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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月 君芍 4306 字 2個月前

事情的來龍去脈。魏斯年如她所願,娓娓道出始末。

第11章 上弦月篇(十一)心誌昭昭

孟光遇害一案,掀起軒然大波。以此為引,陸陸續續有人指出他們的家人抑或朋友進入小合山後失蹤,進山搜尋不得結果,隻道被野獸叼走了。而今看,竟是叫人殺害了。接二連三牽四掛五,牽出白骨案這等連環劫財殺人案,受害者數量不可估量,實屬惡劣。

上頭連番施壓,要求限期破案。韋縣令哪裡有主意,隻能加緊逼迫下麵。

魏斯年那陣子委實苦不堪言。一方麵,他率領衙役搜山,根據山中獵戶的指引,捉獲了幾夥強人。另一方麵,問孟家討來孟光失蹤當日所穿衣裳所帶佩飾的名單,凶手殺人劫財後必然銷贓,魏斯年挨家當鋪查訪,希冀尋找到線索。

不想韋縣令又來給他添亂。韋縣令有意做成此案,拿那幾夥強人頂罪。經過刑訊,那些人也隻是打劫過路行人而已,並未傷人,魏斯年不忍叫他們賠上性命,與韋縣令屢屢周旋。

正當雙方焦頭爛額之際,居德坊坊民張豫殺人的流言不脛而走,風聲吹到韋縣令耳朵裡,韋縣令精神一震,也不管那幾個強人了,立刻叫魏斯年前去拿人。魏斯年抓來張豫,連夜審問,得到了第一份口供。下到居德坊走訪調查,確定口供為真。事隔多年,死者屍骸無處打撈,身份無從考證,又沒有死者家屬狀告張豫,按照律例,理應放人。韋縣令卻不同意,他認為張豫故意編造錯誤的時間地點,妄圖%e8%84%b1罪。調開了魏斯年,由他%e4%ba%b2自負責此案。

“後麵的事李小姐都知道了,張豫被屈打成招,判了個斬立決,當年秋天就給斬了。”

“張豫的首份供詞是魏縣丞力主放進卷宗,我想您這樣做是想為張豫昭雪留一線生機。”

魏斯年苦笑道:“不瞞李小姐說,此案我曾深入調查過,獲悉的證據不止這些,可惜能放入卷宗裡的也僅僅是這張薄紙了。大理寺有複審合議地方司法案件的職能,我曾寄希望於此,但是因為各地案件過於龐大,大理寺也僅僅是抽查,那一年抽查的案子裡不曾有張豫這樁,錯失了這個機會,便永遠見不了天日。”

“魏縣丞既盼著此案重見天日,為何當初給我的感覺你在有意回避遮掩此案,這其中難道另有什麼隱情?”

“李小姐慧眼如炬,關於此案,我確實既希望李小姐知道,又不希望李小姐知道。”

“此話怎講?”

魏斯年眸中飄過沉甸甸的憂慮,“先頭說了,當年我曾深入調查此案,甚至已經隱隱觸碰到核心,偏在這時我收到小女遭遇歹人襲擊的消息,我急忙奔回家中查看,小女傷在後腦勺,下手的人拿捏著力道,見了血,沒傷骨頭。我問小女可看清襲擊的人,小女哭著搖頭說沒有。當時養娘帶著她在園中玩耍,中間小女嚷嚷口渴,養娘進屋給她取水,趁著這功夫,一個蒙麵歹人翻牆而入,用石頭襲擊了她。我渾渾噩噩,想不通誰會乾這種事。下午回到衙署,竟然在廨宇裡發現了小女愛不釋手的兔俑。那兔俑碎得四分五裂,昭示的意味不言而喻。打那以後,我結束了所有調查,不再摻和白骨案。”

李纖凝凝眸道:“魏縣丞認為這是誰做的?韋縣令還是孟家?”

“或許是隱藏於黑暗中不為人所察覺的勢力,我當時隱隱有一種預感,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窺視著。”

“光天化日之下,能把兔俑放進廨宇,對方極有可能是衙門裡的人。”

“我當時也這樣懷疑,無奈衙署人員旁雜,無從調查。”魏斯年歎了一歎,“所以我既想此案重見天日,又不想李小姐摻和進來,敵在暗,我在明,稍有不慎,我們都成了活靶子。”

李纖凝豈會在意這些,事實上愈是凶險的事她愈覺有趣,愈是欲罷不能,欲與之一較高下。當下眸子都亮了,明明夙夜未梳洗,卻迸發出一種朝氣蓬勃的美,連魏斯年也深感訝異。

“怕什麼敵在暗,我在明,我偏要借這煌煌明日,把他們照得無所遁形。魏縣丞,我們聯手如何,事成之後,我不敢擔保你坐上長安縣令之位,至少,韋從安不會再是壓在你頭頂上的那座山。”

李纖凝身上有一種凜然之美,宛如沙場歸來的女將軍,豪氣乾雲。魏斯年為其氣勢所驚,%e8%83%b8中氣血激蕩,當即應承下來,“好!我早受夠了韋從安的壓製,想一吐%e8%83%b8中濁氣,此次翻案,為枉死的張豫,也為我自己!不成功便成仁!”

既成同盟,少不了精細部署。李纖凝魏斯年喁喁的又討論了個把時辰。解小菲無事一身輕,頭鑽進被子裡,呼呼大睡。

計較妥當,時辰已近酉,雙方各自回衙,李纖凝忽想起一事,詢問魏斯年,“坊間有流言,稱當年秋言因為張豫的事叫貴衙衙役占了便宜,未知真偽?”

“嘴上占了幾句便宜,未有實質。我曾%e4%ba%b2眼目睹,當即製止了。我縣衙役雖不成形狀,倒也不至於下作到如此地步。”

“我想也是。”

再次拱手作彆。

解小菲今天值夜,回衙後直接紮進班房。李纖凝繞去廨宇,遠遠的看見縣丞房的門鎖了,不說失落是假的,心想仇璋也不等她一等。她兩天沒見到他了,心裡格外的想,何況還有一肚子話想同他說。

窗下紅蕉不知人愁,開得擁擠熱鬨,叫雨露濯過,更增嬌豔。李纖凝掐下一朵,兩指緩慢揉搓出紅汁,揉得不成形狀了,拋擲窗上。

回到內宅,被素馨一陣嘮叨,無非昨夜去哪了,何以夜不歸宿,今天又回得這樣晚。李纖凝也不睬,吩咐說要吃蒸秋梨。

素馨說早蒸下了,晾得溫吞,沐浴後食用正佳。李纖凝問幾盅,素馨說一盅,李纖凝說不夠,再蒸五盅。素馨隻得叫閔婆再給她蒸。

素馨調配的浴湯香濃,李纖凝浴後整個人馨香無匹,皮膚又嫩又滑,絲質長裙裹在身上,止不住地往下滑。李纖凝撲倒在床褥上,摩挲著被子上的富貴牡丹,心想文璨若在這裡該多好,好想給他摸給他聞給他為所欲為……

蒸秋梨端來,李纖凝已然熟睡。

素馨喚了兩聲沒喚醒,放下蒸秋梨,給她蓋了條被子,關門去了。

醒來時天色尚不甚明亮,屋子裡彌漫著濃鬱梨香,李纖凝%e8%88%94了%e8%88%94乾澀的%e5%94%87,見六盅蒸秋梨全擺在幾上,經過一夜,沁得冰涼。李纖凝全用了。

素馨進來撞見大呼小叫,“六盅全吃了?放了一夜吃壞肚子怎麼辦?早知道不放在屋裡了,尋思著你愛聞梨香,拿來熏屋子也好,勝過白白扔掉,連盅蓋也給去了,這得落進去多少灰塵,小姐當真不拿自己的身子當回事兒!”

李纖凝%e8%88%94%e8%88%94嘴角糖漬,無賴似的軟倒在地毯上,“人家口渴嘛。”

“沒見過拿糖水解渴的。”素馨往起拽她,“小姐要睡回床上睡去,才吃了六盅冷梨,又往地上躺,不想好了。”

“我不睡了,出去活動筋骨。你與我綰個爽利的發髻。”

她沒骨頭似的掛在素馨身上,素馨歎一口氣,把她安頓到椅上,也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綰好了發髻,紮個青布條,找身便利的胡服換上。剛剛還一副慵倦相的李纖凝立時精神奕奕。

天色昏昏渺渺,尚處於朦朧之間,儘管坊門已開,街上卻不見幾個行人,李纖凝樂得清淨,一口氣跑到常樂坊,從常樂坊回到宣陽坊時,正值卯時。兩個小衙役不緊不慢走在前麵,脅肩諂笑,一點兒不見著急。

李纖凝經過他們身旁,“還有閒心散步,不用應卯是不是?”

她冷著一張臉,比起李含章更能震懾人心,兩個小衙役給她唬住,爭先恐後跑進衙門。

李纖凝回內宅用了飯,飯後拿起弓箭去了演武場,走之前吩咐素馨,叫她去廨宇告訴仇璋一聲,得空了來演武場找她。

仇璋諸事纏身,直到午時方至,彼時,一道羽箭流星似的劃過眼前,沒入靶子。準頭有失,偏離靶心足有一寸。橫掃過去,十幾個靶子,其上箭鏃密密簇簇,少有正中靶心。

李纖凝練了一上午,氣力已竭,再想張弓,手臂抖得厲害,隻得從馬上下來,“許久不煉,弓馬都生疏了,你試試。”

仇璋接過鵲畫弓,彎弓搭箭,連射三箭,箭箭正中靶心。李纖凝低罵一句。

仇璋微微一笑,放下弓箭,“叫我過來什麼事?”

李纖凝道:“我有要事與你相商。”

兩人沿著演武場徐徐漫步,李纖凝把這幾天案子的進展彙報給仇璋,又告知他已和魏斯年結成同盟,要翻當年的白骨案。◎思◎兔◎網◎

“等等,萬年縣和長安縣是平級,無權複審對方的案子,唯有提交上級有司複審合議,魏斯年無權越過縣令行事,隻能我們這頭提交,可是你打算用什麼辦法拿到案件卷宗?”

李纖凝叫他再想想。

仇璋不過略一思索即找到答案,“縣令不在衙時,縣丞可代行其政?”

李纖凝點頭,“明日韋縣令需去趟永壽鄉,我們打算利用這個機會。”

“縣令不在衙,縣丞可代行其政,但需要兩位縣丞一致通過。光有魏縣丞不成。”

“魏縣丞同我講了,長安縣另一位江縣丞新官上任不足一年,年輕識淺,一切以他馬首是瞻。隻要韋縣令離衙。這事十拿九穩。”

“除此以外,還有一點難辦。”

“你是指我爹?”

“李縣令大約不願開罪韋從安。”

“這點你大可放心,我有辦法說服我爹,我隻問你同不同意?”

仇璋站住腳,目光牢牢鎖定李纖凝,撥開她黏於鬢邊的一縷碎發,脈脈道:“你隻要知道,我永遠站在你這邊就行了。”

李纖凝溫柔淺笑。

第12章 上弦月篇(十二)父與女

翌日仇璋重擬了一份公文,李纖凝帶著去長安縣衙,順利取得白骨案卷宗。

卷宗交出,魏斯年勢必見罪於韋從安。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們如今能做的惟有一往無前。

李纖凝和仇璋花了一晚上整理好文書,第二天送呈李含章批複。彼時李含章被幾項雜物弄得焦頭爛額,見文書是仇璋遞上來的,想也沒想就批複了。一經獲準,立即送呈大理寺,一點兒沒耽擱。韋縣令的耳報神相當靈,卷宗上午送過去他下午就知道了,%e4%ba%b2赴萬年縣衙,先禮後兵,其用意無外乎要求李含章撤回所請。

李含章糊塗了好半天方從韋從安的言辭裡獲悉他的寶貝女兒和得力下屬背著他做了什麼,先敷衍走了韋從安,接著把仇璋叫來疾言厲色痛斥一頓。李纖凝得知消息趕來,橫亙在李含章與仇璋之間,直言一切都是她的主意,李含章想罵乾脆罵她好了。

“你以為你逃得掉?”李含章吼她,“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那韋家是你開罪得起的?你這般做法與誰有好處?那張豫全家都死光了,誰在意他是不