事態沒惡化,把卷宗要回來,權當賣韋縣令一個麵子。咱們繼續相安無事。”

李纖凝冷哂,“韋縣令那種小肚%e9%b8%a1腸的小人,爹爹以為要回了卷宗便可與他相安無事?錯,他會暗記於心,找機會算計你。”

“你還有臉說,你做下的好事!四處為我樹敵、惹麻煩,我怎麼養了你這麼一個不省心的女兒?!”

“萬年縣是富庶縣,韋從安覬覦你的位置不是一天兩天,走馬上任長安縣令之前就曾在朝中多方使力,欲撬你的位置,全憑你在任上功績卓著才沒給他得逞。這是爹爹當年%e4%ba%b2口說的,怎麼事到如今成了我為爹爹樹敵?”

“你這個不孝女,你還敢頂嘴?”

“纖凝說的在理,李縣令一心想同僚和睦,韋縣令怕是未必這麼想。”

“你們兩個是一丘之貉,我犯不著和你們磨嘴皮子,來人,備馬,本縣%e4%ba%b2赴大理寺取回卷宗,回來再收拾你們。”

李纖凝不急不躁,慢悠悠說:“爹爹去大理寺,正好我也回趟家,和娘%e4%ba%b2鞏固鞏固母女情,順道把爹爹外麵養外室的事告訴給她知道。”

仇璋不料李纖凝的殺手鐧是這個,一時間哭笑不得,觀摩李含章異彩紛呈的臉色,在經曆短暫的錯愕後,他跳起來大喊大叫,“你這孩子,你說什麼瘋話。”

“爹爹不肯承認?”李纖凝智珠在握,“那好啊,韓杞呢,把他叫來,我們當場對質。”

聽到韓杞的名字,李含章意識到自己徹底敗露,態度登時一變,討好地對李纖凝說:“乖女兒,萬萬使不得。這事說什麼不能叫你娘知道,她脾氣急,一點兒小事暴跳如雷,萬一給她氣病了,你做女兒的這不孝的罪過就大了。”

李纖凝冷冷瞥他。

李含章愈發心虛,“爹知道,爹這事做的不對,爹不該瞞你娘,容我找個合適的機會,和你娘心平氣和談一談。長輩之間的事,你就甭摻和了。”

“什麼合適的機會?臨終懺悔的時候嗎?”

“你看看你這孩子,怎麼和爹說話呢?”尷尬地轉向仇璋,赧然一笑,“都是我把她慣壞了。”

仇璋咳了咳,“沒事的話,下官先回了。”

“沒你的事兒了,快去吧快去吧。”李含章巴不得仇璋趕緊走,丟人丟到小輩麵前了。

李纖凝順勢道:“走吧走吧,我也走。爹你不是去大理寺麼,趕緊些,一東一西,遲了,大理寺該散衙了。”

“爹不去大理寺了,你也彆回家了。”

“那怎麼行,爹不是叫我滾家去閉門思過嗎?我是爹的乖女兒,自當唯父%e4%ba%b2大人之命是從,我馬上叫素馨收拾行李,回家!”

李纖凝把“回家”兩個字咬得極重,李含章哪裡肯放她,挽住她胳膊,“乖女兒,乖女兒你息怒,爹不是跟你說著玩麼,你怎麼還當真了?你我父女之間連句玩笑也開不得?”

仇璋示意李纖凝適可而止。

李纖凝沉默須臾,“那韋縣令怎麼辦?”

“管他去,他再來,爹有法子對付他。”李含章中氣十足。

李纖凝又說,“我手裡沒有銀子花了。”

李含章趕緊說一會兒散值歸家叫管事給她送來,苦了誰也不能苦了他的掌上明珠。李纖凝這才善罷甘休。

李含章如他所言,確實有法子對付韋從安,因見案子不曾回撤,第二天他再次前來縣衙拜訪。李含章敷衍的功夫一流,無論他說什麼,隻是裝傻充愣,韋從安見軟的不行來硬的,言語之間鋒意畢露。李含章全然不接招,隻顧左右而言他。氣得韋從安摔杯而去。

魏斯年最初奉命調查白骨案,收集到幾條線索,儘管未能收入卷宗,他並不曾氣餒棄毀,妥善收藏至今。李纖凝過目一遍,對其中兩點格外注意。一點是孟光失蹤前的穿著,當時魏斯年問孟家要了一張清單,有綾羅衣物也有玉佩扳指,倘若孟光當真被劫財害命,凶手必然銷贓,清單上的物品就是突破口。魏斯年帶領心腹手下,挨個當鋪走訪,在西市一家當鋪發現端倪,據當鋪夥計所言,他們確曾收到過這樣一批物品,奇怪的是當鋪賬本上並無記錄,掌櫃的則說絕沒有這回事兒,是夥計記錯了。夥計見掌櫃的矢口否認,伶俐改口,稱確實是他記錯了。魏斯年早得到消息,這間當鋪是間黑鋪,經常收些來曆不明的物件,並不聽掌櫃狡辯,直接架到衙門刑房。未等拷問出端倪,韋縣令突然宣布接手此案,給魏斯年另指派了彆的差事,支走了他。韋縣令接手後不重視當鋪這條線索,直接把人放了,魏斯年一直深以為憾。另一點則是發現白骨的張三,魏斯年調查過此人背景,以販柴為生,好賭好嫖,案發前三天在永安坊妓女荷姑麵前吹噓他即將飛黃騰達。魏斯年怎麼琢磨怎麼有問題,和張三幾次周旋,無奈張三油滑,始終沒能賺得他改口,後來由於韋縣令阻撓,這條線索也中斷了。

李纖凝打算先從張三入手。張三四年前得了孟家賞錢,發達過一陣兒,過了半年酒池肉林的生活,銀錢揮霍一空後,販柴的營生也撿不起來。目前在城外給大戶人家看果園。

園中果樹長勢頗好,枝頭掛滿了黃澄澄的鵝梨,解小菲不知客氣為何物,拽下一隻,在衣服上蹭了蹭,送入口中。

鵝梨皮薄多漿,解小菲一口咬下去,汁水刹那飛濺,不幸濺到李纖凝臉上兩點,李纖凝拈起帕子試了試。

解小菲三下五除二解決掉一隻鵝梨,又去摘下隻,林中茅屋中忽然走出個邋遢漢子,一邊搓著身上泥丸一邊衝他二人喊,“做什麼的,敢來這裡偷梨吃,知道誰的園子嗎?說出來嚇死你們,識相的趕緊付了梨錢,一隻梨五十文,膽敢有半個‘不’字,我報告給主人家,有你們受的。”

李纖凝懶得在這種人身上浪費功夫,示意解小菲,“乾脆利落點。”

解小菲把梨在手上拋了兩拋,忽然掄圓了臂膀。鵝梨飛擲出去,登時在漢子臉上開了花。不等漢子揩淨顏麵,當%e8%83%b8受了一腳,人仰麵飛出。

漢子見對方不好惹,爬起來討饒:“大爺大爺,饒了我吧,梨你們想吃多少吃多少,千萬彆打我啊!”

李纖凝目光斜睨,“你叫張三?”

張三咧開缺了三顆門牙的嘴,“有什麼能為小姐效勞的?”

“你彆說,還真有一樁。”

等到張三能夠再次開口說話,已然被倒吊於梨樹之上。林裡有一方糞池,留做澆灌果樹之中,李纖凝進來時便有留意,想想正是拷問人的最佳地點。此時糞池相距張三的臉不足半尺,臭氣洶湧。熏得張三眼睜不得,鼻吸不能,連連告饒。

“小姐,小姐,菩薩心腸的小姐,小人哪裡有得罪的地方您告訴我,小人給您磕頭賠罪。您可千萬彆我扔進去啊!”張三看著糞池裡蠕動的白蛆,想死的心都有了。

李纖凝手帕捂住口鼻,蹲在池邊,冷眼旁觀。待到張三折騰得筋疲力儘了,方如施恩一般開啟金口,“我有幾句話問你,我問一句,你答一句。”

“是是是,小姐儘管問,小人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四年前,是你發現了孟光的遺骸?”:-)思:-)兔:-)網:-)

張三不解李纖凝為何問起這個,來不及思索,趕著回答,“是小人發現的。”囉哩巴嗦重複了一遍李纖凝在卷宗上看到的內容。

“你有沒有撒謊?”

“小人句句屬實,不敢對小姐撒謊。”

李纖凝露出失望的表情。解小菲手裡的繩索一鬆,張三嚎叫著下滑數寸,頭皮已然緊貼糞池。帶著尾巴的肥蛆爬上來,不一會兒遍布了整張臉,張三嗷嗷大叫,叫解小菲趕緊把他拉上去。

解小菲好整以暇地欣賞,“你先回答我們小姐的問題。”

蛆不斷爬,張三當真怕了,把什麼都交待了。那具屍體壓根不是孟光。彼時孟光失蹤,孟家貼出告示懸賞,死活不論,隻要找到孟光,一律有賞。

張三常去山中砍柴,見過不少無主白骨,一來二去,心思活動,尋思何不以此換取孟家的賞錢?遂精心挑選一具白骨,折了指骨。有了後麵的一切。

解小菲聽得來氣,“為了幾個賞錢,害彆人家破人亡,你這畜生。合該下去洗一遭。”

張三慌了,四肢空中亂扭,“小姐小姐,你答應過我的。”

“放了他。”李纖凝命令。

解小菲深知李纖凝言出必踐,無奈拽動繩索。張三身子對折掛在樹上,猶如閻王殿前走一遭,整個人都虛%e8%84%b1了。

孟光的屍骨是假的,但孟光的衣物卻出現在了當鋪,證明他屬實遇害。陰影之下,還潛藏著另一股勢力。李纖凝所料不差的話,威脅魏斯年的人正是出自這股勢力。這樣一來,當鋪掌櫃的供詞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對待當鋪掌櫃李纖凝用了同樣的法子,不過這位洪姓掌櫃比張三有骨氣多了,愣是叫糞水沒過鼻梁,驅蟲爬滿全身才開口。

據他所言,他經常收一些來曆不明的物件,送來孟光衣裳飾品的人他打過幾次交道,知道對方姓丁,經常在小合山一帶出沒,具體做什麼的不清楚,倒是聽他提起過官府裡有個哥哥。

問及對方長相,楊掌櫃說:“絡腮胡,黑皮膚,生得五大三粗。”

再問卻問不出來了。

李纖凝和魏斯年分享了獲悉的線索,魏斯年把衙署裡幾個姓丁的吏員在腦海裡回想一遍,依他看法,皆不像能做這種事情的人。且“哥哥”不一定是同姓兄弟,結義的也有可能。至於那丁姓凶徒,他既敢做這種事,八成是個不在戶的流民。查起來有千難萬難。

李纖凝拄腮若有所思。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